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深秋的夜風讓她止不住了打了個寒顫,就在她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卻聽他噬笑道:“幫你?本座不過是念在那個人幫了本座一個不小的忙,現下替她出幾分氣罷了。她那條命之所以留着,也不過是為了萬一她若是命大能活着回來,自己能夠親自動手取她性命而已。你,不過是本座的一顆棋子,被感情最好的姐妹背叛廢去武功,想必她的心裏,這滋味頗為受用才是。”他說語聲散漫卻處處透着冷血無情。
然青檸聽着,心頭卻踏實多了。她強忍住由心底漫起的滲入四肢百駭的寒意,匆匆離開。若是可以,她希望這輩子再也不用見到這個令她只瞧着背影便心生恐懼的男人。
孟孤染瞧着散發著微微火光的邙山方向,斜挑的眉眼泛起抹幽深笑意。邙山這道“天然屏障”被破,早已虎視眈眈的金國又怎會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慕容婧與君熠寒勢必都想將這邊界控在手中,然這一戰,無論他們誰勝誰負……他眸底笑意愈發濃愈,最終得利的,都必將是他!
而這一戰,此時仍在繼續。
縱觀整個戰場,慕容軍已開始反攻,寒軍初露敗勢。待到寒軍被逼得節節後退之時,天空“砰”然炸開第二道煙花,被逼至靠近邙山邊緣的寒軍立即躥進身旁的竹林。在申胥以為寒軍要逃跑正欲下令追擊時,卻見綠竹劇烈晃動,寒軍竟然在揮刀砍竹子?
寒軍們手起刀落,飛腳一躥,幾丈長的竹子立即吱呀倒下。他雙眸猛一縮,大喝道:“撤!”
“撤”字音未落,他麾下的將領們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倒進燃燒火圈裏的綠竹發出的噼里啪啦類似爆竹響的聲音已在夜空中層出不窮的炸開。
申胥手下有五千騎兵,這聲響剛起,五千騎兵跨下的戰馬受驚瞬間開始撒腿狂奔,在響聲中來回衝撞揚蹄廝鳴。馬背上的騎兵紛紛摔下馬背,更有不少步兵避之不及被馬蹄踏死。慕容軍恐慌大亂。
洛緋看着前方的混亂,撫着跨下早已被塞住雙耳系了根紅頭巾的白馬,唇邊笑得風騷四溢。他見申胥已極快的塞住馬耳穩住坐騎,高聲下令撤退,桃花眼眯了眯,想走,沒那麼容易。
“砰”,第三道煙花在空中炸開,寒軍發動全面反攻,散於四面八方的兵士如潮水般一涌而上,再次將慕容軍包圍在其中。
慕容軍驚恐未定,又被寒軍反攻,內有戰馬鐵蹄踐踏,外有寒軍包圍,面對內外夾擊,慕容軍士氣陡散,一潰千里。
這一戰,勝負已定!
洛緋看着面容冷肅的申胥,把玩着白馬的耳朵,笑得懶懶散散問的漫不經心,“要降,還是要死?”
“要你的命!”申胥手握銀槍足踏馬背飛身而起攻向洛緋。
“爺的命,豈是你這等腎虛之輩想要便能要得了的?”洛緋冷哼執劍相迎。
劍槍相接,火花四溢。主將之戰,石破驚天。
長空一道虹光閃過,申胥直直從半空墜了下來捂着胸口連退數步以槍支地這才勉強穩定身形。
“如何,是爺要你的命還是你要爺的命?”洛緋似笑非笑的問道。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本將縱是死,也絕不投降。”申胥抬手抹去唇邊的血漬,周身傲氣凜然。
“這個申胥倒是有幾分傲骨,洛緋終是將這塊硬骨頭給啃下來了。”溫暖語中帶着幾分讚賞道。
“湊合。”君熠寒神情淡淡道。
“洛緋會不會殺了申胥?”
