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青梅竹馬【修】
殘月慘淡，晃動的樹冠投下支離破碎的幢幢黑影，黑暗的角落裏似乎有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在扭曲着。路燈或許是壞掉了，忽明忽暗地在黑暗中掙扎着。
年輕帥氣的金髮男子背着大大的旅行包獨自走在漆黑的路上，影子因為被黑暗遮蓋了一部分而不再完整。過分安靜的夜裏，連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都清晰如擂鼓，明明是自己的腳步聲，明明應該是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卻好像聽到了第二重的腳步聲。
男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路燈突然暴亮，驚飛了倒掛的蝙蝠，然後在一聲無力的破碎低鳴和蝙蝠飛過的黑影中失去了所有光亮。
低低咒罵了一聲，男子快步走進一個花園來到屋子門前，從褲袋裏取出鑰匙。只是沒等他把鑰匙對準鎖孔，就訝然發現大門竟然沒鎖，僅僅只是虛掩着。
……發生什麼事了？男子警惕地收起鑰匙，拿出了隨身的手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屋子裏沒有開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有種詭異的粘稠感。
隱約能聽到樓上有些聲響。男子握緊了槍，憑着自己對屋內佈局的熟悉和記憶找到了樓梯，謹慎地，放輕了腳步，一步，一步，上樓。
離二樓越近，那種聲響就越清晰，就像是什麼東西在地上爬動的聲音。男子莫名想起了幾天前看過的——一會兒應該先開槍還是先扔十字架？
突然間背後閃過一陣冷風，走在二樓走廊上的男子迅速轉過身，槍口直指。只是他所看到的還是只有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
什麼東西爬過地面所發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男子猛地回頭，只看見一頭黑壓壓的長直發近在咫尺，還有髮絲間破碎的血淋淋的或許是臉的東西，冰冷的觸感包裹了他的手腕，手指倏然僵硬，轉瞬間武器已經被奪走。
瞳孔急劇收縮，腦子裏似乎閃過了許許多多東西又似乎已經一片空白。眼前一閃，恐怖的東西和手裏的槍-支突然又消失無蹤，只剩下心跳亂了幾拍的他。
……。
“艾瑞婭！艾瑞婭科爾森！給我出來！我知道是你！除了你沒有其他人會這麼無聊了！”終於反應過來的肖恩霍奇納跳腳大喊。他是亞倫霍奇納的弟弟，比艾瑞婭還小六歲，就算嚇白了臉也還是個相當迷人的帥哥。
老霍奇納不厚道地發出了中氣十足的笑聲，還是最厚道的bau主管兄長拉下電閘，恢復了屋子的照明，溫暖的燈光驅散了所有的黑暗和寒冷。
女孩摘下頭套，眉眼彎彎，露出了小時候惡作劇成功后的得意微笑。
肖恩做了個深呼吸，再一個深呼吸，再一個深呼吸。
“噓，霍奇納夫人和傑克都已經睡著了，別吵醒他們哦。”艾瑞婭豎起食指擋在唇前。
……大哥快來帶走這隻小怪獸！在她面前肖恩都沒脾氣了，最能做到的反抗只能是冷哼一聲，掠過站在一旁的霍奇，加重腳步走回房。
“肖恩。”艾瑞婭跟着走過去，拉住他的袖子繞到他跟前，遞給他一把糖果，“我道歉，別生氣了。”
“你別以為我這麼容易就原諒你！說走就走，只留下一句【不要再聯繫了】算什麼啊，你竟然真的二十年都不聯繫別告訴我你去跟魯賓遜漂流了，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肖恩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朝夕相處的小姐姐突然那麼絕情地離開，帶給他的巨大傷害是兩個年長的霍奇和艾瑞婭都沒有料想到的。
“對不起……”艾瑞婭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霍奇也有些自責，在父親去世之後，他並沒能當一個合格的兄長，沒有及時發現弟弟的心理變化，在肖恩從名牌大學法律系畢業后突然就立志要當廚師前也沒能發現任何徵兆，在女孩說出【不要再聯繫】之前也沒能發現她的掙扎。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跟你算賬。”肖恩從她手裏拿走了糖果塞自己口袋裏，打開房門，把背包重重甩到椅子上。
背對着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過身去關門。
半晌，從緊閉的房門後傳出低低的聲音，“歡迎回來，艾瑞婭。”
“肖恩果然還是很可愛，不是么？”艾瑞婭踮起腳拍拍霍奇的肩膀，“不要把責任都往自己肩上扛啊，太自責其實也是自戀症的另一種表現哦。”
“我沒有。”霍奇無奈扯了扯嘴角，即使如此眼裏還是有着放鬆的笑意。
“不跟你爭論這個。”艾瑞婭朝一樓的霍奇納爺爺揮揮手道了晚安，走回自己的房間，“晚安，亞倫。”
