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竟然是你
殺!
她腦中聲音響起的同時指間銀針暴射而出,然那破空襲來的人卻是不閃不避,指甲尖利漆黑似鬼爪的手閃電般劃過抹幽冷弧度,那襲來的銀針便瞬間透過他的掌心回射而出,針身皆成黑色。
這瞬息的轉過變過於快速,雙方的距離又太近,溫暖只能略顯狼狽的就地一滾險險避過,指間同時一顆藥丸彈出,在撲來的灰衣人眼前炸開團黑霧。衣袖拂動間,漫天銀針向灰衣人襲卷而去。
如此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見鏠插針”,再加之毒霧配合,縱是不能傷他也至少能令他動作滯緩。所謂高手過招,分秒必爭。哪怕是眨眼之間,亦足以將生死改變。
一聲破碎的怒吼響起,灰衣人鬼爪箕張一扣一吸,身周的銀針全被他悉數吸入掌心。然溫暖卻瞧見淡淡散開的黑霧中,灰衣人獨剩的一隻眼被銀針刺中。他張口將黑霧吸入,發瘋的將銀針反射而回,身影似鬼魅般朝她所在方位襲去。
溫暖殺氣陡盛,身形極速繞至他身後,掌間摺扇倒握,扇柄處寒光森冷直襲灰衣人背心處。這個人,殺了他也不足以消她心頭之恨!
刀鋒去勢如電,灰衣人察覺到風聲異動猛然轉身鬼爪直迎而上。溫暖身子猛然後折避開,刀鋒直插他心臟。
“哧”,刀尖沒入灰衣人胸膛寸許,只要再往前用力一送,便能將他心臟貫穿取他性命。然恰在此時,漫天黑絲襲卷而來。她手腕一緊,更是被一簇黑絲緊緊纏住,手中的刀鋒再前進不得半分。
她心頭怒火中燒,撥刀腕間一轉划斷那黑絲,身形以極其刁鑽的角度退後丈余脫出黑絲的包圍圈抬眸看向黑絲的出處。這一看,卻讓她心頭一驚,眸底露出駭然之色。
那漫天飛舞的黑絲中鑲嵌着一張爛的面目全非的臉,上面唯一完好的眸子,卻瀰漫著無盡恨意。那雙眸子緊緊的鎖定着她,讓她只覺周身有成百上千條陰毒的蛇吐着蛇信纏繞着她的每一寸肌膚滲進她的骨頭裏,連骨髓都開始微微泛寒。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是人還是怪物?
那不知是人是怪物的東西發出一陣破鑼般恐怖的笑聲,在這陰森的山洞裏聽來尤為瘮人,接着便聽她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歐陽明月,今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以泄我心頭之恨!”她語聲未落,髮絲已凌空乍散,根根發尖硬如鋼針朝溫暖急速刺去。
她究竟時運有多背,眼看就要大仇得報,中途卻又殺出這麼個怪物似的程咬金找她報仇。她怎不知何時有了這等重口味的仇家?難首是上門求葯被拒的?
