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梅畫兩手捂住耳朵做掩耳盜鈴狀,任由口水噴到了腦袋瓜頂上也不挪一分,劉芬芬跟他嚷了一回,頗覺身體氣血順暢,即便腳底下那人扮作苗條的狗熊也愛答不理了。
柳春芽捧着一個藍色綢布的長條盒子進來,有些不知所措的請示婆么和嫂么,“阿么,嫂么,這裏面裝着一隻笛子,春芽眼拙,只瞧出成色不賴,呵呵,您二位長長眼。”說著將盒子放置婆么的手邊,蓋子也打開了。
劉芬芬先是接過兩份禮單,而後目光望向打開的盒子,中央躺着一隻天青色的三十公分長的玉笛,以他這幾年練就出的眼力觀察,此物定然價值不菲,猶豫一下,叫了還在那邊趴着的人過來看。
“幹什麼呀,笛子就笛子唄,收起來不得了,咱家又沒人會吹,”梅畫一臉不情願的爬過來,瞧見東西了便伸手拿起來感受一下,忽略不了倆人求助的目光,他簡明扼要的說了句重點的,
“嗯,是挺值錢的,不過比不上先前我小叔給我的兩隻,但也不錯了,嬸么您收着吧,以後傳給您多才多藝的乖孫。”
劉芬芬從人手裏奪過來,仔細的放置原位合上蓋子,問立在邊上的柳春芽,“這是哪個禮?”手中兩份禮單,很明顯賀禮是兩家分開的。
阿么真會調派人,若是多心的定以為婆么這是給他下面呢;柳春芽笑着打趣,
“阿么如何忘記了,我也不識字呢,東西都擺在了一起,我跟水兒大致看了一下,貴重的挪了出來,專等嫂么分辨呢。”
“分啥啊分。”梅畫搶了一嘴,腦袋枕到劉芬芬的腿上,不見外地說,“都放嬸么這吧,我那地兒滿了,就剩地窖還空着,不過裏面還放着我的酸菜呢。”
柳春芽從不亂接話自作主張,只等婆么的示下,低頭將盒子上的繩子繫緊了。
劉芬芬翻開兩份禮單,盲目地瞅着不認識的畫符,細細數下來,兩家竟然一般多,輕輕合上后,吩咐道,
“按你嫂么說的做吧,先將貴重的搬進來,餘下的收到北牆的柜子裏。”
柳春芽應聲稱是,卻沒離開,而是說起晌午的飯食,再者雞湯熬到了火候,他的意思是先盛出來,請婆么嫂么喝了。
劉芬芬和煦地點點頭,溫和地囑咐,“給四寶撕了雞胸上的嫩肉,你漢子接了芝麻馬上回來,雞腿給二寶留着。”
“等等!”梅畫嗷的一嗓子絆住人的腳步,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提菜譜,“晌午烙大餅,炒上幾盤子土豆絲,做卷餅,咱們吃這個,也不用發麵,給嶺子你們不是還有肘子么,切成絲跟尖椒一起炒了。”
“全聽嫂么的!”柳春芽連連應口,出去跟水兒忙活了。
劉芬芬等人出去了,將禮單遞給他,“給我念念,我心裏須得有本賬。”
“這麼老些您記得過來么。”梅畫半信半疑。
“長腦子全裝着吃喝玩樂自然沒精力記旁的了。”劉芬芬嘆一氣,“我們不識字的人,只能靠死記硬背,就算有個疏漏,只要總體不差出大天去就行。”
梅畫咂咂牙,先是從前往後捋了一遍,嗤笑說,“這老遠的他們不是把庫房都搬了來了吧,……瞧瞧,還有一對兒玉麒麟呢,喲,這可值老鼻子了。”
他說一句,劉芬芬眉頭加深一抹,沉吟片刻,坐正身體拍了下他手,神色並不輕鬆地跟人討論,
“畫啊,雖說這是你的族人,可畢竟是當官的,咱們是親戚不假,說句正經的話,你也明白,他跟你父親那裏的關係並不是多緊密,這……”
劉芬芬斟酌用詞,他可不是那種被金銀滿櫃迷糊了眼的人,“咱家是老老實實的種地的,說的好聽一些,你二叔在外頭興許也許有幾間鋪子,可這於知縣眼中不值什麼,只是他們頭一次見面就上了如此重的禮,我這心裏不安穩呢,咱們可幫不上他什麼啊,拿人手軟吃人嘴短的老話可是有講究的。”
梅畫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出濃情,他大喇喇地不在乎地說,“他送了就收着唄,他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情況,這不是看着我爹呢么。”
劉芬芬呼他一巴掌,惱火道,“就是因為干涉到親家公我才於心不安,你爹是雖然是做大官的,可那朝廷上也不是他的一言堂,總有對立的人,我的意思是若是有心人專註盯着這關口,那咱可是給你爹扯後腿惹麻煩的。”
“呵呵呵……”梅畫一通笑,爬起來一屁股坐到嬸么的身側,抬手摟着人的肩膀,底氣十足的誇口,
“嬸么,送禮通常分兩種情況,一是必有所求,二是禮尚往來。你也說了,咱家是種地的,他能求什麼,早在上一任知縣的時候我就說過,當然,這人運道強,搭到了一條事業線。”
“而禮尚往來的不是親情就是友情,新上任的知縣就屬於這種,至於說連帶責任,反正我是沒讓他們送,那也不能人家搬到家裏了我丟出去吧,我又不是傻子,您放心吧,我家富的流油,他們這些物件在我家那都拿不出手才給我的,要說賄賂,那更不成立,我又不是政績考評的主審管;還有,我爹手下不知多少人呢,哪能沒有鑽營耍滑的呢,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我爹這輩子心繫萬水相隔的兒子,人家皇帝老子興許還盼着我爹做點啥逾越職權的事呢。”
“誒?這話咋這麼熟悉?我啥時候說過?”
