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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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是三公主瑤香八歲生辰,因惠妃喪禮剛過,東聿衡不讓庄妃大辦,讓她在延禧宮準備一桌盛筵作罷。庄妃遵了旨意,讓人請了皇帝一回,皇帝卻並不過去,只是按制賞了三公主八個刻壽的金荷包、八個刻平安的銀荷包。庄妃的外甥女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庄妃的長指甲掐進肉里,緊緊咬着銀牙,氣得胸膛起伏。

寶、睿、貴、妃!

沈寧此時正在讓人安置沈湄與七公主的屋子,沈湄抱着熟睡的瑤菡坐在正殿,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娘娘,妾也跟着過來,是否不合禮數?若是陛下知道了……”

沈寧道:“這麼小的娃兒哪裏離得開母親?雖說有奶娘帶着,但你不也說她夜裏總是找你?”

“是……”沈湄緊了緊懷中稚兒。

“那就是了,我一會兒跟陛下說一聲,陛下理應會同意的。”

“妾謝過娘娘。”沈湄起身要行禮,被沈寧制止了,“不必起身。”

沈湄只得端坐着低了低頭。

二人沉默一陣,沈寧輕嘆一聲再次開口,“湄兒,因為我你搬到了福禧宮,我對不住你。”

沈湄忙道:“娘娘言重了,是妾打擾了娘娘清靜。”

“不是這樣,我……”沈寧欲言又止。雖然沈湄曾與東聿衡同床共寢,甚至生下了一個女兒這件事讓她十分不舒服,但她也怪過自己,倘若自己不曾詐死,又或者先幫沈湄安排好了,她也不至於也進了皇宮深苑來。她以後又該怎麼辦?她已經生下子嗣,要出宮怕也是不能的了,難道就要這樣在深宮終老一生么?

原來自私也這麼難。

“娘娘,妾知道您這麼做一定有您的道理,妾不要緊的,真的。”沈湄趕緊道。

沈寧也只有點點頭,“明兒我把母親請來,你也很久沒見她了罷?”

“真的?太好了。”沈湄驚喜笑道,“自出了月子,妾就再沒見過母親了。”

沈寧勾了勾唇。她自回宮后,立刻讓人請了沈二夫人來,原以為會有一通斥責,不想沈二夫人只滿面淚痕,為她活着而欣喜,為她受苦而心疼。她欠這個婦人的情,也越欠越多了。

這時奶娘過來說要將七公主安置到床上去睡,沈湄剛把人交給她,瑤菡反而醒了。只是她沒睡舒服,看看左右好似陌生得緊,哇地一下又哭了。

沈湄連忙輕搖低哄,可依舊止不住娃兒哭聲,於是奶娘上前接過小公主,還沒來得及哄,外頭傳來太監的聲音,皇帝駕幸了。

隨着絡繹不絕的請安聲,伴隨着小娃兒哭聲倒成了一道頗有趣味的樂聲,皇帝還沒到正殿,聲音就先到了,“怎麼有娃兒哭聲?”

那聲音似有些不悅,沈湄與奶娘的心都提了起來。

沈寧與眾人接了駕,東聿衡看向沈湄一行人,眉頭微皺,看了看沈寧。

沈寧先讓他坐了,而後將原委說了出來。

其實東聿衡也聽說了這事,也同意了皇后的作法,只是沒料到沈寧會同意沈湄也跟着過來。

“貴妃既這麼說了,便由貴妃作主。”

“謝陛下、謝娘娘。”沈湄忙謝了恩。

東聿衡讓奶娘抱着七公主上前看了一會,交待兩句,便讓沈湄等人退了下去。

皇帝轉頭看向看不出什麼表情的沈寧,笑笑說道:“朕覺着七姐兒像你,你覺着像么?”

沈寧聽了悶悶地道:“我怎麼知道?”

一聽就知道她鬧了彆扭,頗有些無奈地將她攬近,“你這婦人,一回宮就因沈婕妤跟朕大發脾氣,怎地今個兒又同意了讓七公主過來?並且還一併將沈婕妤叫了來?”他着實捉摸不透她的脾性了。

沈寧知道東聿衡是真不理解這對現代人來說已是看似荒謬的問題,她抿了抿嘴,才看着他道:“我生氣的不是她們,是你。”

聞言東聿衡擰了眉,“這事兒是皇后的主意,怎地又怪起朕來?”

