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欠我
“媽,我想在你這住兩天。”
李明英一愣,正在捏農藥的手停在半空,忙追問道“咋啦?你跟蛋蛋爸吵嘴啦?你說你這孩子,好好的日子你折騰啥呀!”
好好的日子?好好的日子誰願意折騰?
鍾小荷暗暗嘆口氣,說:“媽,折騰的人不是我。我的事情,我自己心裏有數,這個婚我離定了。你要是真疼閨女,你就別多管了。我也知道家裏房子擠,我跟小葵暫時住住就行。你要是非不同意,那我自己另找地方。”
“你說你這孩子,你這陣子咋越來越犟了呢?跟換了個人似的,越來越不懂事兒了。你說蛋蛋爸哪點待你不好了?公婆待你也不錯,蛋蛋都這麼大了,你這不是自己跟自己作嗎!”
“媽,他在外面養女人,小三都當面找我嘰歪了,他還死不認賬,他到底哪兒待我好了?你是我媽,你應該心疼我、支持我才對,你難不成非要讓我過這樣窩屈的日子?”
鍾小荷看着李明英,這個傳統的農村女人,似乎本能地就反對閨女離婚,或者說,這一輩人,對離婚總是本能的排斥,甚至還認為,男人就算在外頭有點什麼不規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思想意識問題,鍾小荷明白一句兩句話改變不了,心裏只覺得無奈而又悲哀。
“那就算是真的,他不認賬,他還不是在乎你娘倆,不想毀了這個家!男人有本事,在外頭就算有個什麼,也不當真的,你別理會不就算了!”
李明英說著又放緩了口氣說:“你說你一個女人,孩子都生了,總得將就孩子吧?真離了婚,這前娘後母的,孩子哪能不受罪?再說了,不是我說你,真要離了婚,蛋蛋爸他照樣找個大姑娘,你呢?你找個條件好點的二婚都難,指不定還得給人家當後娘,你說你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溝里推嗎!”
鍾小荷張了張嘴,忽然悲哀的發現,李明英說的竟然是不爭的現實!
可是讓她去接受一個出軌不忠的男人,鍾小荷心裏膈應!
“聽媽的話,別瞎折騰了,你知道多少人眼紅你這日子嗎?兩口子吵幾句嘴,別動不動就離婚離婚的,下午趕緊回去吧,蛋蛋還在家等着呢。要不,媽下午送你回去?”
鍾小荷正滿心煩躁,一聽李明英這話,心裏一陣子彆扭,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她老老實實回去了?回去跟鄭廣濤屈服?那她真成了人家圈養的寵物了。
好吧,誰讓她倒霉穿越到這麼個尷尬境地!大不了她往後一個人混好了,幹嘛非得再婚?她就不相信,她在這個時代養不活自己!不光要養活自己,她還要過得比誰都好,要把兒子養得比誰都幸福!
鍾小荷心裏憋着一口氣,扭頭就走出玉米地,邊走邊說:“媽,我先走了。”
“哎,你說這丫頭,你這就回去呀?”李明英以為鍾小荷是聽了她的話要回鄭家去,追着說了句:“大晌午的,吃了午飯,下下太陽再走吧!”
“媽,我自己散散心,你別管我了。”
不走,呆在這兒被她數落,繼續灌輸那些可悲的思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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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氣的結果是:她無家可歸了。
鍾小荷慢吞吞騎着自行車,在田間的小路上穿行。最初在她眼裏秀麗宜人的田園風光,如今是沒心思去欣賞了,她一邊走,一邊思索着自己該怎麼辦。實在不行,她就只好先去縣城住幾天賓館,或者乾脆遠走他鄉找工作去。可縣城來往畢竟不方便,找工作也不是一時的事情,鍾小荷現在只想趕緊跟鄭廣濤把婚離了,最好明天他就能答應辦手續。她也好利利索索地安排自己的生活。
太陽實在太曬,鍾小荷騎着自行車,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索性找了個安靜的樹蔭下了車子,在路邊靜靜坐到日頭西墜。看着天色要晚了,鍾小荷只得站起身來,尋思着自己在這兒連個熟人親戚都不認得,賭氣歸賭氣,今晚實在沒法治,恐怕還得先回娘家去暫住一宿。
一不留神,她已經走得很遠了。這些縱橫交錯的田間小路她也不熟悉,白天還好,天色一晚,就有各種不安全因素,鍾小荷便循着一條寬些的土路往前走,很快就上了一條更寬的土路。這條大路她之前倒是走過,通往鎮上的主路。沿着這條路,就能找到娘家的小鋪村。
鍾小荷騎車走了一段路,路上不時有勞作歸來的農民,牽着牛,拉着車,扛着農具,或者開着拖拉機。鍾小荷當然都不認識,便也不去留意。
夕陽中對面過來一個人,也騎着自行車,鍾小荷本來沒注意,然而那個人看見她,忽然尖着嗓子喊了一聲:
“鍾小荷?”
