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夢妖

導讀：一雙纖細的胳膊牢牢地摟在李耀陽的腰上

李耀陽離席之後推開休閑吧的玻璃門走出外面，突然接觸到變冷的空氣冷不防打了個哆嗦，他站在昏暗的路燈下踩着自己的影子，並沒有立刻打電話給黃主任，而是對着冷清的街頭說道：“一會我們離開的時候，你們繼續留在休閑吧，這是命令。”藏在暗處的靈貓族並沒有出聲回應李耀陽，但李耀陽知道他們是不敢違抗他的。

李耀陽和藍臻已經相處了好幾個月，憑他對藍臻的了解，這個女人性格要強，而且事事追求完美，所以她請來為醫院除靈的道士肯定是能夠選擇的範圍內最優秀的那個。藍臻和安歌的熟稔程度以及黃主任提到安歌的言辭表明，安歌已經為醫院除靈很長一段時間了，李耀陽也記起他曾經好幾次和一個背着旅行背包看不清臉的人擦肩而過，那應該就是安歌。能把這份除靈工作堅持做下來，安歌的優秀毋庸置疑。

靈貓族的藏匿技巧是眾多怪異中排名前列，但是鑒於上次靈貓族來訪之前李耀陽三番四次感知到貓的異常，難保安歌就不會察覺到他的身邊藏着靈貓族。李耀陽之前能感覺到異常是因為靈貓族觸發了送子觀音的職責，這才使他感知力飆升的，在靈貓族那個天才新生兒的事情解決之後，即使有五隻靈貓族的黑貓近身守衛，他也絲毫沒能感覺到靈貓族的存在。如果安歌能輕易察覺到靈貓族的存在的話，那他的能力也許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交代好靈貓族的黑貓們之後，李耀陽這才撥通黃主任的電話，彩鈴的旋律才響起第一個音符，電話就被接通了。李耀陽先開口說道：“黃主任，是我。”

從聽筒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李耀陽判斷那應該是起床穿鞋走動的聲音，黃主任穿着拖鞋拖沓地來回走了幾圈之後才開口說話，他的聲音顯得不那麼友善：“是你。”

能引起黃主任如此強烈不滿的人絕對不會是他器重看好的李醫生，而是黃主任在晚上入夢時捏造出來的可以語言交流的半身，可是他現在用的是自己的辦公手機號碼打給黃主任，如果黃主任還正常的話，沒理由會把他給認錯的。李耀陽空着的那隻手用力地拽緊拳頭，整條手臂都有些微微顫抖，他保持着聲音的平靜：“是我。很久不聯繫了，我想了解一下你的近況怎麼樣。”

“呵呵呵呵呵呵……”黃主任從喉嚨發出一長串古怪的笑聲，等他笑夠之後才給出回答，他一改往日嚴肅的態度，就像是在賭氣的孩子那樣，非常地任性，“你說我是沒有辦法懷孕的，可是我現在懷着一個非常健康的男胎，我已經不再需要你了。”

“黃主任，你是婦產科的主任醫生吧。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在用什麼器官來孕育胎兒的。而且我們斷了聯繫也才不到十天，最早能知道自然孕育的胎兒的性別也要等到胎兒六周之後才能做DNA性別檢驗。”李耀陽試圖用黃主任的專業知識來喚醒沉浸在危險美夢中的他。

黃主任理所當然地說道：“那肯定是因為你的時間和我們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自從你拒絕和我聯繫之後，我們的世界已經過去三年，我也辭掉醫院的工作。三年前我和美國的一所研究中心簽署協議接受了人造子宮的移植實驗，移植非常成功。調整一年之後我開始嘗試將受精卵着床人造子宮，這個實驗失敗了二十七次，很多胚胎在還沒有成型就夭折了。我肚子裏的胎兒現在三十一周，它非常健康，你不要想着用男人不能生孩子的理由來把他從我身邊奪走！”

說到最後，黃主任的聲音已經不復當初的信任和依賴，對李耀陽，他只剩下深深的戒備，認定李耀陽是要來剝奪他的幸福。李耀陽還想說些什麼，卻聽筒里傳來窸窣的聲響，然後通話就被掛斷了。

