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草摩家是個很神奇的存在,他們身上的詛咒,說是詛咒,卻又像是神明的羈絆,可說是羈絆,卻又帶來了無數的痛苦,想要解除,就連神祇都束手無策,可若是延續,所有知情的存在都要搖頭嘆息。
駱媛媛恢復記憶前,自然是不會關注這些的——她甚至都不會知道這些,而恢復記憶后,她也得知白已經轉世去了,她原本就只是對白有感情,跟草摩家什麼的毫無聯繫。此刻想起了當初因為被貓怪附體,而被折磨至死的白,駱媛媛便忍不住看向了蠃蚌,問道,“這一代的草摩家有‘貓’嗎?”
蠃蚌點了點頭,“有。”
草摩家的事情,但凡是神祇都略有關注,因此蠃蚌並不需要駱媛媛等待,便能夠回答出來,“——似乎是叫做草摩夾。”
駱媛媛把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遍,理所當然的覺得陌生,卻又因為他和白一樣都是“貓”,而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他過得好嗎?”
一看見她的神色,蠃蚌便知道她在害怕些什麼,他安撫道:“不用擔心,惠比壽大人說草摩家這一代的封印似乎已經瀕臨崩潰,‘雞’的封印不久前便解除了。”
“咦!?”聽說這個消息,駱媛媛頓時驚訝的愣住了,“真的嗎!?封印可以解除?不是說連神明都解除不了的嗎?”
“再堅固的封印,若是沒有及時修補,也會出現破損,力量會隨着時光的流轉而減弱,”蠃蚌回答道,“算算時間……幾百年下來,也許到了最脆弱的時候了吧。”
“那真是……”駱媛媛深深的吸了口氣,終於露出了笑容開心道:“太好了。”
“阿媛,”見到她笑了,蠃蚌頓了頓,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幫你去看看他,但是你不要自己輕易行動。夜斗還在外面遊盪,他不敢靠近神社,說不定也想着守在草摩家附近等你出現,這很危險,你知道嗎?”
駱媛媛知道他說的對,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笑着朝蠃蚌點了點頭,不想讓他擔心。“我知道了啦——那蠃蚌要幫我去看看那孩子哦?”
蠃蚌自然不會拒絕她的要求,只要確定她不會遇見危險,他便微微柔和了神色,點了點頭。
第二天,蠃蚌就離開了神社。
望着他的背影,駱媛媛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去見見這一代的“貓”,但聽說夜斗還在外逃竄——說起夜斗,駱媛媛就皺起了眉頭。她的確是有些怕他,畢竟死在他的手上那麼多次,可是要說憎恨的話,駱媛媛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麼厭惡他。
在她的印象中,夜鬥不過是個孩子,不辨是非,不明黑白,被奈落所蠱惑着,當做是工具來使用。
可是被洗腦的孩子雖然是孩子,但一旦能夠殺人,不管駱媛媛相信他本性有多麼不壞,最好還是離遠一點比較聰明。
她便一個人動身前往學校,然後在學校門口遇到了澤田綱吉——難得這次獄寺和山本都沒有跟在他的身邊——而一見到她,他就顯得有些不安。
也許是回去后被裏包恩教訓了一頓?又或許是自己覺得,不應該一時衝動把這些危險的事情都告訴駱媛媛——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看見他那糾結又懊惱的表情,她就大概能猜得出他的心理歷程,也許現在正想要讓駱媛媛把昨天聽到的一切都忘掉呢。
“幹嘛呀,露出這幅表情。”每次澤田綱吉這麼糾結的時候,駱媛媛就會直接捧住他的臉頰,然後朝着中間一擠,看着他那變得奇怪和滑稽的臉笑起來,“我的家族差不多已經組建好了哦?”
“誒!!”澤田綱吉頓時慌張的瞪大了眼睛,他被她擠着臉頰,聲音含糊的錯愕道:“這麼快!?”
駱媛媛笑了起來:“那是,我是誰呀。”
澤田綱吉覺得她這幅神氣的樣子有些可愛,因而忍不住的有些想笑,卻又更加擔憂的問道:“那……那都是誰呢?”
“唔,”見他把話題和注意力轉移到了這上面,不再苦惱自己告訴了她真相,駱媛媛便鬆開了手。他們結伴一起朝着教室走去,她想了想要怎麼回答他:“幾個……妖怪吧?”
澤田綱吉:“……妖,妖怪?”
“……嗯,是妖怪哦,”駱媛媛見澤田綱吉連妖怪都有些難以接受,便默默的將還有幾位神明的事情憋了回去。她換了一種說法安撫他道:“其實說是妖怪,也沒什麼啦,就跟你家小嬰兒那種特殊存在差不多的感覺。”
“是,是嗎……說的也是啊,都有里包恩了……”澤田綱吉愣愣的重複了一遍,然後突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咦等等里包恩是妖怪嗎!”
“不是,”駱媛媛搖了搖頭,卻又坑了他一把,“但是綱吉你說過,那個嬰兒比妖怪還可怕哦。”
鑒於自家家庭教師總是神出鬼沒,澤田綱吉連忙緊張了起來,撲上去想要捂住她的嘴,“嗚哇,這句話要是被裏包恩聽見,我就死定了!”
駱媛媛一邊朝後閃躲一邊笑,“真是的,你現在這種氣勢拿出來就很好嘛!”
他們那時剛好走到了走廊的拐角處,駱媛媛正望着澤田綱吉,背對着前方,就那樣倒退着朝後走去。
一時不察,就感覺自己的背後好像撞上了人。
她連忙下意識的回頭道歉,都沒來得及看清究竟撞到了誰,“啊對不起……”
對方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又望向了看清自己是誰后,露出了慌亂神色的澤田綱吉,冷淡道:“走廊上禁止嬉笑打鬧。”
“雲,雲雀學長!”澤田綱吉連忙道歉,“非,非常抱歉!”
