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由乃說你問我為什麼在那裏我還不知道呢
路邊的車流來來往往，不時有悠長的鳴笛聲在身側響起，而這兩個男人則就這麼在街頭對視着。
亞門喉頭滾動了一下，似是要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倒是面前的男子突然哈哈笑了起來，有些自嘲道：“真虧你還能認得我……畢竟自從張間那事之後，我們就再也沒……”
“是呢……”
這大概是個很庸俗的故事，三個關係相仿實力近似的同級生互相勉勵着進步，結果一個男生對其中的女孩產生了好感，而女孩卻選擇了另一個男生。
本來這大概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故事，卻在女孩死後蒙上了陰影，兩個曾經友好的同伴也徹底走上了各自的道路。
對此，除了一絲懷念和僅剩的那絲痛苦，亞門鋼太朗再無其他可言。
“說來，還沒有恭喜你被分到了總局……不愧是亞門鋼太朗，最優秀的同屆生……張間，大概也會祝福你啊……”
“……多謝……你也挺不錯的，聽說你剛到6區就做了不少功績……”
“畢竟，要把張間的那一份一起努力過來啊……”
又是一片相對無言的寂靜。
“你……”
“你……”
名為太明的男子撓了撓頭，看着也一下子止住了話語神色尷尬的亞門鋼太朗，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唇角微勾，終究是釋然地笑了起來。
有些感覺，有些跨過時光的友情，終究是無法瞬息消磨的。
“你還是沒變呢，鋼太朗，依舊這麼不擅言辭。不過，你怎麼跑來6區了？本局的工作應該也不少，竟是還讓你來我們區支援嗎？”
“不……沒有，我……只是來找人……”
大概簡單地說了下我妻由乃走丟的事，面前戴着眼鏡的青年瞭然點了點頭，倒也沒有說些諸如“你身為搜查官還管警察該做的事”之類的打趣話，一併隨之思索起來。
“原來是這樣……你找了一下午也沒有找到？”
“特徵很明顯，但是問了很多路人，都說沒有看到過……說來你們分局那邊有沒有相關的一些情報？”
老實說，亞門鋼太朗並不想從自己這位昔日好友的嘴裏總聽到關於我妻由乃的任何消息，那其中可能帶有的預見性，讓亞門鋼太朗下意識地坑距，但偏偏自己現在又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人的情況……
不是自己的地盤，總是壓不過地頭蛇的。
這麼想着，亞門鋼太朗還是強迫自己沉靜下來。
“亞麻色頭髮、中學生年紀、眼睛又看不到的少女……似乎今天下午以後沒有收到有類似人物出現在喰種襲擊事件的消息呢，大概只是單純地跑丟了呢……”
太明仔細思索后的話像是定心丸一樣，讓亞門鋼太朗一直七上八下的心思安寧了下來，在既慶幸又擔憂的心情下，他還是道了謝。
“那麼，我就繼續去周圍找找，畢竟還只是個孩子……”
突然，太明的口袋中傳來一陣電話的震動聲，在亞門鋼太朗話語沒完的時候，太明已經動作麻利地抽出手機，接了下來。
“喂，這裏是東山太明！……在上井街發現了喰種的波動？！”像是聽到了什麼消息，太明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瞬間的愕然，視線朝着想要離開的鋼太朗那裏看了眼，隨即乾脆地應下，“我明白了！……是，我這就去！”
電話剛一掛斷，太明便一把拖上了亞門鋼太朗，沿着街道奔去。
“沒時間解釋了！剛才前輩來電話，說上井街出現了喰種波動，要我立刻趕過去封鎖和調查現場。已經通知警察將那個片區包圍下來，據目擊者稱，似乎是有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被抓進去了！鋼太朗你也來看看吧！”
十……十多歲？！由乃？！
亞門鋼太朗大腦一片空白，不知何時，一瞬間脫力的步伐才恢復了往日的力量，緊緊的跟上了太明的步子。
【十多歲的女孩子被抓進去了！】
不會的……
【萬一小由乃遇到了喰種恐怕……】
