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由乃說再不收養我就抽你喲
我妻由乃可以是個外表美好善良的孩子,但絕對不能是個安於現狀內里糊塗的孩子。
所以,自己的未來,自己的暫時歸宿,一定要由自己決定才行,而不是被送到那個所謂的CCG的收容所里去。
是的,我妻由乃聽到了,那天亞門鋼太朗和木緣醫生的交談。
倒也算不上是故意,只是自從醒來之後,在探索這具身體的時,我妻由乃就發現,自己的五感似乎來的超乎尋常地敏銳。
只要靜下心來安靜地去感知,她就可以聽到走廊里來往人們微弱的呼吸聲,也可以聽到樓梯口低聲的交談,隔着門的交談對她而言沒有絲毫難度。
除此以外更讓她感興趣的是,她居然從自己身上聞到了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味道,和其他人不同,卻和那天危險男人和亞門鋼太朗身上的某種味道相仿,雖然還不是很濃烈,但是毫無疑問在日漸增強。
這算是什麼徵兆?
明明都是人,為什麼卻像貓和狗一樣,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不能從周圍的人口探知太多自己想要的信息,失憶的人雖然可能會有強烈的好奇心,卻不見得會獨獨對某一方面的事情,尤其是那種名為“喰種”的殺人生物情有獨鍾。
也許自己應該早點脫離這裏,進入一個相對於寬鬆的環境,找機會去探知周圍的事。
這麼想着,我妻由乃依舊安靜地坐在床頭,掀開病服的下擺露出雪白的腹部,那交叉的縫合痕迹如同陽光下的蜘蛛網一般,莫名的有些刺眼。
木緣醫生的眼睛暗了暗,在坐直了身子的時候恢復了醫生特有的笑容,溫和地問了一些關於感覺方面的問題,然後摸了摸由乃的頭。
“差不多沒問題了,只要小由乃好好吃藥,出院后好好療養,就能和以前一樣啦!”
“……以前?”我妻由乃歪了歪頭,亞麻色的長發在陽光下閃耀着溫和的色澤。
恍然意識在自己說錯了話的木緣有些勉強的笑了笑,“嘛,確切來說,應該是和新的同伴們一起開始的新生活……會沒事的哦,小由乃~”
“同伴?”我妻由乃的語氣依舊充滿了純然的好奇,但隨後的話語卻讓故作無礙的木緣都有些難以接口,“我要被送走了嗎?去哪裏?集體宿舍嗎?依子小姐又告訴的,大學裏許多人一起住的地方叫做集體宿舍哦~”
“是、是嗎……”木緣苦哈哈地笑着,就算是只聽聲音都能夠感受到那一絲勉強。
我妻由乃微微揚着臉,語氣里有着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期待,“那麼,雪輝……亞門先生也會一起嗎?”
“亞門先生……”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有些過於老成的年輕人的模樣,想到自己耗盡了口水結果這麼幾天都絲毫沒有看到對方身影的結局,一種莫名的挫敗和無奈就這麼襲上了心頭。
他啊……大概是不會再來了吧……
“為什麼亞門先生不會再來呢?”
被少女的詢問驚到的木緣眨了眨眼睛,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把心裏的話說出了口,“誒?我、我說出來了……?!”
我妻由乃依舊是好孩子的模樣,“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倒也不是……”
撓了撓頭,木緣不住在心裏哀怨自己太不注意,但卻隨手拉過椅子坐到我妻由乃的面前,像是普通的朋友一樣嘆了口氣,跨坐在上面,像是街頭青年一樣有些頹廢地把下巴搭在了椅子背上。
“算了,我本來就是憋不住話的人,再者這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其實啊……小由乃現在算是舉目無親的狀況,如果沒有人來領養小由乃的話,傷好后就會被送到一個收養機構去哦。叔叔我覺得那裏不太適合小由乃這種纖細的女孩子,所以就拜託了亞門先生收養小由乃……大概是太過突兀讓他不高興了吧……”
“不會的喲。”一隻軟軟的小手搭在了木緣醫生的頭上,一抬頭正對上由乃勾起的唇角,“木緣醫生和亞門先生都是很好的人,亞門先生一定不會不高興的。”
“小由乃……”看着面前懂事的孩子,木緣醫生心中的嘆息再次涌動上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多年從醫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悲劇,多少也習慣了這個世界的不幸,卻獨獨在這個孩子面前,總是感受到那絲久違的心情。
太懂事了。
雖然記憶全無,甚至看不到這個多彩的世界,但那種憧憬和喜歡的心情,卻總是讓周圍的人感到心酸——
這樣的孩子,為什麼卻不能像那些普通的孩子一樣幸福地生活呢?
這麼想着,木緣醫生的眼神越發溫和憐惜,不禁。
“小由乃啊,不要總是這麼乖巧,你這個年齡,也正是惡作劇和肆意玩鬧的時候,偶爾,也放開心地做一個孩子吧……”
對此,我妻由乃怔了怔,然後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
“嗯,我會的!”