鍾小荷一抬頭,才注意到對面來的是個年輕女人,看上去跟自己年齡相仿,模樣秀氣,打扮得比一般農村姑娘要洋氣些。她自然不認識這個人,但對方已經下了自行車,一副要跟她多說幾句話的樣子,想來是原主熟悉的人了。鍾小荷只好下了自行車,望着那女人,等着她先說話。
“小荷,你……沒事了吧?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那女人嚅嚅地說。“你看,我也很擔心你,我真不是存心推你的。”
什麼情況?鍾小荷念頭一閃,皺着眉,不動聲色地念出來一個名字:“紅薇?”
“小荷,你看,我聽家裏人說你沒啥事兒,我這兩天吧,正想去找你呢!”
“找我?”鍾小荷唇線嘲諷地揚起,“找我做什麼?沒害死我,不甘心是吧?還想再來一回?”
“我真沒想害你!”紅薇急了,“小荷,你相信我,我無非是想跟你要點錢,我哪來的膽子害你!就算我原先對你有怨恨,可我沒想過要害你呀!”
要錢?有事兒!人總是有好奇心的,何況這事本來就跟她有關係,甚至曾經關繫着她的生死呢!鍾小荷立即追問:
“你跟我要什麼錢?”
鍾小荷本來真是說的疑問句,然而紅薇卻按着自己的想法理解錯了——你憑啥跟我要錢?
“我憑啥不跟你要?我現在也見不到鄭廣濤,我怎麼跑到城裏跟他要?再說了,你是他媳婦兒,你男人做下的事情,你不管誰管?這事兒跟你也不是沒關係,反正你們得賠償我。既然今天遇上了,你說清楚,你啥時候給我錢?”
……看來,這裏頭有文章啊?
而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也沒多強壯多恐怖,應該在她能掌控範圍內。鍾小荷心思一動,就問:
“紅薇,這事兒咱需要慢慢商量,你這是要往哪去呢?”
“我回家唄,還能哪兒去。”
“你看這樣行不?這大路上人來人往的,說話也不方便,你就算要錢,我也沒帶錢在身上。”鍾小荷狀似隨意地說,“要不,咱倆找個方便的地方說話,你看行不?”
紅薇想了想,就隨手往前一指,說:“那也行,咱去那邊小橋坐着說。”
紅薇推着自行車先拐下了路,順着一條小路走出幾十米遠,水渠上橫跨着一座小橋,那種當地很常見的水泥橋,紅薇把自行車放好,自己往橋欄上一坐,本着臉望著鐘小荷。
這架勢,真像是她欠了她的債啊,可到底誰欠了誰?鍾小荷隨後跟着過去,放好自行車,在另一側橋欄也坐了下來。
鍾小荷決定先發制人,她盯着紅薇說:“紅薇,我那天被你推進石塘子裏,跌傷了頭,很多事兒都忘了。我就記着,你跟我在採石場吵架,故意把我推進石塘子裏的。”
“胡說,我不是故意的!”紅薇急忙否認,“明明是咱倆吵起來,你推我我推你,你自己沒留神摔進去的。”
“你行了吧你,明明就是你推的。再說,你要不是故意的,那我摔進去暈了,你跑什麼?你說你不是故意的,那你怎麼不救我?明擺着你就是想害死我。要是沒人救我,說不定我就死在裏面了,我就該去公安局告你,你說公安局信你還是信我?”
“你不是根本沒事嗎!”紅薇眼神躲閃,卻也不肯示弱,“既然你啥事沒有,你不能硬賴我吧?公安局也不能隨便抓我。”
“不能抓你?”鍾小荷嗤之以鼻,“你懂不懂法律?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是過失傷害罪,是殺人未遂你知道嗎?公安局當然能抓你。”
被她這麼一說,紅薇心裏忍不住就怯了,她一個沒多大文化、見過世面的村姑,哪懂得什麼法律?本來就心虛,被鍾小荷幾句大話一嚇唬,便有些慌亂了。鍾小荷看着她緊張,又放緩了口氣說:
“其實我也沒想怎麼你,要不你現在早就難看了。不過紅薇你記着,這個事兒,你欠我的。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害得我摔傷了頭,好多事情都忘了。你說我這損失多大?我要是不放過你,你怎麼賠償我?”
紅薇愣了愣,忽然捂着臉,小聲哭了起來。鍾小荷看着她哭,自然也不會去同情她——這是她對原主的罪孽。鍾小荷等她哭夠了,看着天色也黃昏了,就問了一句:
“紅薇,你當時為什麼跟我吵架,你問我要什麼錢?”
紅薇一抬頭,愣怔怔地看著鐘小荷,鍾小荷抬起一隻手,無奈地說:“沒跟你說嗎,我被你害得摔傷了頭,很多事情想不起來了。你剛才說我男人做下的事情,要真是鄭廣濤做了什麼對不住你的事,我不會不講理的。”
“我不是跟你要兩萬塊錢嗎,打算去大城市修補處.女膜。我打聽過了,那個能補。”紅薇說,“鄭廣濤娶了你,你當然享福了,可我卻沒了着落,你叫我怎麼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