不會的……
【如果……】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當紅色的警戒線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亞門鋼太朗甚至沒有在一旁警員的指示下出示證明，而是直接藉著剛剛奔跑的衝力，一個翻身從警戒線上方躍了過去，朝着禁區的伸出跑去。
被當眾違反的警員頓時怒上心頭，“你這傢伙！……”
慢了一步的東山太明立刻拿着自己的搜查官身份證明上前，“抱歉，我們是搜查官，這是我的證明！我的同伴只是太焦急了，他找了好久了……”
遠遠的可以聞到明顯的腥味，亞門鋼太朗的心情頓時揪了起來，沒走多遠便看到幾名身着大衣提着箱子的人圍在一起，還沒走上前便隱約聽到了他們的交談。
“……還沒確定其中喰種的能力啊……不過看樣子，似乎是前段時間打鬧了市區的那隻……”
“不會吧？！居然是那個兇殘的傢伙……難怪會當眾搶人！……這群該死的食屍鬼……”
“CRc瓦斯準備好了嗎？快點包圍起來！控制住他的行動範圍！”
“……要不要和總局那邊聯繫一下派人過來……畢竟是排得上號的食屍鬼啊……”
“等到總局過來這裏就要死多少人了！你們就是這樣保護民眾的嗎？！”
憤怒吼聲突兀地打破了幾名搜查官之間的交流，只見一個身着大衣的高大身影迅速沖了過來，同時手中的銀箱變幻成了一隻通體紅色的武器，然後一眨眼便掠過了幾名躊躇在原地的搜查官，朝着內里沖了過去。
“你這傢伙什麼人！竟然擅自闖進來！……”
為首一名中年人的話語很嚴厲，但絲毫沒打算理會的亞門鋼太朗逕自沖入了巷子的深處，半點回復和在意都沒有。
頓時覺得自己威信被挑釁的中年搜查官臉色頓時青黃相交，視線的餘光在瞥到趕過來的東山太明時，陡然提高了聲音。
“太明，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讓外人跑進來了！”
氣喘吁吁跟上來的東山太明扶着膝蓋喘着粗氣，勉強平復着聲音解釋道：“……不是外人……他是本局那邊的亞門鋼太朗……是我們同屆第一的人……似乎是裏面有他的……朋友……”
“本局的？”
中年搜查官眼睛驟然一亮，雖然分局和本局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但不得不說，本局的人在整體戰鬥力上都比着分局的人要強上不少。
“全體聽令，立刻跟在他的身後，追捕逃竄的食屍鬼！他要進食，一定還沒有走遠！”
“是！”
此時的亞門鋼太朗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個拐角，狹窄的樓間距投射下一片微弱的月光，卻剛好照亮了那半片丟在地上的衣衫。
藍白相交，帶着斑斑血跡和撕裂齒痕的破布，一瞬間刺痛了亞門鋼太朗的眼睛。
“由乃……怎麼會……”
“喂！鋼太朗！不要緊吧！……這是……”遠遠的，傳來太明呼喚的聲音，剛一走近看清鋼太朗手中的布條，聯想到鋼太朗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頓時也噤聲了下來。
“鋼太朗……”太明剛想要出聲安撫一下怔怔地盯着布條的鋼太朗，卻只見亞門鋼太朗猛地握緊了手中的衣服殘片，緊握着手中的庫克因，直直地朝向了巷子的深處。
其他追過來的分局搜查官門也已經跟了過來，警惕地掃視着房屋的兩側，卻沒有發現絲毫食屍鬼蹤跡的中年搜查官又有些脾氣不好地上前來，想要責問亞門鋼太朗為什麼在這種地方停下來，卻被因亞門鋼太朗的氣場震懾的太明低聲攔住。
“張間……由乃……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這些無辜的人！就這麼受到傷害！”
充滿了力量的雙腿猛然蹬住地面，而後雙手握緊了手中的庫克因柄，如同一道箭矢一般猛然間朝前飛出，將太明“不要亂來”的聲音也遠遠地拋棄在腦後。
太痛苦了，不斷失去的感覺。
不管是張間，那個溫柔又堅韌的女孩，還是單純而懵懂的少女由乃……她們有什麼過錯？居然落得被食屍鬼吞噬的結局！