李耀陽打從脊梁骨處感覺到一股涼意，他低頭一看手機，手機的螢屏上一片漆黑，哪有什麼通話被切斷的顯示，他連忙查找通話記錄，也沒能找到剛才和黃主任的通話記錄。李耀陽心裏生出一種怪異感來，難道他剛才和黃主任的聯繫又是一項新的送子觀音的技能？

但仔細想想也是，宋佳這個女人在培育她重要的食物時也堅持每天認真參加實習，而且李耀陽交給她的工作都能夠無可挑剔地完成，顯然宋佳並不打算捨棄現在的人類身份。有心計有實力又有耐心不會被慾望所控制，宋佳怎麼可能會給黃主任與外界聯繫的機會，她肯定還會偽裝出黃主任一切正常的狀態，絕不露馬腳。能突破嚴防死守聯繫上黃主任的方式，也就只有可能是送子觀音的能力了。

因為沒有通話記錄顯示，宋佳是沒有辦法追蹤李耀陽的，李耀陽暫時不會有危險，但這不代表黃主任也安全。在黃主任的真實情況被第三者知道的情況下，宋佳很可能會終止美夢的培育對黃主任下手。李耀陽也有些後悔貿然地聯繫黃主任，這下子就沒有猶豫的餘地了，他立刻返回休閑吧找到還在一臉悠閑地欣賞店內美女的安歌：“沒時間了，我們在路上說吧。”

只要還渴望着孩子，那就不管黃主任是否信奉送子觀音，他都是李耀陽的守護對象，之前多次嘗試入夢也沒能聯繫到黃主任是因為宋佳設起將黃主任與外界隔絕的屏障。現在這道屏障被李耀陽的一通電話打破，在李耀陽拉起警戒之後，宋佳沒有辦法對他隱瞞黃主任的位置了。

夢妖這種生物疑心病很重，它們絕對不會把食物放在距離自己很遠的地方，黃主任就在醫院附近的一處已經有接近三十個年頭的老舊小區里，從休閑吧步行過去只需要十五分鐘。李耀陽省去了自己送子觀音的身份以及黃主任的願望，只是簡單地把宋佳挾持黃主任，為了騙取黃主任的信任而編織了三年之夢，而黃主任對此深信不疑。

要解決依附在人類身上的夢妖通常都是用強制性手段，所以安歌並沒有追問黃主任被夢妖掌握的弱點是什麼。比起黃主任的弱點，安歌更加感興趣的是另一點。安歌比李耀陽更清楚夢妖的德行，它們膽小多疑而且很護食，同類之間常有爭搶食物致死的事發生。

夢妖是非常與時俱進的妖怪，它們的妖力雖然不強，但是卻從人類那裏學到科學的藏匿和反追蹤技巧，一旦躲藏起來就很難找到它們。所以安歌真的很好奇李耀陽是怎麼找到黃主任的，但業界內詢問別人法術技巧通常被視為禁忌，安歌是想要把李耀陽拉入行的，他只能將自己的好奇按捺下去。

那個藏在林立高樓中的老舊小區的大門非常破敗，連個像樣點的名牌都沒有，看門的老大爺精神有些萎靡，他穿着厚厚的大衣坐在布棚下，縮着脖子和四肢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對李耀陽和安歌這兩個陌生人進入小區也沒理睬一下。

李耀陽並沒有急着把安歌帶到宋佳的藏身之處，他轉頭看向安歌：“你知道他們在哪裏么？”這個小區只有二十多棟五層高的住宅，小區公共區域所佔的面積也不大，如果安歌來到這裏還不能找到宋佳的話，向安歌求助就不只是白費功夫這麼簡單了，很有可能會造成有人傷亡的後果。

安歌更加欣賞起李耀陽來，常人遇到這種緊急情況都會亂了手腳，李耀陽還能穩住理智去詢問安歌，擁有這種心理素質而且能力也很強的人，不拉入行真是浪費了。安歌帶着李耀陽在小區里拐了幾條道之後，在標着第17棟的五層高樓房前停了下來，伸手指着二單元三樓最靠外牆的那間房子。“夢妖和受害者就在那。是我自己去，還是你和我一起去？”

李耀陽搖了搖頭，送子觀音的職位賦予了他許多特殊能力，這諸多的特殊能力中卻沒有一項是攻擊和防禦的能力，唯一可以用來嚇唬人的就是‘斷子絕孫’的能力，可這個能力在面對單獨一人的宋佳時沒有殺傷能力，他也去的話只會成為拖累。“我在這裏等你。把你手機給我一下。”