“晚安。”
他們回到霍奇納老家的第二天，早餐過後，海莉開始在廚房準備中午的大餐，霍奇負責照顧傑克和陪爺爺聊天，艾瑞婭負責修剪花叢，肖恩自告奮勇去整理堆放雜物的小木屋。
天邊轟隆隆有悶雷滾過，霍奇納爺爺扶了扶老花鏡，觀察了一會兒天上雲層的走向和顏色，“要下大暴雨了，亞倫，去叫艾瑞婭和肖恩快回屋子吧。”
霍奇從後門走出屋子，在小木屋裏沒找到肖恩，轉了個拐角才在花園角落的灌木叢邊，找到了肖恩，還有艾瑞婭。從他的位置和角度，能聽見兩人的對話，那兩人如果不轉身大概是看不到他的。
非禮勿聽。霍奇扶額，想要說再繞一圈回來不要打擾他們。
“艾瑞婭，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完全不聯繫我們？而且，你竟然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樣，沒長高也沒變樣。”二十年前的記憶或許已經模糊，可是二十年前的相片是真實的，昨天晚上肖恩已經發現不對勁了，方才在小木屋裏找到了小時候的相冊，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也是霍奇想問的問題。
他曾經想過，小時候就那麼可愛的女孩長大之後會是什麼樣子，或許是如火焰般的艷麗，或許是如清風般優雅，總之肯定會是個大美人，可是沒想到——那孩子根本就沒長大？！天知道他在吉爾哈特見到她的時候，用了多少自制力才沒讓面癱臉碎掉。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艾瑞婭搖頭。
“你是不是生病了？還是有非法機構抓你去做實驗了？是不是那次綁架……”先鋒驚悚懸疑電影愛好者的肖恩迅速發散思維，等等等等有關人體實驗的恐怖片名稱迅速掠過大腦，“如果是這樣受害者肯定不止你一個，說不定會構成連環殺人案，大哥所在的bau就是抓他們的……”
霍奇也想起了二十年前那次綁架，那是一起大型的連環誘拐兒童案，被當時大衛·羅西等元老所帶領的bau小組偵破，救出了不少孩子，艾瑞婭就是其中之一，她在下落不明七天後就隨着破案而被救出，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在那七天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起案子中，還找到了許多孩子的屍體，家長們傷心欲絕。有時候悲痛會蒙蔽眼睛，活着，總比死亡好。他們都沒有再去過問劫後餘生的孩子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看來，似乎不僅僅是案件記錄里所說的，虐待買賣兒童那麼簡單。
熊孩子的直覺怎麼就這麼容易摸到真相邊緣呢。艾瑞婭抿了抿唇，“我這樣不好么？永葆青春，多少女孩子的夢想啊。”
“你還沒到青春期呢，人家要的青春是永遠十八歲，而不是永遠八歲。”肖恩才沒有小時候那麼容易忽悠呢，不得真相決不罷休的固執簡直是霍奇納家一脈相承，“你如果不肯跟我說，那就找大哥來說。”
“肖恩。”艾瑞婭喊住他，語氣有些低落有些難過，“你覺得，毫無抵抗能力的小孩子落到變︶態戀童癖的手裏，會有什麼下場？”
肖恩震驚地瞪大了眼。
“不要再提了，好嗎，我不想再提了。”艾瑞婭抱起剛剛剪下的鮮花，垂眸輕嘆。
“對不起，艾瑞婭，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來的，對不起，不要難過了。那個，好像快要下雨了，我們快回屋子吧……”肖恩有些無措地連連道歉，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關心則亂，儘管霍奇潛意識裏察覺二十年前那次綁架案里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女孩所說的那樣，一時間還是不忍心讓她回憶起可能痛苦的記憶，也沒有再去問她關於十八年前制毒製藥的那些事。
海莉準備了豐盛的午餐，只是在開飯前，霍奇就接到了工作上的電話，聽完電話內容之後，臉色微變，一閃而過的壓抑和憤怒只有艾瑞婭注意到，女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sorry，有案子，我必須要回去了。”
回去。
案子。
又有案子了。
案子，案子，案子，永遠都是案子。
海莉一點都沒覺得意外，甚至已經覺得麻木了。
“我很抱歉，親愛的。”霍奇歉意地低頭跟海莉貼面吻，跟其他人打聲招呼，匆匆趕回bau了。
海莉的臉上閃過落寞和疲憊，右手無意識地轉了轉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做了個深呼吸，故作大方地開了個玩笑，“好吧，我們可憐的大英雄沒吃午飯就要去拯救世界了。”
艾瑞婭正彎腰整理着桌上玻璃花瓶里的插丨花，若有所思地挑起眼角，注意到海莉微妙的表情，腦海里負責直覺的那部分神經敏感地綳得生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