溫暖腦中閃過些亂七八糟念頭的同時,冷笑怒唇相譏,“原來是個人,本閣主乍一見,還以為是個不人不鬼的怪物。”她反手一個刀花,那些刺來的髮絲被斬斷散落一地。
“你不認得我了?”那再次逼近的髮絲隨着她陰森森的聲音一停,在半空中獠舞。
“本閣主識人識鬼,可不識怪物,你若要讓本閣主識得,至少也得拿出個人樣來。怎麼,難不成你如今還不知自己是何鬼見愁的模樣?無妨,本閣大發善心,賞你面鏡子,自己好好照照去。”溫暖至袖中拿出面鏡子扔給她。
鏡子被她凌空用一束頭髮捲住一收,已至她的頭頂三寸處,只要往下移動些許,她便能照見自己的容貌,然而此時鏡子卻停在原處不動了。
“怎麼?不敢照?不敢接受自己的模樣?還是不方便照,需要本閣主的幫忙?若是需要,你儘管開口,本閣主向來心地善良,樂於施捨。”溫暖繼續刺激。
“啊……”那怪物嘶吼出聲,卷着鏡子的發束猛然收緊,鏡子瞬間裂成無數碎片連同獠舞的發猛然向溫暖刺去。
連日來被毒氣傾噬的痛苦,被炎華鼎煉造的痛苦,被萬毒攻心皮膚撕裂般的痛苦,身上皮膚的潰爛加之臉部傳來的劇痛,她並非沒有想到自己已毀容的可能,只是她拒絕去想去接受。可今日她對她全然陌生到眼中只有驚駭,她心中早已悲涼的猜出結果,可猜出又如何,她只要自己未曾瞧見,當不知便好。然她卻故意氣她傉她作賤她,給她鏡子,想讓她瞧見自己丑陋的模樣發狂!在將她碎屍萬段之前,她一定要毀掉她的臉毀掉她身上的每寸肌膚再將她的皮一點一點的撥下,讓她親眼看着自己是如何一點一點的變成個比她還不如的怪物。玉瑤心理已徹底扭曲瘋狂,高漲的怒火焚燒着她的每一個細胞,叫囂着要嘗到敵人鮮血的味道。
溫暖時刻留意着灰衣人的動作,只見他一直捂着傷口站在原地不動,不知是欲逮着機會趁機發難還是有其它陰謀打算。她本欲趁着那不人不鬼的東西照鏡子看着那張鬼見愁的臉情緒失控時再補他一刀送他上黃泉以免夜長夢多,了結完灰衣人後再去收拾那不人不鬼的東西,卻未曾料到她心理承受力竟如不堪一擊,拿到鏡子還未照已率先發狂。
這等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真是比那張臉還不討喜!
溫暖將拿鏡子時夾帶袖中摸出的火摺子晃燃,順手往她聚攏刺來的黑髮中一拋,足下一字馬從黑髮中滑出,手中刀鋒直襲灰衣人。
灰衣人雖僅剩的一隻眼也被溫暖銀針刺瞎目不能視,但他一直凝神注意着周圍的動靜,此時聽風聲破空呼嘯而至,他五指成爪側身向溫暖襲去,而玉瑤被點燃的頭髮也帶着火光從身後猛然襲來。
溫暖足尖撥地而起,身子凌空倒翻,刀尖直直插向灰衣人頭頂。可令人着惱的,她的足踝卻又被玉瑤的頭髮緊緊纏住。溫暖心頭怒火中燒,這個不人不鬼的東西接連兩次壞她好事,既如此,那她便先解決了她再找灰衣人算帳。
她腰凌空一折,揮刀斬斷足踝的發,衣袖拂動,銀針如暴風驟雨向她襲去,她手中的刀鋒緊隨而至,距離拉近她這才注意到,厚厚的青黑色毒氣掩映中,那鬼東西正四肢並用的站在一方鼎上。
炎鼎!她的心肝寶貝兒!
溫暖眸中泛起抹大喜之色,近日來她一直在查炎華鼎的下落,無奈兩個都沒查到,沒想到這次來萬毒谷,不僅找到了灰衣人,還找到了炎鼎!
真是蒼天保佑!
“想要?那我便毀了它!”玉瑤森冷的笑着,她狂舞的黑髮瞬間裹緊塊大石狠狠的砸向四肢下的炎鼎。
王八蛋!
