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第258章：【gumi】キリトリセン（剪切線）

即使是野獸也會有需要休息的時候，而棲身之所的存在變成了必然。

只是他早就受到了詛咒，並不存在可以讓他安寧下來的地方。

睜開眼睛看到的又是灰白色的天花板，從睡夢中醒過神來，神威保持着仰躺的姿勢，眼神空泛。過了幾秒，外面的雨聲似乎才傳入了耳朵里，於是他翻身坐了起來，就這樣看向窗外。

這顆星球上總是一直在下着雨，今天也不例外，細細密密的雨絲只有在屋檐上積累到足夠匯聚成雨珠，才會“滴答”一聲落下來，輕輕地砸在地面上，再凝聚成小小的水窪。

空氣里都浸着涼意，只是這點溫度對於神威來說根本不用在意。

為什麼會在一切安定下來之後，回到了這裏？神威抓了抓頭髮，因為睡覺而變得凌亂的頭髮更加糟糕起來，他順手扯掉了皮筋，重新紮了一遍頭髮，只是在梳頭髮的時候，不免會看到木梳。

曾經的生日禮物，現在看來只是詛咒，他仍然留在身邊，當做普通的日用品來使用。是真的對此不在意，還是想要留作念想？其實都無所謂吧，反正那個人也不在了。

反正最重要的只是那兩個鏈墜吧？說是獨一無二的金色，他手上卻真實地握有着兩個。這種冷到死的笑話，也不知道當初神樂是怎麼想到的，還想從他手中搶走一個，想都別想。

春雨早就散作一團，當時連同他所在的第七軍團也被星海坊主殺得差不多，曾經並肩作戰的夜兔剩不了多少，他能夠活下來，說不定還得多謝神樂那個傢伙。明明是一家人，當時打得卻那麼慘烈。他在結束時想到了什麼呢？大概是“這就結束了”……吧？

對於他來說，似乎只有死在戰場上這一個選項，最後卻還是活下來了。既然沒有死，那麼就繼續在宇宙間馳騁吧，早就說過了，他會成為海賊王的嘛——當時他是這麼想着的。

阿伏兔依舊是他的副手，管理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麻煩事，每天都在抱怨和發牢騷，可是交給他的事都有好好地完成，那個口是心非的大叔，對於神樂也很看好的樣子。也有可能，他是在神樂的身上找着某個人留下的影像。當初也是啊，程帆那傢伙怎麼能一次次地潛入戰艦還順利離開，還不是因為阿伏兔沒有好好地做好警戒工作，估計是希望有個人來揍他一頓。

可是他非常強，直到程帆死去的時候，他也未曾受過一次傷。也可能是因為程帆每次的目標都是帶着她的骨灰罐離開，而不是和他做什麼生死搏鬥——在她死後，程帆早就放棄活下去了吧？

只是，“那個人”也好，“她”也罷，究竟……是誰？

“那場大戰居然傷到了你那個哥哥的腦袋啊。”坂田銀時詫異地挑了挑眉，死魚眼倒是沒變化。神樂嘴裏嚼着醋昆布，臉上的表情很無奈：“我也沒想到啊，他的腦殼那麼硬，居然還沒有保護好他的大腦，而且明明其他人都記得，卻只忘掉了晴夜姐的名字。”

她又嚼了兩下醋昆布，才困惑地皺眉道：“不過準確來說也不是忘掉了，而是無法記住啊。”她在阿伏兔說的時候就不太能理解，說什麼沒有辦法記住晴夜的名字，就算在他面前直接說出“晴夜”這個名字，他也聽不到。就好像有什麼力量，將“晴夜”完全從他目前的一切認知中抹去了。

其實還記得許多東西啊，比如看到鏈墜和木梳的時候，就記得是晴夜留下來的東西；說起程帆的時候，還知道他喜歡晴夜、曾經去搶晴夜的骨灰罐的事……可是僅停留於此了。就算能感覺得出晴夜對他的重要性，神威也彷彿本能地拒絕知道這件事，簡直像是在逃避。

阿伏兔也曾經跟神威說過晴夜的事，可是就像名字一樣，神威根本“聽不到”。最後他們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神威他自己拒絕知道晴夜，不知道是對死人沒有興趣，還是單純的……逃避。

因為後者不論怎麼想都不像是神威會做的事，所以他們覺得應該是前者。

神威撐着傘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潮濕、陰鬱，只有極其罕見的偶爾，這顆星球上才會出現太陽，然而那並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事物。陽光對夜兔來說是竭力避免的存在，它會灼傷他們的皮膚，造成相當大的傷害，所以他們才需要傘，不僅僅是為了阻擋雨水，也是為了阻擋陽光。

走到一家關着門的雜貨鋪時，神威停下了腳步，心底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說著：“進去看看吧。”然而他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便選擇了相反的答案，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

如果說他過去的記憶是一筒膠捲，那麼那把剪刀正在將它一格格地剪掉。

只是，拿着剪刀的人，又是誰呢？

“今天也是，合作愉快。”坐在對面的少女微微頷首，兩人之間的矮桌上放着一個紙袋，裏面裝着的是這次需要的敵人的情報資料。神威拿起紙袋，也不確認其中的內容，就收進了懷裏。