“較之直接殺了申胥,他就該更喜歡折磨申胥。”
“……”溫暖果見洛緋拿着劍閑然信步的走向申胥,笑得極其讓人毛骨怵然,“你既這般不願降,不若爺便在你額上刻下個‘降’字,召告天下人如何?”
“你敢!”申胥虎目怒瞪。
“這世界上還沒有爺不敢的事。”洛緋唇角冷然一勾,腕間一抖,劍尖直刺他的額頭。
而幾乎就在洛緋的劍尖及申胥的額頭不過寸許,申胥手中的銀槍飛轉對準自己的咽喉已貼盡肌膚時,一陣狂猛的風襲倦而來,待狂風過後,洛緋移開擋在眼前的手定睛一看,哪裏還有申胥的半分人影?
“這是哪裏冒出的妖風!”洛緋將手中的劍狠狠砸在地上,怒喝道:“來人吶,給我仔仔細細的收。哪怕這妖風將申胥刮出十萬八千里,你們也要給我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爺非得在他臉上刻百八十個‘降’字以泄心頭之氣不可。”
“這風颳得極不尋常,難道……”溫暖略作思襯,眸色微動對君熠寒道:“是華鼎?玖風和桃靈兒就在附近?”
“應該是。”君熠寒帶着她從樹上飄然而下,延着林子向另一邊而去。
“現在仗已打完了,你不出去?”溫暖隨着他悄然離開的同時忍不住問道。
“本王出去還能脫身隨你去追查玖風和桃靈兒?”
“……其實我可以自己去。”
“你這是嫌棄本王多管閑事?”
“沒有,我是怕耽誤您的國家大事。”
“……”
“青檸,你可瞧見為師日日戴在手上的玉鐲?為師今日梳洗時才發現這玉鐲不知何時竟不見了。”陳掌門眉色間透着抹焦急問道。
“玉鐲不見了?”青檸趕緊放下手中的果盤上前道:“師傅別急,青檸幫您四處找找,興許是您不小心掉在了哪裏。”
“那你快去,這可是你師……”她說到此,語聲驀然一頓,不再繼續。
“青檸知道這是師姐小時候送您的,是師傅的心頭寶,日日戴在腕上從不曾摘下,師傅您放寬心,青檸這就去找,一定會把玉鐲給您找回來。”她隴在袖中的手狠狠拽緊,指甲陷進肉里刺的生疼,面上卻滿含關切話語極為貼心道。
“師傅,不好了,大師姐她,她昨晚殺了守地牢的師姐逃跑了。”青檸話音剛落,門外一名弟子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急聲稟報。
“什麼?”陳掌門大驚,拍案而起怒聲道:“這個孽徒,竟然做出這等殘害同門之事來。”她轉而對青檸道:“看來是我與她的師傅緣份已盡,玉鐲你便不用尋了。去召集所有門中弟子來,為師有事要當眾宣佈。”
“是。”青檸掩去眸底森冷的笑,轉身急步而出。
半個時辰后,玉女門眾弟子齊聚,陳掌門正式宣佈改立青檸為掌門接班人,併當眾宣佈玉瑤的數條惡行,將她逐出師門,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你可知,今日我聽到了什麼消息?”幽暗的山洞裏,洞口透入的微弱光線淡淡描出兩道身影,一站一卧,站的身形枯瘦如鬼魅,卧的面色蒼白似死人。再配之那粗嘎破滅的嗓音,竟滲出幾分地獄的陰森之氣。
地上的人靜靜的睜着眼看着洞頂,仿若未聞,毫無反應,連那眼珠,都似定格未有分毫轉動。若不是她的胸口還有細微的心跳起伏,她與一個死人已無任何分別。
