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縱然是被逗得笑了,回去之後,楊宛也有了幾分心事。夜間躺在床上想着席泓晴的事,始終覺得哪裏不如意。只是終究想不分明,躺在床上暫轉反側一番,也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來,她與姚肅一同去拜見姚夫人。不等楊宛發言,姚肅就已經將席泓晴所求的事情告訴了姚夫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娘,我都答應人家了。”
姚夫人嗔怪地拍一拍他的頭,道:“這樣大包大攬,現在倒是來向我求情了?”姚肅呵呵一笑,拉了楊宛的手,道:“這不也是幫宛宛嗎?”
姚夫人也不過是說笑一二,並沒有真的拒絕的意思。只是私下裏與楊宛說起,卻還是認真地問楊宛的意見:“若是讓那席家小子在姚家做下人,宛宛可覺得委屈?”
“並不覺得委屈,”楊宛道,“席家……原本也是遠親。如今宛宛自身已經到了如此境地,又何來餘力去幫他們。能藉著夫人的光照拂一二,已經是儘力了。”
姚夫人聽得心中一嘆,摸摸楊宛的頭,將這件事輕輕揭過。
等到四月底的時候,消息就傳了出來,姚二老爺要納妾,納的還是自家女兒曾經的教習。最為生氣的,不是別人,正是姚玉。
她覺得,自己眼中光風霽月的席先生,居然也是那種狐媚子。在自己姨娘面前,她毫不顧忌地將自己心中的怨氣發泄了出來。
姚玉的生母嚴姨娘並不是個寬厚的人,若非如此,也不能在姚二夫人的手段中生了姚玉下來,並平平安安養到如今的年歲。
只是當初生產的時候傷了身子,至今再也沒能誕下第二個孩子。也因為如此,才能被姚二夫人容忍活到現在。
聽得姚玉抱怨,嚴姨娘心中就格外不安。姚玉的那個教習席先生她是見過的,那容貌身段,周身的氣勢,在後宅中也是萬中無一的。若不是運道不好,也不會淪落到做妾的地步。嚴姨娘覺得,若是這席教習入了后宅,對自己實實在在地是個大威脅。
只是事情已經定下,她一時之間也做不得什麼,只能勸一勸姚玉,讓她略微安分一點:“如今她在外面,我們又伸不出手到外面去,也是沒什麼用。等她進了后宅,再來清算不遲。”
姚玉聽得姨娘一聲勸,將這口氣按捺了下來,心裏面卻始終覺得不舒坦。既然席泓晴如今動不得,她轉而想起另一個人來。
彷彿是天生的冤孽一樣,姚玉與楊宛也不知道是怎麼,第一眼就不對付。如今姚玉就想着,既然沒法子動席泓晴,那就讓楊宛受個教訓也行。以前肅堂哥護着她,上次見了,卻發現雙方之間似有間隙,姚玉覺得,自己也可以利用一二。
嚴姨娘尚且不知道姚玉心中打算,小心翼翼去了姚二夫人身邊,打探着席泓晴的消息。
姚二夫人身邊的人都是人精,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清二楚。嚴姨娘打探了許久,帶着一些姚二夫人刻意放出來的消息回去了,只覺得心中大概有了一個底,盤算着等人到了,自己又怎麼做才好。
心思放在這上面,無意間就對姚玉疏忽許多。
結果一個不小心,居然就讓她鬧出了一件事來。
姚家大房與姚家二房平日裏比鄰而居,各自開了大門交際。實際上若是想要到隔壁去,也不過是一時半刻的距離。
姚玉平時雖說不經常往大房來,卻也並不少來。今日她就偷了個空,出了門到了大房笑盈盈地去見姚夫人,說是來找姚真玩。
等進了門,一眼看到楊宛也在,她心中就定下神來。
姚夫人對姚玉雖說面上淡淡,卻也並不很是疏離。與她說了一會兒話,就讓她自去與姚真一同玩。姚真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拉了楊宛一同出去,三人並兩個丫鬟一同往花園子裏去。
彎彎曲曲走了一陣,終於到了地方,姚玉卻忽地一摸耳朵,大驚小怪地叫起來:“我的耳墜不見了。”
姚真側臉去看,就見她左邊耳朵上還掛着一隻金邊白玉水滴耳墜,右邊耳朵上卻空空如也。此時姚玉已經眼圈發紅,對着姚真道:“這是大哥送我的。”姚真在心中暗罵一聲倒霉,卻不得不柔聲勸道:“說不得是丟在什麼地方了,妹妹快好生想想,讓下人們去找。”
“大哥好容易送我一樣禮物……”姚玉眼淚眼看就要落下來,被姚真這樣一勸,便開始認真思索自己路過了什麼地方,將丫鬟們指揮得團團轉。
姚真不耐煩看她惺惺作態,自己去花園子裏找了地方坐了。楊宛卻被姚玉拉着手在身邊,說要留個人陪着才好。
楊宛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姚玉彷彿忽然想起一樣,一合掌,道:“對了,今兒是從前院過來的,說不得是落在前院了。”
她身邊卻只有楊宛一人,楊宛也不能裝聾作啞,上前一步道:“可要派人去前院告訴那些小廝們,也幫忙尋找一二?”
