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榜樣
沈秋華隨手挑了一支狼毫，扭頭就看見顧老師已經在研磨了。她有意無意地看了楊瓊一眼，楊瓊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她在文具店裏買的毛筆，沈秋華一上手就搖頭說這筆不是寫字用的。再看她買的墨，是現成的墨汁……墨汁……汁……
沈秋華看到墨汁后的表情……楊瓊覺得她沒翻臉真是好涵養。
沈秋華提筆蘸飽了墨汁，也不多想，刷刷點點就在宣紙上寫下四個大字——教學計劃。
楊瓊忍忍忍，忍得臉部肌肉都要抽筋了。她發誓如果寫字的人不是沈秋華，她這會兒肯定眼淚都笑出來了。
顧老師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臉部表情也是說不出的扭曲。他是行家，一眼就看出這字的水平絕對驚人。但是這字的內容實在是……見所未見。
“果然是好字！”顧老師歲數大了，到底是穩重的，果斷忽視了字的內容。“小沈，有沒有興趣加入書法協會？”
沈秋華想了想，“會有上好的文房四寶用嗎？”
“這當然沒問題！”顧老師打包票。他這裏用的都是一些中檔質量的。真正題字贈人的時候，自然還有一套好的文房四寶用。
“那好，我同意加入。”沈秋華回答問題的時候總是很認真。
“好嘞！我這就打電話，回頭有消息我通知你。呃，你能不能給我一副你的作品。”顧老師說要打電話的時候看見那“教學計劃”，覺得用這個當作品實在是……
“現在寫可以嗎？”
“行。”顧老師指着牆邊的柜子道：“那邊有紙，你們自己拿，我出去打電話。”說著出了辦公室。
拿紙這活楊瓊責無旁貸。這活她在古代也是干慣的，這時做起來一點不顯生疏。她迅速鋪好紙，又開始研磨。沈秋華甚至有了一瞬間的錯覺，彷彿她們又回到了瓏華宮，她寫字，楊瓊研磨，就這樣可以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寫什麼好呢？”甩掉亂七八糟想法的她問楊瓊。
“秋華你的字是女子少見的大氣，應該寫一首豪放一些的詩詞。”楊瓊古代走一遭也不是什麼都沒學到。
沈秋華點頭，略一沉思，已經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一首七絕。
“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
“父親昔年常說謝安石為人聰慧機敏，懂得失，知進退，所以才能保住陳郡謝氏盛寵不衰。他說謝安石是看懂了朝廷、看懂了君王，所以父親以其為榜樣，及時抽身退隱，這才能保得住沈家一門。”正是因為沈老爺子對於謝安的推崇，她才會在此時立刻想起了李白的這首《永王東巡歌》之一。
“我只記得謝安有個侄女是有名的才女。”楊瓊多少還是知道謝安的。
“詠絮才女謝道韞。雖然所配非人，卻能一生保持家風不墮。”沈秋華的嘴角彎起，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的父親既然如此推崇謝安，又怎麼會不向她介紹謝道韞？沈秋華雖然並非以謝道韞為榜樣，卻也感嘆其堅忍聰慧、豁達通透，並在幼年就立志絕不輸此女。
“對對，就是那句……呃……什麼撒鹽詠絮的？”楊瓊想了半天覺得詩句就在嘴邊，卻說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正說著，顧老師回來了。一看桌子上剛剛寫好的七絕，立刻大讚道：“好字啊！竟然比鋼筆字還要好上五分！太讓人意外了！”
楊瓊暗道：“當然比鋼筆字好了。她寫鋼筆字還不到兩個月呢，寫毛筆字都二十多年了。這怎麼比啊？”
沈秋華只是微笑，卻也沒有謙虛。她是書法大家，若是還要謙虛，就顯得矯情了。
從美術組出來，楊瓊道：“你真是塊美玉，想藏都藏不住。”
“既然是美玉，又何必要藏呢？”沈秋華不圖名利，只圖一套好的文房四寶。
一晃開學的日子就到了。九月一日正好是周一，休息了一個假期的學生們回到了學校。平日裏安靜的教學樓立刻喧鬧起來。沈秋華早上一進樓就是一皺眉。她素來是喜靜的，學生沒來之前覺得這的環境簡直太好了。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吵鬧成這樣。
“學生一來，這樓里樓外可就熱鬧嘍。”王老師感慨了一句。