安歌也沒問拿手機的理由就直接把自己那台土豪金交給了李耀陽，李耀陽默默在心底感謝了一下人類科學文明的進步，一邊迅速地點開安歌手機里的聊天軟件，加上好友點開視頻聊天的功能。“數據流量的費用我會另付。”

要是別的業內人士像安歌這樣一再受到質疑，就算沒有當場發飆，內心也絕對不會舒服，安歌卻完全沒有負面情緒，還默默地給李耀陽加了一大筆印象分。可不是么，不會逞能，但也不會把主動權全部交給別人，這種腦袋那麼好使的傢伙怎麼能不拉入行，這時候安歌已經完全把李耀陽當成是師弟來看待了。

安歌把手機放在胸前的口袋裏讓攝像頭露在外面，再從大衣的內袋裏抽出一張黃符遞給李耀陽：“以防萬一，這張護身符你拿着。”

交代好之後，安歌默念着言咒，右手單手掐訣，在單元樓的樓道入口處走出七星步，這才走上樓去。安歌上樓的速度並不快，每上一層樓都會走一次七星步，三道七星鎖是防止夢妖暴走從這座樓房逃脫的重要倚仗。

李耀陽沒有走遠，他雙眼死死盯着手機聊天軟件的視頻聊天窗口延時幾秒的視頻，生怕錯過每個細節。安歌在302室門口站定，李耀陽只聽到安歌用很輕的聲音語速很快地念過一大段話，然後伸手叩門三下。十秒的等待時間過後，宋佳一臉不情願地推開門來，她渾身散發著戾氣，左眼下有着一道像是用血畫上去的淚痕，最奇特的當屬雙手手腕上箍着的兩道散發著金光的文字樣式的手環，手環微微嵌進皮肉里，滲出絲絲鮮血。

因為攝像頭角度的問題，李耀陽看不到此時安歌臉上的表情，不過安歌那句自信心十足的“讓開”也足以讓李耀陽的懸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

被安歌用言靈束縛着雙手的宋佳只能乖乖聽話後退幾步讓出道來，但她明明是被逼迫着做出馴服的姿態，但宋佳臉上不情願的表情在安歌踏入房間時陡然轉變成一個詭異的笑容。李耀陽的太陽穴猛地一陣抽搐，和他一樣有不好預感的安歌迅速衝進房間找到黃主任。

黃主任原本是個偏瘦的中年男人，可是現在卻全身浮腫，也許正是因為身體的其他部位都浮腫得很厲害，這才讓安歌忽略了宋佳為了讓黃主任誤以為自己懷孕而用妖法變地滾圓的肚子。

黃主任聽見聲響，表情獃滯地偏頭看向安歌，但他看到安歌之後並沒有安下心來，情緒反而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不許搶走我的孩子，不許搶走我的孩子……”在宋佳為他編織的最後一個夢境中，有許多認為男人生出的孩子不潔的激進分子闖入醫院，想要殺掉他的孩子，所以黃主任無論如何都要在那些激進分子得逞之前把孩子生下來。

當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是夢妖孕育的美夢成熟的時刻，到了這個地步，就算安歌再神通廣大也來不及救回黃主任了。道道粗細不一的肉質管道從黃主任的身上依附着地板和牆面蔓延開來，這些管道爬滿整個屋子，目標明確地向著宋佳匯聚過來。

絕對不能讓這些管道連通宋佳！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直接殺死宋佳的話，恐怕黃主任也會連帶傷到根本，搞不好還會和宋佳一起死去，安歌一咬牙，召喚出巨大的金掌，金掌猛衝向宋佳將其牢牢握在手中，“李耀陽，小心！我要把夢妖扔下樓了。”

當李耀陽從延時兩三秒的視頻通話中聽到安歌的話時，伴隨着巨大的響聲，宋佳連同窗框、多塊玻璃碎片從三樓的窗戶被打飛出來。李耀陽條件反射地仰頭看去，如果不躲開的話，他毫無疑問一定會死在宋佳和玻璃碎片的謀殺中。

在危機關頭人類的潛能是無限的，李耀陽想要跑出宋佳掉落的位置，可就在這個緊要關頭，一雙纖細的胳膊突然牢牢地摟在李耀陽的腰上，讓他根本動彈不得。李耀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宋佳朝着自己砸下來——

（防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