木緣這句話完全是無心,他只是希望,不論我妻由乃有着怎樣的過去,都能夠好好地在空白的現在和未來活下去,卻絲毫沒有想到這句話會導致什麼後果。
於是,當下午值班的醫生告訴木緣,由乃從病房消失,還留下了一張“我們一起來惡作劇”的紙條后,木緣把自己撞死的心都有了。
不得已的,木緣焦頭爛額地在醫院四周找了一圈無果之後,猶豫了再三,還是撥通了那個迄今為止,只打過一次的電話。
“……你是說,你一句話讓這個孩子去惡作劇?”亞門鋼太朗的聲音里擠壓着滿滿的怒氣,天知道他自己本身的工作就有多麼忙,還要擠出時間被這個腦殘醫生一個電話喊過來。
面對着怒氣滿值的年輕搜查官,木緣醫生表示壓力很大,“這……大概是誤會……我也沒想到那孩子真的會……”
“誤!會!”亞門鋼太朗冷冷地瞥了木緣醫生一眼,一副懶得再說的樣子,轉身便要離開,“人口失蹤這種事,還是報警交給一般的警察處理就好。”
亞門鋼太朗的果決讓木緣醫生很是意外,“誒誒誒?等、等等,亞門君,你不管這事嗎?”
“搜查官的指責是驅逐喰種,而不是尋找失蹤兒童。”
“可、可……你都過來了啊……”
“只是順路。”
“既然順路過來了,就一直順下去嘛……”
“如果一區喰種能不再製造殺戮的話,我倒是有時間幫忙。”
亞門鋼太朗的態度來得太堅決,以至於木緣向來好用的好人技能完全派不上用場,只能泄氣地停下緊隨其後的步子,悶聲悶氣地道,“可是……明明這段時間六區的喰種也很亂啊,小由乃自己一個人偷跑出去,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麼意外,萬一遇到飢不擇食的喰種的話……”
不知什麼時候,面前不遠處的人影停下步伐,高大的背影在地板上投下了微弱的影子,一如他此時心裏的抗拒。
“調出醫院的視頻。”
“什麼……?”木緣醫生似乎在關鍵時刻總是顯得過於遲鈍,這次同樣傻傻地看着面前的搜查官。
對此,亞門鋼太朗只是挑了挑眉,“就算是尋找失蹤人口也要找找可能留下的蹤跡和線索啊!”
而就在木緣醫生和亞門鋼太朗努力尋找我妻由乃離開的方向的時候,由乃本人則悠閑地走在大街上。
我妻由乃考慮過關於未來歸宿的問題,她當然不打算進入收容所,可似乎如果自己沒人收養的話,就必須去那種地方,至於亞門鋼太朗,雖然會是很好的利用對象,但離那個危險的男人越近,暴露的危險似乎也就越大。
於是,我妻由乃最終還是決定,在自己被送進收容所之前,找個機會逃出去。
而藉著木緣醫生無意的“惡作劇縱容”,跑出來把周圍的路探一探,實在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白藍相交的病服有些過於醒目,但只要沐浴着外面世界的陽光,感受着耳朵里聽到的各種聲響,偶爾有陰影投射在自己臉上,那一絲絲讓人血脈噴薄的黑暗氣息……
自由自在地行走在這個世界上,我妻由乃覺得很是滿足,而那些投射過來的奇怪視線也因此被忽視了過去。
雖然按照醫生的說法,自己是一個失意者,但莫名的,對於周圍的事物,我妻由乃卻沒有絲毫的陌生畏懼感,甚至憑藉著聲音和味道,還能分辨出來那些路邊的店鋪和商場裏賣了什麼東西。
這樣並沒有脫節的感覺,這樣理所當然操控在手的感覺,身心都因此舒展開來,紮根在天性中的某種渴望也因此漸漸升騰起來。
說來,似乎有聞到和自己身上的味道類似的味道呢。
我妻由乃的步伐停留在一處陰暗巷子的入口,被蒙住的眼睛看不到裏面的場景,但大概是城市裏常見的垃圾巷。此時周圍的路人並不算多,偶爾經過的人們也會下意識快速離開路口,巷子不過兩人多寬,微斜的夕陽灑下一片紅色,投射在長滿青苔的牆壁上,蜿蜒着不知朝向何方。
由乃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感知像是有了觸角一般慢慢延展進去,危險的氣息愈發濃郁,奔流的血液卻不住地加速起來。
是同類嗎?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同類”?
不同於安逸的醫院,這個世界的的真相似乎正要在我妻由乃面前展開。
腳步不由自主地朝裏面走去,也就在此時,肩膀上多了一道微重的力道。
“吶,如此美麗的小姐,能有幸邀請您一起喝一杯咖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