第95章 努力

第95章 努力

陳妤終於把長子從婆婆那裏給接回來了,現代年輕人工作忙,孩子生下來給雙方父母帶很正常,可是到了她這裏是,婆婆想要一直把孩子帶下去,她這個母親都見得不多,隔代親的弊端都已經出來了,大兒子熊的和什麼一樣。

陳妤坐在宮室內,不準任何侍女餵食給長子,讓他自己學着用食匕吃東西。她現在滿心都是煩躁,差點兒就要爆發罵出來。

快五歲的孩子竟然還不回自己吃飯!她不知道該謝謝平日裏服侍長子的乳母等人和鄧曼對自家兒子太好,連吃東西都不讓自己來。還是氣那些人把她兒子教成這樣。

艱頭一回自己持匕用膳,難免吃的一片狼藉,食案上都是湯水的痕迹。

惲快兩歲的時候就被陳妤按着自己吃食,食匕用的比兄長純熟多了,惲故意吃的慢慢的,食案上乾乾淨淨,憋着勁的和兄長較勁。

以前母親身邊就他一個,哪怕上面還有個兄長也只是限於耳里聽聽,偶爾在祖母那裏看上一回罷了,至於什麼兄弟相處幾乎沒有。更別提如今兄長被母親接回愛,都要和他搶母親的關注了!

惲嘴裏填的滿滿的,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艱看了一眼那邊的弟弟,心中憤懣,賭氣一樣的將手中的食匕扔在一邊。

陳妤抬眼看了看,沒有出言安慰,也沒有叫人喂他用膳,“飽了?”

“嗯!”艱正在發脾氣,聽到母親這麼問下意識的答了這麼一句,其實面前的膳食他都沒用多少,過不了多久恐怕又要餓。

平民一日兩餐,諸侯與貴族一日三餐,天子一日四餐,楚人自立為王,用的是一日四餐的份例,但陳妤已經習慣了一日三餐,帶着孩子們也這樣,而且為了防止吃過多的零食導致不愛正餐,陳妤不允許自己孩子吃小食。

惲也知道母親的作風,他瞧着兄長笑得格外不懷好意。

“那好,將公子艱面前的案撤下。該去看看那些簡牘了。”陳妤放下食匕接過一旁侍女奉上的錦帛擦拭一下唇角。

“夫人,公子艱只用了那麼一些,恐怕待會還會肚中饑渴,夫人為何不讓公子多用一些?”

“逼着他有何用?”陳妤蹙眉,這孩子慣過頭了到時候大人小孩都受罪,不如狠點心讓他知道日後不管做什麼都要承擔後果。

“他不想用,那就別用,不到用膳的時候,除了飲品之外,不準進其他的小食。”陳妤吩咐道。

“……”傅姆滿心的不理解,不過哪怕不理解,陳妤這麼說了也只有照做。

惲看向兄長的神情越發的熱切了。

艱坐在那裏被弟弟火熱的眼神看得有些坐立不安,下意識就想躲,可是他剛想動就要是在弟弟面前露怯,豈不是要被弟弟笑?又坐老實了。

陳妤瞧着這對兄弟明裡暗裏較勁兒的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陳妤讓人送這兩孩子去認字,她就坐在席上嘆口氣,“這倆兄弟怎麼比來比去的?”

什麼母親親手做的容臭囊,什麼被母親抱過沒有,哪個和君父多說了幾句話,幾乎全成了這對兄弟較勁的對象。

兩個孩子身邊的侍從都是她安排的,想要知道這倆孩子私下有沒有拌嘴什麼的,簡直不要太簡單。

“夫人放心,如今兩位公子年歲幼小,難免任性。”寺人貫是知道不少東西的,他笑着向陳妤解釋,“年歲相近的兄弟難免都有這些小小的事,夫人不必太過介懷。”