早上進行了新學期的第一次升旗儀式。沈秋華看着新鮮，認認真真地從頭看到尾。回來后很快就打了第一節課的上課鈴，也是她的第一節課。
進入教室，果然看到王校長和孫副校長坐在後面，顯然是來聽課的。她朝着二位校長點點頭，然後走上講台，開始上課。
由於之前做了準備，所以她很有底氣。至於下面的學生，後面的領導，她在古代可是寵妃，無論對上任何人都不曾緊張過，如今這些人，自然也不會令她緊張。
一堂課雖然算不上有多精彩，倒也中規中矩地講下來了。她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威儀存在，使得課堂紀律出奇的良好。
下課後，王校長走過來說：“第一節課能講成這樣，小沈的基本功看來是不錯的。”
孫副校長也點頭。“新老師經驗不足很正常，看你一點都不緊張，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繼續努力吧。”
沈秋華點頭，“語文組的同事們給了我很多幫助。”這種人情她自然是玩慣的。此時說出來顯得謙虛又合群。
孫副校長聽了道：“語文組雖然是大組，卻一直很團結。你在裏面很有幫助的，沒事和老教師都交流，有空聽聽她們的課，對你有提高的。”
沈秋華點頭應是。兩位校長離開后，沈秋華出門就看見楊瓊守在門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我看見兩位校長都一臉滿意的神情，就知道你這課講得不差。”
“差自然是不會差的。不過好就說不上了。”沈秋華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你準備得怎麼樣了？看樣子一會兒還要聽你的課。”
楊瓊滿不在乎道：“沒問題。組長讓我第一節上技巧課。我看了一下那些動作，我坐起來很輕鬆。”說著還捏了捏拳頭，傳出“嘎巴嘎巴”的骨節響動聲。
“讓你去上課，又不是讓你去打架。”沈秋華有些哭笑不得。
楊瓊果然也被聽了課。不過她自身的身體條件在那擺着，坐起任何的體育動作都十分輕鬆。學生們第一節課換了新老師，在還沒熟悉這個老師屬性之前，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要說麻煩也不是一點沒有。這天放學的時候，等在門口接到孩子的家長們都從自己的孩子嘴裏聽說了一個消息：學校新來了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老師。
晚飯，是在一家不錯的餐廳里吃的。
沈秋華有一下沒一下地吃着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怎麼了？”楊瓊問。
“學校好吵。”沈秋華露出無奈的表情。
“沒辦法，孩子多的地方就是這樣。”楊瓊拉住沈秋華的手，“你如果不喜歡這份工作，我們就不幹了。我養得起你。”
“過段時間再說吧。”這次沈秋華並沒有直接拒絕，可見她也動了辭職的心思。
兩個人吃晚飯出來，已經快八點了。天還沒有完全黑透，燈光已經亮起。九月的天氣已經有些涼爽，微風很舒服地吹在臉上。
楊瓊很自然地拉起沈秋華的手，兩個人也沒有坐車，就這麼沿着馬路一路往家走着。
路過一處僻靜處，聽到遠遠地傳來打架的聲音。沈秋華停下腳步，朝着旁邊更僻靜的角落望去，由於光線的問題，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看見幾個人似乎在打架。
“有人打架。”她說。
“嗯。”楊瓊點頭。說到動手，她當然比沈秋華經驗豐富得多。看都不用看，只用聽的，就大概能夠分辨出是幾個人。
“我們走吧。”沈秋華拉着楊瓊繼續走，走到了前面熱鬧的大街上。
楊瓊奇怪，“你不打算幫忙？”在古代沈秋華可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
“為什麼要幫忙？”沒想到沈秋華竟然這樣反問。“我既不認識他們，談何幫忙？何況我也沒有幫忙的能力。楊瓊，我可從來不是一個好人。”
楊瓊笑。自己也算了解她。雖然口口聲聲說不是好人，可是面對國家大義的時候，她又何曾含糊過？
“幸好，我也不是什麼好人。而且，我只喜歡一個叫沈秋華的壞人。”
又一次被變相表白了，楊瓊回到現代，嘴上像抹了蜜一樣甜。沈秋華聽了自然歡喜，用力握了握兩人拉着的手。
夜色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