她不答話,說話的人似乎也並不在意她是否回答,自顧自的略帶着幾分憐憫與譏諷道:“陳掌門下令,改立你的小師妹青檸為掌門接班人,並宣佈將你逐出師門,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地上的人這下終於有了反應,她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定格的眼珠燃燒着熊熊怒火,似要將世間一切都焚毀殆盡。
“想報仇?”那人極為冷聲輕蔑道:“以你如今這副活死人的鬼樣子,這輩子怕是都是妄想。”
“我相信你既然救我,我便對你還有利用價值。”玉瑤聲音似從千尺寒冰中滲出,帶着刺骨的冷,“說吧,你要我做什麼?只要能讓我報仇,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我要你,心甘情願以你的心頭血為這炎華鼎祭祀,解開它的封印。”灰衣人極盡張狂的大笑起來。只有心頭有極盡恨意的女子心甘情願的以她的心頭血祭祀,才能成功的喚起炎華鼎的邪惡之力。
溫暖與君熠寒兩人找了整整一晚也未尋到玖風和桃靈兒的蹤跡,畢竟邙山綿延百里,他們跑的方向實在可以是成千上萬的多樣化選擇。舉個例子,她們救了申胥后完全可以再跑進邙山,而他們則在邙山外找,這背道而馳的兩個方向,縱然他們將邙山外百里內的地皮都翻過來也無濟於事。且他們在找的同時還要避開洛緋派出尋人的寒軍,真是極為耗費精力。
“失去了這麼個走捷徑的機會,真是令人着惱。”溫暖坐在草坪上捶着腿,神情有些鬱卒。
君熠寒在她旁邊坐下,將她的腿擱在膝上,掌上微微聚了些內力為她拿捏按摩舒緩,“她們的下落其實並不難查。”
“嗯?你有辦法?”溫暖立即來了精神。
“她們救了申胥。”君熠寒點到即止。
“那若是申胥這次打了敗仗怕被慕容婧處罰,不獻身怎麼辦?”溫暖恍然大悟,她怎麼就沒想到?
“申胥家族老少兩百餘口,全在京城。”
溫暖立即放心了,不怕他不出現。然下一刻,她卻皺眉看着君熠寒略帶不滿道:“怎麼不早說,害我白忙活一晚上。”
“……”
溫暖並沒有隨君熠寒一同回軍營,而是直接回了明月閣。炎華鼎沒有得到,但那人要的葯她卻必須想辦法達到他的要求,畢竟,他的手中,有她的一線生機。彼此,因為絕望,她只能在愛與放棄之間痛苦掙扎徘徊。而現今,黑暗之中終於乍現一道曙光,她絕不能放棄。
她回到明月閣扎進藥房研製的頭暈眼花,卻仍是未找到這本已藥性發揮到極致的葯再將藥性提高倍余的方法。
難道除了炎鼎煉製外真的再無它法?
她撫着脹痛的頭來到後院,打算吹吹夜風讓腦袋清醒清醒。然當她視線掃過葯圃掃過毒物箱掃過在樹上打瞌睡羽毛齊整的咕嚕鳥時,她卻只覺這後院似乎有些異常,至於哪裏異常她又一時說不上來。
“嘎,歡歡,壞蛋,歡歡,壞蛋。”正在打瞌睡的咕嚕鳥突然暴發出一聲極為凄厲的慘叫,“撲啦”一聲振翅而飛,輕飄飄的幾根羽毛至它炸開的毛間悠悠掉下。它在半空懸了兩圈,似未發現那抹恐怖身影,這才又搖搖晃晃落回枝頭繼續打瞌睡。
是了,楚歡!
有楚歡在的日子,她的後院絕不可能這般和諧。
她立即喚來弦月問楚歡在何處,弦月這才道此前她回閣便去葯室沒來得及告訴她,楚歡至去玉女門的次日便失蹤了,她派了人到處尋找均未找到。
失蹤?
溫暖略略思襯,估摸楚歡應是完成不了君熠寒佈置的任務,怕再受到責罰,便擅自逃了。但必竟僅是她的猜測,更何況楚歡在玉女門還和青檸結了仇,揍青檸時還被陳掌門瞧見。如此,她現如今究竟如何,還得仔細查查,這事,還得告訴君熠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