“看你這樣，還真有賣給你假情報的衝動。”名為林檎的少女挑起嘴角，怎麼看都帶着些許諷刺的意味。神威早就習慣了她的冷嘲熱諷，聞言也只是笑眯眯地回答道：“那樣的話，你長年累月建立起來的信賴關係，就會在瞬間分崩離析，你捨得么？”

“當然不捨得。”林檎優雅地微笑，“為了你而浪費葵大人的心血，你還沒那麼大的臉面。”

神威知道，林檎所說的“葵大人”就是那個人，那樣厲害的人，為什麼會死在他的母艦上？不，他不需要去想這種問題，也不需要知道答案，因為那只是一個死人，知道答案也沒有用。

“你想知道答案的。”“那是無聊的東西。”

“沒有關係，你遲早會想起來的。”“永遠不會。”

“扔掉那些記憶后，你還剩下什麼？”“強大的自己。”

今天的航行也是一帆風順，神威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準確來說是辦公桌上，將飛鏢一枚枚地朝門后的標靶上投去，一次又一次地正中紅心，愈發顯得無聊起來。

他扔掉了手裏最後一枚飛鏢，然後往後一仰，便躺在了書桌上。本來他只想着躺着比較舒服，沒想到放在懷裏的那兩顆鏈墜，也隨着他的動作滑落出來，順着脖頸滑到了地上，骨碌骨碌地滾着。他一時居然沒有想起來去撿，而是想到了許多別的事。然而那些事，他都不想知道。

既然是過去，就安靜地待在記憶的塵埃里不要再出現就好了。

“沒有用的，你其實什麼也忘不掉。”

“你從來都是知道失去后才明白自己的感情。”

“並不是遲鈍，也不是不懂，你只是自己不想承認。”

“認為喜歡是弱者才會做的事，認為你追求的只有強大。”

“晴夜。”

“你根本不曾忘記這個名字。”

“就好像你也從來不曾忘記，自己有多喜歡她。”

“作為野獸的你，帶給她的喜歡只不過是毀滅而已。”

神威猛地睜開眼睛，手下扣着的辦公桌的桌面，幾乎要被掀起來。他鬆開手，拍掉手心裏沾着的木屑和清漆，然後將地板上的兩顆鏈墜撿了起來。冰涼的寶石在手心裏看上去仍然精緻美麗，雖然是寶石，但是以神威的握力，想要讓這兩顆寶石變成碎屑，也很容易。

只要他收攏手指，然後用力握緊，就不會再有什麼鏈墜。獨一無二的金色，就將從世界上消失。除此之外還需要做些什麼？啊，扔了木梳，毀了雜貨鋪，不再和林檎來往……好像要做的事太多了，根本處理不完啊。光是雜貨鋪足夠嗎？那顆星球的存在就足夠證明許多。

說到底，和她關係最大的，既不是程帆也不是林檎，就連神樂也不是。

是他自己——夜兔神威本身，就是她存在過的最好證明。

“根本……忘不掉。”神威蹲在地上，忽然低低地笑了出來。

“到底在做什麼蠢事啊，真是太可笑了。”他止住了笑聲，音量仍然很小。

“原本將這些全部想起來的，不就是我自己嗎？”到底是說出了真相。

就如神樂所知道的那樣，在那場大戰後，神威的頭部確實因衝擊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大腦損傷，他忘記的其實還有許多事，而那些都在尋找的時候慢慢找回來了。

尋找什麼呢？當然是晴夜。他一開始沒有發現自己忘記了什麼，直到他發現自己貼身放着的兩顆鏈墜，想起晴夜的同時，他又想到，自己是不是還忘記了什麼別的東西？

如果是和晴夜有關的呢？他發現，自己無法接受這個設想。

可是直到他確定自己沒有任何遺忘了的事物時，才發現了自己有多可笑：明明全部忘記就好了，明明不要想起任何和晴夜有關的事才是最好的，明明晴夜早就死了想起來也沒用……

他做了無用功，還是會讓自己的心臟更加疼痛的無用功。

無處可棲的詛咒，還是如影隨形地跟着他，偏偏還是他自找的。

神威重新將鏈墜放回了貼身的口袋裏，然後站了起來。不過，這麼久以來的偽裝也是有好處的，起碼現在很少有人會在他面前提到晴夜了。只要他自己知道就好，既然這個世界上與晴夜聯繫最密切的人就是他，那麼以後也是如此——只要他一直記得晴夜就行了，連同那個詛咒也一併記住。

想到這裏，神威反而笑了起來。說什麼找不到棲身之所，他現在這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只不過他的棲身之所早已經死去，這也沒有關係，因為他還記得，那麼就不算是沒有。

拿着那把剪刀的人是他自己，想要將過去的回憶都剪掉的人也是自己。

只不過現在看來，這已經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了。

【用“沒有關係”切下】

【扔進垃圾箱的話】

【就能切斷了】

【昨日留下的淚水】

【切斷了】

【昨天愛過的人】

然而只是自以為是罷了，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以為晴夜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不需要的親情，等到他親手殺了她、遇到“安藤葵”的時候，才明白晴夜的重要性。

他的過去里永遠都充斥着她的身影，也永遠與她逃不開關係。

真正被他錯誤地下手剪斷的，只有那個唯一的棲身之所。[綜]不平衡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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