姚玉卻拉着楊宛的手道:“那樣一去一回委實太遠,宛宛你跟着肅堂哥對前院也熟,宛宛你能不能幫個忙,去前院找一找?”
楊宛儘管不太樂意,但是想到若是能就此不陪在姚玉身邊,卻也覺得很是心甘情願,當即答應下來。
她過了中門,往前院姚玉所說的路過的地方去,路上低着頭細細地看。姚肅今日也在前院,卻是跟了姚儀新請來的武術師傅強身健體。這樣的活動不太適合楊宛,故而楊宛才在後院與姚夫人說話。
路上慢慢地走,一路的石板路走過,正是四月,紅艷艷的石榴花開得分外燦爛,綠葉青翠,一眼看過去,也是春光明媚的好時候。
楊宛走到池塘邊上,看見陽光下,睡蓮居然已經開了。
一泓碧水中,蒼綠的葉子鋪展開來,兩朵白蓮略微高出一點,花瓣白如玉,中間鵝黃色的花蕊舒展,微風拂過,水面波光粼粼。
楊宛站在池塘邊上,忍不住駐足觀看了片刻,心情也變得極好。
遠遠地似乎有人在說話,她連忙收拾了心情,準備繼續去找。心中想着,若是實在找不到,說不得要找一個小廝幫着一同找了。
剛剛轉身,身後一陣大力傳來,身體就情不自禁往水中倒了過去。驚愕之餘,她拚命回頭去看,卻只看見一個嫣紅的裙擺一閃而過,人就已經落到了水中。
雖說池塘的水並不太深,可對於如今不到七歲的楊宛來說,卻還是太深了一點。一落下去,水就已經淹沒了頭頂。
頭頂的水微濾,彷彿上好的翡翠,光芒從上面照射下來,美不勝收。
楊宛奮力掙扎,卻覺得手臂在水中分外無力,就算是撲騰也帶不起多大的浪花。一時之間,心中又驚又怕,只是絕望地想,難道今天就要葬身在此了嗎?
水面外似乎有人在喊着什麼,但是透過水麵,卻彷彿變了形聽不分明。只是知道有人過來,楊宛卻放了一半的心。至少有人看到自己落了水,總會上來搭救一二。
正想着,就有一個竹竿刺破水面出現在楊宛面前。岸邊有人大聲地喊,抓住抓住,楊宛根本沒有聽到,自救的本能已經讓她抓了上去。
岸邊握着竹竿的人被手上的重量帶得往水池那邊一動,立刻就意識到水中人已經抓住了杆子,連忙開始往用力拉。一時之間,忙亂異常。
楊宛好容易被人從水裏面拉出來,渾身濕透,鼻子裏嗆了水而刺痛。抬眼看去,卻看見溫承關切地蹲下來,問:“宛宛你可好?”
溫承身後,正有人將救人的竹竿丟到一邊,也同樣看過來:“宛宛姑娘,你沒事吧?”
楊宛一張臉青白,搖了搖頭,情不自禁咳起來。雖說是暖意融融,可身上透濕,冷意一下子就席捲過來了。
溫承與拿了竹竿子的承意連忙脫了外裳,都裹在她身上。溫承抱了楊宛就往後院走,而承意趕緊一溜煙地往姚肅所在的地方跑。就平時二少爺對宛宛姑娘那在乎勁,知道了這件事如果自己不告訴他……
承意打了個冷顫,腳步越發地快了。
溫承穿着中衣一路疾行,路上見到的小廝不由紛紛側目,不少人都好奇地想要看他抱着的人到底是誰。等到了二門,守門的婆子見到他報了個濕淋淋的人過來,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準備攔住。
溫承連忙道:“還請嬤嬤行個方便,這落水的,是二少爺身邊的宛宛姑娘。”
那婆子被嚇得一哆嗦,連忙從溫承懷中接了人過來,自顧自地往內院去了。邊上另一個婆子看溫承穿着中衣,卻偏偏是送了人過來了,拉住了溫承道:“承心小哥且等一等,這宛宛姑娘落水的事,只怕夫人還有話要問,小哥不妨等一等。”
看溫承身上衣衫被楊宛身上的水沾得半濕,又是中衣,那婆子又有些於心不忍讓溫承就這樣等下去,略一遲疑,伸手招了個小廝過來,讓他去替溫承取一套衣服過來。
溫承含笑謝了那婆子,跟着那婆子在二門處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