陳妤對於帶孩子也是在慢慢摸索憑藉著以前在現代聽的那一套,至於用如今貴族的,那麼她就一天到晚除了白日和晚上,基本上孩子就不用見她了。

“好吧。”陳妤笑着嘆口氣,如今孩子接了回來,兄弟倆少不了有磨合,艱被養出的那些壞毛病她也的慢慢的糾正過來。如今艱還年幼,只要別太慣着總有糾正過來的一天。

宮室內,寺人們將一支支簡牘放在兩個公子的面前,前頭楚王還在火燒火燎的給兩個孩子選師傅,至於認字之類的事情可以暫且用家臣來頂一下。

家臣是一個中年男人,對着兩個小公子,很是耐心的為他們解說篆字,還讓他們抓着一隻小木棒在面前的沙盤上學着寫。

沙盤是陳妤叫人弄的,小孩子剛剛學寫字勢必是寫不來,而且是歪歪扭扭的,墨水弄一手。

至於寫錯了用刀筆削去,兩個最大也只有五歲的孩子,用那個別不小心戳自己身上去了。沙盤是想怎麼畫就怎麼畫,比起枯燥的竹簡和筆,孩子們顯然更喜歡這個。

家臣說了一會,讓兩位小貴人自己學着寫。

兩個孩子接過一旁寺人遞來的小木棒,在沙子上畫起來。

宮室內安靜的很,家臣坐在席上專心看公子寫字,服侍的侍女和寺人雙手攏在袖中侍立在那裏。

“咕嚕咕嚕嚕……”一陣腹鳴在宮室中格外明顯。

惲聽到這咕嚕嚕的聲響是從自己身邊的兄長肚子裏傳出來的,他眯眯眼抬頭來看兄長。口裏沒說,但是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艱以前在祖母宮室中享受着只有他一個孩子,宮室上下都怕怠慢他,惹的他不高興。

可是惲就大不一樣,陳妤親自養他,偏心雖然有,但是也不會溺愛,無理要求一概不搭理,哭的再大聲也沒用。陪他玩耍的那些貴族子弟,家裏大多是都是有許多同母兄弟或者是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

孩子一多,父母只有兩個,如何爭取父母關注外加打擊自己的那些討厭的兄弟姊妹們。

惲在這裏頭打滾,自然是學了不少。

艱的臉色一下子通紅,其他的寺人侍女哪怕是坐着的家臣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偏偏這個弟弟就不。

“兩位公子可都寫好了?”家臣和顏悅色的問道。

“嗯,寫好了。”惲放下手裏的木筆,“還請吾子過目。”

年紀小小的,偏生學成人的模樣口稱吾子,這實在是讓人有些忍俊不禁。家臣面上笑容更盛,過去看他寫的。

艱肚子裏叫的更歡了。

惲深沉着小臉向兄長投去一瞥。艱臉上漲得通紅,他沒有回過頭來看弟弟,也不知道弟弟在看他,就是肚子響的太歡,宮室里這麼多人面前,他實在是沒顏面。

他寫完,偷偷四處觀察了一眼宮室中,根本就沒有隨時準備的小食,甚至連個果物都不見一個。

艱頓時就鼻子一酸。

陳妤召進不少貴族女眷,女眷們知道君夫人喜歡有孩子給公子做玩伴,而且不分男女,各家主母有兒女的紛紛帶上去覲見夫人。

陳妤留下幾家人,其他的孩子都有一些小禮物,不算是白來。

等到孩子回來了,陳妤就聽說了兩孩子的事。

她看了艱一眼,發現他整個人無精打採的,估計是餓的。陳妤讓寺人去準備二飯。

果然等到二飯的時候,艱就不像以前那麼暴躁,雖然還是吃的一片狼藉,但是好歹能夠一聲不吭的將東西都給吃下去,也不怎麼鬧了。

陳妤抬起手來遮掩唇邊的一抹笑。

這邊公子艱在宮室中挨餓的事,很快就被鄧曼那邊得知。艱好歹是她親手帶大的孫子,老人家總是捨不得自家孫子受苦,聽說之後沒讓人細細打聽,乾脆就讓陳妤到她宮室內來。

陳妤坐在席上,“武夫人不知有何事?”

