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夏卉看着整潔的床鋪，走近，似乎還能夠嗅到陽光的溫暖味道，一定是外婆知道她要回來，將被子特意曬過後給她疊好放在床上的。夏卉看着溫暖的床鋪，生出一股衝動，想要不管不顧地睡一覺。

在學校的時候，一直忙忙碌碌地學習，這個學期，夏卉回家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每次回來，還都偷偷摸摸的，就怕又惹得夏牡丹不高興。而且就算回來，也難得能夠心無旁騖地安心睡個好覺。

感受着床鋪對自己的召喚，夏卉最後還是克制地先將自己帶回來的教科書整理了一遍，然後坐在書桌前開始做剩下的寒假作業。其實，有一大部分，夏卉在學校里的時候，就利用課間時間做完了。夏卉做作業的速度很快，半年的題海戰術，也將夏卉的學習敏感度重新訓練出來了，一些簡單的基礎題目，看一遍題目就能夠直接給出答案。

時間流逝得飛快，夏卉做完一張數學試卷的時候，聽到了門口的動靜。高興地放下筆，走出房間，要去迎接外公外婆，卻看到了懷中抱着錢穆明的夏牡丹。夏卉的腳步下意識地頓在了原地，看到夏牡丹背後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公外婆的時候，對於這一幕，夏卉隱隱也有了記憶。

她想起來了，上輩子也是這樣，她結束學校補習回到家裏，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時候，卻被門外的喧鬧給吵醒了，打開門一看就是夏牡丹在那兒一件件地看着自己購買的新衣服，那一刻，在卧室內看着客廳內外公外婆哄着弟弟錢穆明，一邊回應着夏牡丹“這件衣服好不好看”的夏卉，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明明外公外婆知道她今天要回家，卻還撇下她一個人，跟夏牡丹去添置過年的新衣服，那種被自己最親近的長輩背叛的痛苦，讓夏卉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願踏出房門一步。從小夏卉就學乖了，不要同夏牡丹有任何的正面衝突。可是就算她想要當鴕鳥，現實卻並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外婆想起她的時候，來敲門。

夏牡丹發現她回來了，竟然還賴在屋子裏不出來，藉著這個由頭，又狠狠說教了她一頓。要不是這一天夏牡丹買了新衣服，心情好，那個時候，恐怕也少不了一頓打。

有些記憶不去想的時候，便當做是已經結疤的傷口，不去理會也就不疼了。可這一刻，上輩子的記憶洶湧而至，夏卉還是覺得有些委屈，有些想要掉眼淚。

夏卉一直都清楚，夏牡丹是外婆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女兒，又是獨生女兒，嬌寵着長大，卻因為遇人不淑，青春年華，卻成了單親媽媽，外婆一直覺得是自己過於嬌慣夏牡丹才會讓夏牡丹年少受挫，名聲受污，對着夏牡丹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退步再退步。外婆的確疼愛夏卉，可那也是建立在她是夏牡丹女兒的基礎上的。

說到底，沒有夏牡丹，就沒有她夏卉！

夏卉想得清楚，有時候，還是會委屈，還是會難過。委屈於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承受最親近的人的苛責，難過於最疼愛自己的外公外婆到底還是偏心夏牡丹的。

“傻傻地站在那裏做什麼？去給穆穆溫一杯牛奶，給我榨一杯蘋果汁，再給爸媽泡壺茶。”夏牡丹看到夏卉就心煩，不過，今天買了許多好東西，她心情好，也就懶得動手。

夏卉聽到夏牡丹的吩咐，收斂了眼底的情緒，也藏起心中的思量。有些事情，她後來也思量過很多回，其實也都能夠想明白。她既然早就清楚外公外婆不可能因為她而讓夏牡丹難過，而她也不願意兩位老人夾在她和夏牡丹之間左右為難。那就要學會退一步海闊天空。她既然早就不再奢望從夏牡丹這裏得到母愛，那麼，將夏牡丹當做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來對待，也許就能夠心平氣和許多。

外婆看着夏卉在夏牡丹的指示下在廚房好一通忙碌，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就要去廚房幫忙，卻被夏牡丹直接叫住了：“媽，你來看看這件白色打底毛衣，我用來配我這件綠色呢大衣是不是很好看？”

衣服是早在店裏的時候就已經試過了的，可夏牡丹開口了，明擺着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媽去廚房幫那臭丫頭。外婆看着自家閨女執拗到偏執的眼神，知道自己違逆閨女的意思，閨女只怕是又要發瘋了。

夏志遠招呼老伴在自己身邊坐下，這半年多，他早就看出來了，孫女長大了，知道體諒他們兩老了。女兒神經方面有些問題，一旦觸及夏卉的事情，就會變得格外偏激。平日裏，凡事只要不同夏卉扯上關係，都會好好的。

夏志遠想到當年女兒大着肚子被指着鼻子謾罵，想到女兒差點死在手術台上，想着女兒因為夏卉被左鄰右舍指指點點，一度精神崩潰，住進了療養院。好不容易女兒病情有了好轉，現在也慢慢地恢復了正常的日子，夏志遠心底也就只能夠對孫女說抱歉。

夏牡丹的情況，根本就承受不起第二次的打擊，幸好卉卉也逐漸懂事了。

夏卉先把夏牡丹要的蘋果汁遞給了她，然後給外公外婆端了茶水，給錢穆明牛奶，做完這一切，夏牡丹又開始指使人了。

夏卉按照夏牡丹的意思去廚房準備晚餐，看到冰箱裏的菜，聽到夏牡丹生怕她聽不到一般的聲音，眨了眨雙眸，將眼底的淚意給逼退。

“媽，你就坐着好好休息。我們家的事情就應該讓那臭丫頭去做，要不然費這麼多錢，養這麼一個臭丫頭做什麼？”

明明都想明白了的，可是為什麼還是想要掉眼淚呢？

夏卉，你爭氣點，這都沒有什麼的！

以後自己掙了錢，買了房子，將外公外婆接到自己的家裏住，不讓夏牡丹上門就是了。對，她要想想掙錢的事情。明年她要中考了，可以去提前申請暫時的身份證，等有了身份證后，很多事情也就方便了。

她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去想，為了夏牡丹掉眼淚，真得是太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