舊傷未愈，新傷流血。
張間微笑着的臉龐還未從腦海中消逝，那雙帶着膽怯和依賴的手已經無法再次握住自己。
究竟自己為什麼要成為搜查官？究竟自己想要守護的是怎樣的願望？！
一遍一遍質問自己，卻終究無法成全！
不甘心！不甘心啊！
迅速穿過寂靜地沒有絲毫人影的巷子，幾乎是憑藉著直覺，亞門鋼太朗不知道拐過多少彎，才在又一次轉過彎后，看到了道路盡頭趴伏在地面上進食中的喰種，依稀還能看到從他身體下露出的少女特有的白皙小腿。
“哦呵呵，我以為好的搜查官是不會叨擾旁人進餐的啊！沒想到，還是會有那麼一兩隻雜蟲這麼不懂禮數……”
眯着眼睛的食屍鬼有恃無恐地抬起頭，嘴角粘着的血跡瞬間刺痛了亞門鋼太朗的眼睛。
“該死的喰種！”
亞門鋼太朗是以同屆生中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直升入CCG的，而CCG的學校本身並不是什麼溫室里的溫床，因而，學年第一的亞門鋼太朗雖然是新人，本身卻着實有着優異的能力。
當太明等一種搜查官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正和喰種顫抖在一起的亞門鋼太朗。
“快包圍上去！不要放出任何縫隙讓它逃掉！”
為首的中年搜查官立刻下令，而眼見着周圍的搜查官越來越多，不敢戀戰的喰種一個猛擊頂開亞門鋼太朗的襲擊，然後長長的尾赫一甩，瞬間將包圍上來的搜查官們甩開過半，轉身便要離開，卻不想身後被頂開的亞門鋼太朗突然將手中的庫克因轉移到伸出的右手上，然後猛然一掄，一把在喰種尾赫的根部砸開了一個大洞。
“垃圾！不要小看我了！”
這樣的姿勢很危險，手中的力量失衡使得亞門鋼太朗半空中的身體驟然翻了下來，在身體觸及地面的同時，能夠清晰地聽到肩膀處傳來的骨骼脫臼的脆響。
但鋼太朗最後的襲擊，對於包圍的分局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快點趁此機會！包圍上去！打倒它！”
“鋼太朗！不要緊吧！”
見此間隙，一旁的太明見此連忙上前，學院裏面學過的常識讓太明很容易便把亞門鋼太朗的肩膀接了回去，然後鋼太朗半句話也沒有再多說便再次一個打滾站起身，抽起被甩到一旁的庫克因，再次趁勢撲了上去。
戰鬥結束地很順利，先前叫囂着的喰種很快被打倒在地，而也算是人海戰術的功勞，並沒有人收到過大的創傷，眾人都不約而同浮現出一絲放鬆的笑意，只有鋼太朗，依舊沉默地站在人群中央。
沒有辦法回頭，就算是打倒了那隻喰種，也無法掩蓋由乃的離去。
“喂，青年，這次要多謝你的幫忙啊！我會上書幫你追加上這次功績的！”中年搜查官心情很好地走上前，想要和亞門鋼太朗握手，卻被他漠然地視線拒絕。
氣氛有些冷，但亞門鋼太朗不在乎，他本身就不是為了功績才從事這項職業的，天色漸晚，想到還在等候自己消息的木緣醫生，亞門鋼太朗感到了一陣由衷的疲憊和無力。
“鋼太朗……和張間那時一樣，這種事本身就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啊……”倒是東山太明多少明白着鋼太朗的心情，低聲安撫着。
“就是因為曾經為自己的無力痛苦過，才不想以後的人生繼續這樣的弱小。所謂痛苦，大抵不過是一遍一遍重複這樣的結局，卻終究無可奈何。”
近乎自言自語地嘆息了一聲，鋼太朗收起手中的庫因克，沒有再回頭，定定地朝着出口的地方走去。
突然，身後正在收拾遇害者遺體的搜查官突然顫抖着聲音高聲道。
“長官！長官！這……這兒……”
“什麼事！連句話都說不好！”剛剛被亞門鋼太朗生硬態度拒絕了的中年男人心情並不好，不由沒好氣地回道。
“這具屍體下面……還有一個孩子！”報告的搜查員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過於驚愕，話音帶着明顯的顫抖，連忙垂下身去試新發現的人的呼吸，“活的……是活的！長官！還活着的！”
“那還愣着幹什麼！快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