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見面
鄭廣濤在工地被鋼筋扎傷了腿,楊玉花便立刻叫鍾小荷趕去照顧鄭廣濤。
“廣濤要緊,你趕緊去照顧廣濤。”
“你咋呼什麼!”鄭懷嶺忙說,“廣濤沒啥大要緊,說不用家裏去人。他打電話來就是交代一聲,他臨時不能回家來了,估計要過一陣子才行,叫家裏不用擔心。”
楊玉花一聽這話就急了。
“他說你還就信?他不叫家裏去人,還不是怕家裏操心着急嗎?你說他一個人在外頭,事兒那麼多,肯定也吃不好,也沒個人照應他,如今又出了這事,你叫我怎麼能放心!蛋蛋媽,你趕緊去。要不,我跟你一塊去。”
“你拉倒吧你!你坐車就暈車,出門找不着東南西北,你跟去除了添亂能做什麼?”鄭懷嶺立刻反對,“你跟去,蛋蛋咋辦?真要去,那我跟蛋蛋媽一塊去。”
“你一個莊戶土老頭,你跟去又能做什麼?你連男女廁所你都不認得。難不成廣濤還得分心照顧你?”楊玉花反駁。
“我不是擔心他嗎?”鄭懷嶺說。
“那我就不擔心?廣濤都一兩個月沒來家了,忽然就說傷了腿,你叫我怎麼不着急?你說他一個人在外頭,做着那麼大的事兒,咱一家子都指望他呢,他得挨多少累?我能不心疼嗎?”楊玉花說著眼圈就泛紅了。
鍾小荷趕緊勸住公婆,她想了想說:“爸,媽,我看你倆先別急,剛才說的這樣子,廣濤也就是扎傷了腿,皮肉傷,應該不要緊的,要去我一個人先去看看吧,醫院那地方,去人多也不方便。”
“蛋蛋媽說的是!”鄭懷嶺說,“她一個人先去看看,啥狀況也好趕緊跟家裏打個電話。”
“你說的輕巧!蛋蛋媽她一個鄉下女人,年紀輕輕,兩眼一麻黑,根本就沒出過遠門,她自己去怎麼成?萬一出個什麼差錯,回頭咱們怎麼跟廣濤交代?”楊玉花說。
“沒出過遠門又咋地?她就算沒出過遠門,帶上你頂個屁用?你以為人家都跟你一樣啊?蛋蛋媽她孬好識文斷字的,再說到了地方,打個電話給廣濤,他手底下反正有的是人,叫人去接一下不就行了?”
就這樣,鍾小荷拎着個不大的包,拿着鄭廣濤的地址,匆匆離開家,踏上了開往省城的長途客車。一路上,她隱隱帶着期待,馬上要見到自己的“丈夫”了,他該是怎樣一個男人呢?
鍾小荷一路找到了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鍾小荷一眼就認出了病床上的那個男人。她見過結婚證上的照片,見過照片,跟見過本人是兩碼事,鄭廣濤本人看起來,更沉穩圓融一些,雖說是住院,卻挺有精神的樣子。他坐在病床上,正在接打手機。
除了鄭廣濤,病床邊上還坐着一個女人,正微低着頭,在削一個蘋果。這女人黑色裙裝,幹練短髮,穿着打扮十分講究,看上去頂多三十歲的樣子,然而以鍾小荷前世對女人外表的判斷和了解,眼前這女人,至少三十五歲往上。
鄭廣濤似乎正在電話里談一些工程上的事情,瞥見門口的鐘小荷,目光中先是微微的驚訝,隨即便帶了笑意,一手打着手機,另一隻手指了指手機,向她招了招手。
床邊坐着的那個女人一抬頭,看到鍾小荷,目光在她臉上身上逡巡了兩圈,眉梢便微微一挑,妝容精緻的臉上浮出一個瞭然的微笑,也優雅地抬起手,沖她輕輕一招。
鍾小荷便安靜地走了進去,放下手中的包,目光在病房裏稍稍掃視了一圈。這是一間單間病房,條件不錯,空調開得很低,迥異於室外的炎熱,鍾小荷才一進來,便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冷氣,毛孔似乎都開始一個個收縮了。
“……好的,李總,這個事先這麼說定了。”
鄭廣濤結束通話,掛斷手機,望著鐘小荷,便帶着責備說道:“下了車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安排人去接你。”
“我下了車,打個出租車就過來了。”鍾小荷說。
這時,旁邊坐的那女人說話了:“小鄭,這就是你老婆吧?”
“是她。鄉下人,沒見過什麼世面,叫你見笑了。”鄭廣濤笑着說,隨即就指着那女人對鍾小荷介紹道:“小荷,這位是王總,大名鼎鼎的女強人王麗晶,華城集團公司就是她的,今天專程來探望我。王姐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們的工程公司,可多虧了她!你快來認識一下。”
“王總,你好!”
鍾小荷的態度誠懇而不卑不亢,她並沒有像鄭廣濤那樣稱呼“王姐”,事業女強人,她前世見得多了,一般心性自然都是高傲的,她不好妄攀交情稱姐道妹的吧?
“你好,頭一回見。”王麗晶含笑沖她點點頭,轉臉對鄭廣濤說:“小鄭,你老婆可真是年輕漂亮!”
“哎呦王姐,別說她一個鄉下孩他媽,土了吧唧的,咱就說在你跟前兒,哪個女人當得起年輕漂亮這個詞?”