自從她將艱帶走之後,就沒怎麼來鄧曼這邊。她心裏清楚鄧曼也不是多喜愛她,只是愛她所出的長子,婆媳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感情可言,再加上她自作主張帶走老人家視為眼珠子的長孫,恐怕兩人的關係也真的不怎麼樣了。

“有何事?老婦正要問你。”鄧曼身體已經很差了,哪怕天氣在一日日回暖,但是衰老的身軀卻沒有復蘇的跡象,她說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旁邊的侍女立刻給她捶背順氣。

陳妤連忙上去扶住她,卻被推開,“這些事不是君夫人應該做的。”

陳妤見着鄧曼的髮絲里多出不少銀絲,她記得第一次遇見鄧曼的時候,鄧曼保養的十分好,如今老態都已經遮掩不住了。

“我聽說艱在你那裏挨餓,這是怎麼回事?”鄧曼蹙眉,她最近這些日子咳嗽未停過,甚至還咳血,嗓子也被咳壞了,說話嘶啞難聽。

“此事我可以解釋。”陳妤聽到鄧曼這話,就知道鄧曼是想要插手這件事了,她腦袋有些疼,“艱已經到這般歲數,都不會自己用膳,我讓他自己持匕用膳,哪怕用的不多也是好事。”

鄧曼聽着眉頭就蹙起來,“你宮室中難道缺人么?若是缺人老婦可派人去照顧艱。”

陳妤袖中的手握緊,她若是讓鄧曼派人來就奇怪了。

“武夫人不必。”陳妤挺直了背脊,“我是艱的母親,按理照顧他也是應該的,國君已經為他和惲選好了師傅,若是再這樣,日後在卿大夫面前還有臉面嗎?上了戰場,戈戟無眼,那時誰能保證和渚宮中一樣順心如意?”

公室中的公子公孫都是要跟着國君上戰場的,就憑藉這個她也不敢溺愛孩子,溺愛是害了他,總不能到了戰場上他還吃飯要人喂吧?

這些基本的生活能力他自己不做怎麼知道?而且陳妤有話還沒說出來,楚國雖然尚武之風深厚,而且軍法酷烈,戰事上多有勝利,但是也不能保證每場都必勝。

楚國又不是沒有拜走的先例。

正遇到那時候狼狽不堪,誰伺候他啊!

“……”鄧曼蹙眉,陳妤在她面前一樣是溫和,說話也從來不像如此強硬,她看向陳妤,陳妤背脊挺得筆直。

“艱是你的親生子,你忍心?”鄧曼沉默了半晌問道。

“此時若是不忍心,將來自然有人對他忍心。”陳妤將楚國的那些事讀來讀去好幾遍,楚人是沒有什麼規矩的,所以也不會有楚人真的旗幟鮮明的維護所謂的正統。

強者為王,這在楚國更是如此,楚武王殺了親侄子奪位,她可沒見着有哪個楚國卿大夫來指責楚武王的,只要篡位者能做出成績來,王位怎麼得來的完全不重要。

楚人不重長子,嫡長子繼承更是無從說起,艱和惲都有被立為嫡的資格。而且照着楚人的傳統,惲更加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到那個時候,她也能希望艱或者惲都有本錢在楚國站穩腳跟。

“兩個孩子都是我辛辛苦苦懷胎生下來的,縱然有些許親疏之別,我也不會害自己的親生子。”陳妤乾脆把話擺開來和鄧曼說。

“武夫人的心,仲媯知道。可是這樣長久下去,對艱沒有任何益處,相反還會害了他。”陳妤心一橫,乾脆將重話說出口。

“仲媯,你說老婦會害了艱?”鄧曼年老,性情也變得和任性的小兒有些類似,聽到陳妤這話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敢。”陳妤低下頭,“艱是公子,公子不應當只是由婦人服侍衣食起居,他應該會的也應該會,年紀小還可以學,到了大些就真的難了。”

這裏男孩十四五歲就算是成人,女孩子十四五就要出嫁,而且那時候還是最讓人頭疼的青春叛逆期,楚王的叛逆期過的一塌糊塗,她才不想到時候給自己找罪受。

“……”鄧曼閉上眼,“老婦真的老了。”過了好一會,鄧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陳妤拜下來。