駱媛媛頓時一愣,她抬起視線定睛一看,終於也看清楚自己到底撞上誰了,而露出了一個懊惱的表情,連忙跟着澤田綱吉一起連忙低頭,乖乖認錯道:“對不起,我們錯啦。”
雲雀恭彌望了他們一眼,倒並沒有如校園傳言中的那樣,當場拿出拐子來讓違反校規的學生血濺五步,而是沒再說什麼,便帶着他獨有的那種危險而凜冽的氣場徑直越過他們,走了過去。
一直見他走遠,澤田綱吉這才鬆了口氣,直起了身子。然而他去看駱媛媛,卻發現她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對方的背影。
“……怎麼了?”
澤田綱吉覺得自己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駱媛媛現在的神色他並不陌生,每次她碰見感興趣的人的時候,都會露出這副模樣。
但云雀學長?!雲雀學長!?
他垂死掙扎一般的詢問了一句,希望能夠聽到一個和自己的猜測不同的答案。然而駱媛媛讓他失望了,她露出了頗有興味的神色道,“你不覺得……雲雀學長果然很帥氣嘛?”
“求你不要告訴我你要對雲雀學長出手……!”
“哎呀,暫時不會的啦。”駱媛媛雖然這麼說著,但她的視線卻一直望着雲雀離開的方向,顯出一種熱切來,“我就是覺得……那種一直冷冰冰的人,在面對自己重要的人的時候,所會露出的溫柔的表情,一定超級棒的啊。”
“你的惡趣味又來了……”澤田綱吉有些無奈和澀然的嘆了口氣,“可是雲雀學長……我想像不出那是什麼樣子誒。”
他皺着眉頭苦惱道:“我倒不是說雲雀學長不會喜歡別人……就是覺得,好難想像他溫柔的樣子。總覺得就算是對着女孩子,雲雀學長也不會溫柔到哪裏去的吧?”
“不會的。”但駱媛媛笑了起來,她看了澤田綱吉一眼,笑道,“在喜歡的人面前,不需要別人來教,不管是多麼冷漠和高傲的人,都會自然而然的溫柔下來的——如果在喜歡的人面前,跟在別人面前沒有什麼區別的話,那還算什麼特殊的存在啊。”
她轉身繼續朝着前方走去,似乎被澤田綱吉剛才的發言給逗笑了一般,“說出那種話來,阿綱你啊,果然沒有談過戀愛啊。”
“嗚哇,不要一有機會就拿這個來說我啊!”澤田綱吉連忙跟了上去,不滿的抱怨道,“現在都沒有談過戀愛……也不是我想啊!”
早上出了這麼一個插曲,澤田綱吉就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錯過最後一個拒絕駱媛媛組建家庭的機會了。放學后,她拉着澤田綱吉找到了里包恩,提出希望可以參加馬上就要舉辦的那個什麼指環爭奪戰。
“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參加的戰鬥哦。”但聽完了駱媛媛的請求,里包恩端着咖啡,奶聲奶氣的說道,“這是為了爭奪彭格列十代目之位的繼承戰,就算是最為親密的同盟家族加百羅涅都沒有資格插手,那麼鈴木媛,你要以什麼身份參戰呢?”
澤田綱吉和駱媛媛都愣了一下,好在她前世跟奈落呆在一起呆的久了,對於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大魔王式人物的思維模式,多多少少都了解了一些,她便試探着道:“里包恩先生……有什麼辦法嗎?”
里包恩倒也沒有再賣什麼關子,他聲音稚嫩,語氣卻非常老成道:“如果是以阿綱未婚妻的身份加入,就沒有問題哦。”
駱媛媛好歹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城主夫人,幾乎立刻就明白了“未婚妻”的身份所能帶來的特權和福利,以及和敵人在法律道義各個方面上都能扯皮的可能性。於是澤田綱吉瞪大了眼睛,還沒有說話,就聽見她非常乾脆,甚至輕鬆的答應了下來,“誒?這樣就可以了嗎?好的。”
——她並不在意。或者說,她並沒有真的當真,也並不覺得這個身份會束縛住她。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澤田綱吉就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麼理由出聲反對了——如果他把所謂的“未婚妻”的身份當真的那樣考慮的話,總覺得……在里包恩和駱媛媛面前,未免也顯得太可笑了一點。
駱媛媛的確沒有把“未婚妻”這個身份太過放在心上,她就這樣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一樣的多了一個“未婚夫”后,回到了神社。
因為覺得這件事情並不算多麼重要,只是為了參加指環爭奪戰的權宜之計,她甚至都不知道應不應該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蠃蚌。不過她剛一進門,還沒有來得及說“我回來了”,便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孩原本坐在房間裏,聽見她開門的聲響,幾乎是立刻猶如驚弓之鳥一般跳了起來。
蠃蚌一般不會輕易帶人回來,因此駱媛媛愣了好一會兒后,遲疑的問道:“……神祇?”
看起來是小孩子的模樣,是新生的神祇嗎……?
但對方露出了困惑和戒備的神態,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並沒有點頭。
“那……是妖怪?”
是落難的妖怪,被蠃蚌救回來了?
可是對方似乎對於“妖怪”這個詞極為敏感,立刻露出了極為憤怒和神色。“我不是怪物!”
“啊,對不起……”無意冒犯了對方的駱媛媛連忙道歉,“……可是,那你到底是……誰啊?”
小男孩抿緊了嘴唇,死死皺着眉頭,過了許久,這才低低的回答道:“……我叫草摩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