溫暖目眥欲裂,飛身而上,揮刀將黑髮斬斷,那塊石頭將將在撞上炎鼎石失去控制滾落一旁。然還不待她鬆口氣,只覺身後有陰風襲來,她剛避開要害便覺肩胛處被幾尖銳的東西猛然穿透,她急速反手一刀直從身後之人胸膛劃上頸間,待那人退後幾步,肩胛處穿透之物被撥出,她這才看清,那是灰衣人黑長的尖利指甲。她的血正從他的甲槽中緩緩滴落,他抬指在唇邊吮了吮,黑色的唇染上艷紅的血更是瘮人至極,他喋喋的怪笑兩聲,陰森森道:“這血的滋味,真不錯。”
“是么?給我也嘗嘗。”玉瑤破碎的嗓音透着期待。
灰衣人眼處流下的血在凹凸不平的臉上漫出個極其詭異的弧度,合著他勾起的唇角,瞧去甚是駭人。他將指甲憑着感覺方位遞給玉瑤,玉瑤伸出舌頭舔了舔,興奮道:“果然滋味極好,我要喝他的血。”語音未落,她已飛身撲向溫暖,急速長出的發再次襲向溫暖,只是這次是描准她的四肢。
溫暖看着血液轉眼間變黑的肩胛快速用銀針將周遭穴道封住,心頭暗暗咒罵,這真箇是兩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這毒太過霸道陰毒,她不過才中已感到周身如被火燒冰封萬蚊食髓,若不趕緊逼出來,她怕是凶多吉少。再加之吸入這萬毒谷的毒氣在胸腹間堆集,已隱隱有要發作之勢。若沒受傷,她強壓着毒氣還有幾分殺人報仇奪鼎的把握。但現下,能保命已屬不錯,這仇,只有等再來日再報。她心念電轉間,已權衡思量完畢。
身上所備的用來防身的毒丸至袖中全部悄然划落掌心,在玉瑤撲上一的瞬間,她掌間的毒丸猛然撒出炸開,青紫黑的煙霧層層交錯,手中刀鋒直直穿過毒煙“嗤”的一聲,刺進玉瑤的身體,不知是刺中哪個部位,她刺中即收,飛身向洞口而去。
側面一隻鬼爪帶着寒氣襲向她的面門,她半空的身子凌空一折,臉頰往旁移動半分,他的五爪便至她的面門極其尖銳“吱”的一聲劃過,面具被她揭下。溫暖心頭突的泛起陣后怕,若是沒有這面具,她這張臉怕是已被她毀的面目全非。
“是你!竟然是你!”凄厲可怖的叫聲驀然在洞內響起。
“砰”,她身子剛躍出洞口,一道黑氣直直擊中她的背心,她喉頭一緊,噴出口血,身子直直從半空往谷底掉去。視線劃過洞口的瞬間,她似看見那不人不見的東西雙眼噴着要吃人的怒火跟着衝出洞口。
如此緊要的關頭,又受如此重的傷,溫暖自是沒心思去思考玉瑤叫出的那幾個字的意思。
耳旁風聲呼呼作響,她的身影很快被青黑色的毒氣掩去。溫暖腦中昏昏沉沉的想,谷底土質鬆軟落葉極厚且從這裏掉下去不高,應該摔不壞。如此一分析,心底便不由得生出幾分慶幸。然她這份慶幸剛起,卻見一道黑色粗鞭至半空襲來裹緊她腰猛然一收,她便似坐過山車“呼”的聲直躥了上去,緊接着還不待腦子回過神來,她又被重重扔了下來。
堅硬的地面摔的她七暈八素,本就開始昏沉的腦袋愈發昏沉。難不成真倒霉催的被那兩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抓了回去?若真是這樣,就算死,她也要和他們同歸於盡!
她費力的睜開眼,當看清眼前之物時卻是腦門青筋直跳,倒抽口涼氣。這竟是她之前掉下去的那個蛇洞,離她腦門上不足三尺的地方,一個黑色的大蛇頭正吐着蛇信直直的看着她,它的身下正盤着一窩白花花的蛇蛋。她側了側眸,向另一旁看去,很好,那條終於將她捉住的黑色大蟒正堵着洞口守着防止她逃跑。敢情它這是體貼的給為它孕育子女的老婆加餐?
溫暖欲哭無淚,只覺這命運安排的真它大爺的悲催!