楚王已經為兩個孩子擇選好了師傅,都是斗氏的人,斗氏算是楚國的頂級權貴,顯赫非常,有這麼一個師傅也是不錯。

如此也看不出楚王對哪個兒子更注重一點,因為根本就是一樣對待,看不出偏好來。

楚王把這件事做完之後,渾身舒暢無比,坐在陳妤面前,“如今艱和惲都去和師傅學那些為人處世,打仗治政的道理了,寡人和那你也能輕鬆輕鬆了。”

沒完,還有立太子呢。陳妤心想。

“和你說一件好事。”楚王一拍腦門,想起什麼。

“嗯?”陳妤有些奇怪,“怎麼了?”

“齊國的管仲還是有些本事的。”楚王半是讚賞還是嫉妒的讚歎了一句,“申息兩縣嚼來的賦稅倒比其他縣多上許多。”

“申息兩縣原本就靠近中原,而後又多多讓那些商人到這邊來,經商也好這裏頭能夠抽出的賦稅比那些庶人要多得多。況且那裏的田地也不差。”

種田能有多少賦稅?地里的出產也不如現代那麼好,至於什麼雜交水稻,她是絕對的蘇不出來,也沒必要折騰。

經商走的也是各國諸侯貴族,普通的貴族哪怕是士也不能負擔得起奢靡的生活,要從裏頭賺錢就只能是那些大貴族或者是各國諸侯。

楚國織物艷麗多彩,而且想像豐富,和中原的比起來另外有一種風采,各國雖然個個嘴上還頂着周禮,可是諸侯們私底下還不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是啊。”楚王感嘆一聲。

他拉過去陳妤的袖子,陳妤袖子寬大,被他這麼一扯就有些不樂意,“怎麼?”

“一眨眼,寡人和你孩子都這麼大了。”楚王比劃了一下,“那會寡人見你,你還不願意。”

“再來一次我也一樣。”陳妤想起當年事就有些氣不順,她有錯,楚王也太混。

“過兩三月要伐濮,”楚王身上的事從來就沒停過,國內內政對外戰事,幾乎漸漸都能將人給搞得轉個不停。

陳妤以前聽說過商朝有個王後婦好,能打仗能占卜,簡直就是那會的十項全能,可惜最後大出血沒了,她的兒子也沒能繼承商王的位置。

陳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纖細白皙,她抓過楚王的手,楚王手指也算不上好看了,當初她遇見楚王的時候,楚王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麥色肌膚,一雙眼亮的嚇人。

他的手指上指腹和手掌一層厚厚的老繭,都是長年征戰搞出來的,一碰上去粗糲的觸感傳來。

楚王在那裏瞅着,看着她的臉色,手指縮緊就將她手收入掌中。

“最近武夫人身體不好,我看着還是看能不能從申息兩地請來一些良醫入宮為武夫人看看。”

楚王面上凝重起來,“你此事想的比寡人周到。”

鄧曼這次生病,比往常的都還要長而且兇險,那些巫醫能用的都已經用完了,可病情不見任何的好轉。

陳妤已經不想吐槽楚人的那一套生病就跳大神的做法,還沒事兒準備犧牲去祭祀什麼作祟的山川鬼神。

“如今鬼神已經求遍,為何不試試人力呢?”陳妤心裏其實也是擔心楚王會覺得鄧曼這一病是因為思孫心切,到時候她做的可就打水漂了。

“人力,鬼神無用,人力奈何?”楚王長嘆。

“不試試怎麼知道?”陳妤一把按住楚王的手,“我聽說中原有名為扁鵲的良醫,其人能只憑藉外貌就能知道病灶所在,何不將人請來為武夫人試試?還有秦國聽說也有良醫,中原此等人才不少,為何不召來一用?”

楚國以征戰見長,可是這些治病救人,恐怕中原就要甩楚國八條街不止了。陳妤瞧着這渚宮裏頭巫風太濃了,連楚王生病都要神神叨叨的燒烏龜殼,這簡直是在謀殺了!

“善,寡人試試吧。”楚王略略遲疑一下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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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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