劉芬芬垂着眼波不言語,手指一下下摩挲着小畫的襖袖,過了好半天梅畫都以為他睡著了,才聽他深思后彷彿做了大決定似的平穩的聲音傳來,
“不管你如何掰扯,我這心裏都不落忍,平白無故的哪就當的起人家的重禮,親家公是親家公,今日這家人自然不能同等對待,等吃了飯你將看着值錢的東西挑出來,明后兩日叫嶺子駕車,春芽陪着你把東西還回去,這是我的裁決,你二叔在家必定也是這般。”
嬸么的堅決明了的態度這真讓梅畫意想不到,其實這些東西有沒有的對他來說真沒啥要緊的,燦然一笑,倚着人晃一晃,嬌哼聲,“是,僅憑嬸么吩咐。”完事嘻嘻哈哈笑起來。
劉芬芬這時的眉頭才算舒展開,餘光斜視着沒正行的人一眼,氣順兒地問他,“四寶呢,先頭你不是抱到西屋了么?這半天我都沒聽見他的動靜……”
“哎呀!”梅畫支棱起來,敲着自己腦門大笑,“我讓他看着他弟弟們了,估計這會兒還執行命令呢,哈哈哈……”說著話人就爬下炕,鞋也顧不上穿就跑出去。
“嘖嘖嘖嘖……這還是當阿么的呢,親兒子,親兒子,都忘到腦後了,唉,也不能全怪他,要是一兩個肯定得揣在懷裏了。”劉芬芬好心眼的給他找個借口。
梅畫風風火火地往東屋跑,帘子撩起,大長腿三四步子就到了床跟前,傻眼了,他走的時候啥樣,如今過了一個時辰了,人家老四寶仍是本本正正的坐在弟弟中間,連背影都沒變過。
艾水兒後頭一步步的跟着進來,神經兮兮的啰嗦,“嫂么嫂么,四寶可聽說了,我想抱他出去透透氣,四寶愣是不動窩,說是你發話了叫他守着弟弟,哎呦咱們四寶真是個大哥哥了呢。”當然,這是他自己對四寶三三倆倆往外蹦的話展開后理解,實際上人家老四寶就說了四個字。
“可不是,咱老四寶是阿么的小棉襖呢!”梅畫坐到床邊,雙手使力將接近四十斤的四寶抱到腿上,歪着腦袋逗他,“小四啊,照顧好弟弟了么?”
四寶面無表情的點點腦袋,只有一雙眼睛閃着亮光,嫩聲嫩語蹦出倆字,“好了。”
梅畫摸摸它的棉褲是乾的,轉頭問水兒,“你給他換了尿布了?”
“嗯,才換不久,客人走後換的,先頭的也沒尿多少,還是乾的布片子娃子舒服。”艾水兒絮絮叨叨的胡嚕四寶濃密的短髮,又說了兩句就出去繼續做飯了。
四寶腦袋供着阿么的前-胸處,兩手展開抱着人,小嘴巴一縮一縮的,目的明顯,可就是不開口。
梅畫心裏又樂又發酸,一手摟着他的腰,一手捧着他的臉抬起來,裝作糊塗的發問,
“小四啊,你幹啥啊,你腦瓜子硬着呢,磕着爸爸了。”
老四寶典型的濃眉大眼,睫毛彎曲翹翹着,小嘴撅撅着,一歲之前還愛笑,如今到成了一個高冷的小正太了。
梅畫對上兒子再無脾氣,四寶要是跟二寶三寶的愛鬧騰也罷了,偏偏是個悶葫蘆,動不動就用單純的目光凝視着你,想使出疾言厲色的威嚴都不狠不下心,不過單純不單純的那純屬表象。
“服了你了,好吧,早上是爸爸錯了,以後咱們商量的着來,你已經長大了是個男子漢,哪能離不開奶嘴啊,日後外面闖蕩開了小心掉褲子!”梅畫展望前景嚇唬人,一手解開衣襟露出乳-頭,完全不用招呼,蓄勢待發的老四寶嗖的一下湊過去叼進嘴裏,跟頭餓很了的小狼崽一樣,用力吸允。
堂屋傳來香氣,艾嶺也接了三個侄子回來,大芝麻帶領着弟弟給祖么么請安問好,幾個孩子不允許進去,所以大芝麻每回都是掀開門帘的一角擠進三個小腦袋。
大芝麻跟雙寶弟弟過來找爸爸,梅畫還奶着他家老四呢,老四是個大肚量,這吃了一刻鐘了還不停嘴,梅畫曾經無數次的想做個開膛手,曾經無數次的發起疑問,這奶-水到底是從哪流出來的??真真千古懸案。
“阿么,兒子下學了。”大芝麻一手領着一個弟弟規規矩矩走向前。
二寶三寶這一個月明顯長大了,穩重許多,以往只要一進家門就到處是他倆的身影了。
“四弟啊,你好丟臉呢。”二寶率先發起進攻。
三寶向來與二哥同言同語,“是啊,四弟你多大了還學小弟弟,不跟你玩了。”
梅畫攏攏衣襟遮蓋住一點胸口,將三個寶拉到腿間,揉着他們發頂細心地問,“今天學什麼了?先生留作業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