“看看你老公,油嘴滑舌,護着你呢!”王麗晶拿手指着鄭廣濤,打趣地對鍾小荷說笑。她說著伸手一摸自己美麗的臉蛋,感嘆起來:“不行啦,老啦,昔日嬌嬌女,今日老翁媼嘍!”
鍾小荷輕輕一笑,說:“王總真的是年輕漂亮。”
“你說給我高興呢。”王麗晶說著,把手裏削好的蘋果往鄭廣濤手上一放,順手在鄭廣濤肩上輕輕一拍,站起身來。“我事情忙,就先走了,小鄭你好生養傷。”
“哎,王姐,才來一會兒就走啊!”鄭廣濤接過蘋果放在一邊,忙示意鍾小荷送送王麗晶。
王麗晶走到病房門口,回過頭來笑着說:“我再不走,還不招人嫌?你們小兩口小別勝新婚,我走了也好讓你們熱乎一下唄。”
王麗晶說這話的時候,眼角斜斜的帶着笑,眉梢微微挑起,說不出的風情萬種,似乎是一種戲謔,也似乎有幾分……輕佻?
反正,這女人看着跟鄭廣濤很熟悉就是了。不過生意場上,表面上還不都是一副熱絡熟悉的情形?鍾小荷倒也見慣不驚。
鍾小荷禮貌地送走王麗晶,轉身走回病房,回想王麗晶臨走的那句話,她心裏忍不住有些尷尬。
前世的鐘小荷,資深剩女,工作忙碌,加上高不成低不就,雖然也談了兩回不痛不癢的戀愛,卻都沒有結果。如今莫名穿到這裏,眼前忽然就冒出來一位“丈夫”,有血有肉活生生地就在那兒上坐着呢,她難免就有些忐忑了。
畢竟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啊,儘管他跟原主孩子都生完了,可她卻是頭一回見面好不好?
鍾小荷不由自主地做了個深呼吸。
鄭廣濤迎上她的目光,滿臉的笑意,問道:“路上都順利吧?媽打電話說你要來,也沒說個具體時間,我還囑咐她,叫你到了給我打電話呢。這城裏不比鄉下,亂的很,你打個電話我派車去車站接你才好。你往後可不能自己瞎跑了,多叫人擔心!”
“嗯,記住了。”鍾小荷也沒多說,算是接受了鄭廣濤這份好意,估計對於原主來說,獨自出遠門,還真不太讓人放心吧。她微低着頭,看着鄭廣濤打了石膏的右小腿,問他:
“傷的怎麼樣?沒事吧?”
“沒大緊要,去工地視察,一腳踩滑了,哪那麼倒霉,摔出去叫一截鋼筋給扎了,檢查說傷到了肌腱,已經做了手術,估計要養一陣子了。唉,你說這事吧,我手上正有個大工程,工期可緊張着呢!”
“傷到肌腱還不算緊要?”鍾小荷說,“身體最重要,工程安排人去做就是了,你別急躁。”
“哎,媳婦一來,我就不急躁了。”鄭廣濤笑嘻嘻地說,拍拍病床邊沿,叫鍾小荷:“媳婦兒,過來我跟前坐。咱倆有兩個月沒見了吧?可把我想死了。”
鍾小荷立刻便覺着皮膚有些緊縮,她搓搓手臂,沒到病床上坐,在剛才王麗晶坐的椅子上坐下來,微低着頭,一下子不知道該跟自己這位“丈夫”聊些什麼。
“沒傷着骨頭吧?怎麼還打了石膏?”
“骨頭沒傷,做完肌腱手術,這腿不能動一動的,醫生說打上石膏保險。你不用擔心。”
鍾小荷心裏隱隱局促,便又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這空調是不是也太低了?才這麼想,病床上的鄭廣濤拿起旁邊的一件襯衫,體貼地斜過身子,給鍾小荷披在身上,嘴裏說著:“空調遙控器哪兒去了?調低兩度吧。”
“沒事兒,披件衣裳就好。”鍾小荷忙說。
鄭廣濤斜側着身體,給她批衣裳的手就勢便落在鍾小荷的頭髮上,鍾小荷有一頭好頭髮,烏黑油亮,在腦後綁成馬尾,長到肩胛以下的地方,鄭廣濤的手順着頭髮往下,理順了那一頭黑髮,便停留在她的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傳來一股熱度。
“媳婦兒,家裏沒啥事吧?在家想我了沒?”
“……沒啥事兒,就是媽整天念叨你。”鍾小荷不着痕迹地坐直了身子,鄭廣濤的手往下滑落,卻在收回來的中途,在她臉上曖昧地捏了一下,隨即笑嘻嘻地坐正身體,拍拍自己旁邊。
“媳婦兒,往這邊坐,離我近點兒不行?”
“……你腿傷着呢,就不能老實點兒!”
“嘿嘿,媳婦兒,我有三條腿呢,旁的腿可沒傷!”鄭廣濤低低地笑起來,“要不,你把門關緊……”
這男人!鍾小荷明白過來,忍不住臉皮兒便開始發燒,低聲責備道:“正經點行不行?醫院裏呢!”
見鍾小荷低頭無語,鄭廣濤哪知道她心裏的尷尬呀,頓了頓,笑笑問道:“咋的啦?你今天怎麼不太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