眼見被蟒蛇掃下谷,半途出現個洞;眼見大仇要得報,半途殺出個不人不鬼的東西;眼見炎鼎在眼前,伸手可得被它而受傷;眼見逃出洞穴,卻又落入了最初的敵人—黑蟒手中,滄為別人的盤中餐。
這神一樣的轉折,究竟是哪個德才兼備狼心狗肺的寫薄子的大爺為她寫的,出來讓她看看,她保證不揍死他!
溫暖閉上眼,不再去看那將她當用盤中餐尋找着哪裏皮薄肉厚好下口的大墨蟒的動作神情,只集中感官仔細辨識着,並凝聚全身的力量在握着摺扇的手臂上,只要對方血穴大口向她襲來,她必然毫不留情的一刀插進它的脖子裏。
然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卻始終沒等來大黑蟒的下一步動用。她抬了抬眼皮瞧去,卻見那大黑蟒將身子縮了回去盤着身子閉上眼繼續孵蛋。
這是怎麼事?難道那公蟒把她抓回來不是要給它老婆加餐,而是要她替她帶孩子的?這念頭剛起,她身子立即打了個寒顫,這也太瘮人了些。
然而事實證明,寫她命薄子的大爺再次給她一了個神轉折。她這寒顫還未打完,那公蟒已狠狠一蛇尾掃了過來,將她掃飛出了蛇穴。
她中毒太多,被它老婆嫌棄品味不佳!
“砰”,她被掃到對面谷壁上掛在塊突起的石包上,溫暖緊緊抱住那石包咳了咳,吐出口血水來,只覺人生的難悲催到這種程度,也算是種奇迹。
從此處到洞口至少要幾個時辰,以她現在的體力及身體狀況,縱是沒有那兩個瘋子搜索追殺,能順遂活着走出去也是種奢望。她閉目想了想,決定往上爬,這谷雖被青黑毒氣籠罩看不清高度,但相對從地上走出去,從壁上爬上去的希望相對更大些。
溫暖強撐着體力爬了半個時辰左右,只覺眼前仍是青黑色一片,腦子卻開始越來越昏濁,視線越來越模糊,身體種種毒素毒氣在四肢百駭內激烈碰撞,使得她五臟六腑絞碎般的疼。她狠狠咬住下唇迫使自己清醒,不停的告訴自己,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生的希望,才有了能夠重新跟君熠寒在一起的希望,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
她渾渾噩噩的繼續往上爬,不知道爬了多久,她只知道一定要活着爬出去。手上脖頸上臉上不知被多少毒枝毒葉劃過,毒物咬過,她卻只本能的麻木的往上爬。
爬過又一個青黑色毒氣深濃的地方時,溫暖模糊的視線中只覺似有紅綠相間的軟葉拂過她的臉龐,她本不欲理睬繼續爬,但剛爬了兩下,她腦中一束清明劃過,身子驀然一震,急急的低頭睜大眼瞧去,唇角漸漸泛抹笑意。
雖然差點搭上條命,經歷了幾個神轉折,但總算黃天不負有心人,靈血草,終於被找到了!
有了靈血草在手,溫暖似看到了那抹生的希望在向她招手。她只覺快要枯竭的身體又重新注入了能量,咬緊牙關,更加用力快速的向上爬去。
當腳徹底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溫暖腿一軟幾乎倒下去。她摸了摸腰間,想要發出信號讓閣里的人來接她,可摸了又摸,卻無奈的發現那些信號彈早已不知在這幾翻折騰中掉在了什麼地方。
罷了,關鍵時刻能靠的只有自己。她將身上所剩的葯能吃的全部吃進腹中,雖明知沒多大用處,當現下也只有自欺的當個心理安慰。隨手從地上撿了個斷枝做拄杖,她一步一步的在這辯不明方向的荒涼夜色中向前走去。
“車怎麼停了?”車簾被挑開,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前方路中倒了個人。”玖風的聲音冷冷淡淡的傳來。
“哦?”她視線掠過前方那抹單薄纖瘦的白色身影,眸色微動道:“人死了沒有,若是沒死,讓他們抬進來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