沈寧看他的表情不由好氣,唉,這情商無限接近零的封建帝王!她一咬下唇,爽性直白地道:“我生氣的是你這麼花心風流,恨不得將天底下所有的美女都招進後宮,甚至連沈湄也不放過。”

“滿口胡言,朕從未為私慾搜羅各地美人,選秀不過是按制三年一回充盈後宮,為的是朕之東氏皇朝福澤延綿,子孫繁茂。”他惟一為了私慾費盡心思得到的婦人,就是她。他也不知為何,她並不貌若天仙,並不賢德大度,不曾為他誕下子嗣,這些卻都無關緊要,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心滿意足。

他這話的意思,是只將女人視為玩物與生孩子的工具。他一直是個無情的皇帝,自己也曾切身體會過這一點。沈寧至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也不知道他那一點柔情為什麼給了她。

“寧兒不願朕多子多福么?”東聿衡撫了撫她的臉頰,問道。

子嗣從來是封建家族中最為看中的首要大事,沈寧明白,但她還是搖了搖頭,“不是我跟你生的,我都不願意。”

東聿衡憐惜地摟了摟她,“朕何嘗不想讓你懷上血脈?只是你遭遇大劫,身子已被掏空了,朕得先將你養好了才成。”

沈寧點點頭,“我知道。”她其實沒打算懷孩子,這樣正合她意。其實不是不想,她霸佔一個皇帝為招來什麼樣的危機,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但她卻不敢想像後宮對她的怨恨轉到她的孩子身上。

東聿衡見狀,無奈一笑,“唉,你這天下第一的妒婦,也不知道你從哪兒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聿衡,你不明白,沒有哪個女人真正願意她愛的男人去抱別的女人,讓別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除非她不愛他。”沈寧注視着他,“古今皆如此。”

東聿衡從來沒有功夫費神去了解婦人心思,聽她這麼一說有些不可思議,“你說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是妒婦?”那她們那些三從四德究竟學到哪去了?

“你將心比心,如果我有兩三個丈夫……”

“住口!”東聿衡滿臉不悅地打斷她,又在胡言亂語!

沈寧哭笑不得,“你瞧,你連我打個比方都不願意。”

“朕是丈夫,你是婦人。”

“男人女人都是人,又有什麼不同?總之我知道你不想我有別的男人,我不想你有別的女人,這就是人心。”沈寧點到即止,她明白不能一下子就讓他全部接受。

東聿衡沉默下來,沈寧知道他將她的話聽進去了,笑了一笑,靠在他身上也安靜下來,低着頭輕輕把玩着他的手指。

她知道他有些溫水煮青蛙的意思,也知道他其中許多考量,若非他真正將她放在了心上,決計不會同意這一夫一妻的做法,但是,她就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么?

隔幾日,皇帝休沐,領着沈寧去王太妃那坐了一回,適逢皇后也來了,四人說了會話。王太妃對沈寧不冷不熱,也只當她是尋常妃子一般。

東聿衡怕太妃乏了,這才離開了壽陽宮。

皇后與皇帝說了替大將軍選妃的事兒,說是片刻派人將畫像送到乾坤宮去。東聿衡應允后,她便躬身告退。

沈寧今日一直在觀察東聿衡與孟雅,她打量着二人說話的口氣、情態,心底隱隱有了底。

回了乾坤宮,皇帝讓沈寧坐在書房彈琴,為其揮墨助興。沈寧笑允。

只是琴還未從琴閣中取來,皇後派人送來的捲軸卻到了。沈寧猴急地一副副打開,她邀請的幾人果然赫赫在列。她將樂安郡主、樂華郡主、慶雲縣主三人的抽出來擺在皇帝面前,拍了拍道:“讓黃將軍先相相這三個。”

東聿衡看了看人物,挑了挑眉,“你倒是上了心。”難怪她前陣子有興緻招貴女進宮陪伴,“只是這樂華……你也看上眼了?”他有些古怪地瞅她一眼。

“怎麼了?”沈寧不解。

“樂華的膽子小得很,聽說她幼時見了一個耗子就嚇暈了過去,這些年雖長進了些,但朕也把她嚇哭了一次。”不過稍稍厲色看她一眼,她就嚇白了臉。

“真的?”沈寧樂了,不厚道地問,“她還有什麼趣事?”她很久沒聽笑話了。

東聿衡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朕莫非是包打聽?”就她敢問這些。

沈寧噘噘嘴,“你是知道,就是不想說。”

“胡鬧,”東聿衡笑罵一句,“朕問你的話,你怎麼就看中她了?”

沈寧笑睨他一眼,“保不齊黃將軍好這口。”

“說話沒個分寸。”東聿衡不輕不重地斥責,隨即讓她研墨,隨口問道,“你這是在幫花大小姐找後路?”

沈寧上前,淡笑不語。

皇帝見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一會,“又在想什麼古怪玩意兒?”

“我想為黃大哥接風洗塵。”

“朕在皇宮設宴,讓你去便是。”

“我想私底下為他設宴。”

“胡鬧。”東聿衡皺眉。

“怎麼胡鬧了?”

“你一個后妃為何要宴請外臣?”還敢在他面前提?

“救命恩人算不算理由?”沈寧直視他,“不止他,我還一直想着要宴請一次簡將軍、豐寶嵐、韓震,對了,還有你與萬福公公。”

她每說一個名字,皇帝的心就不停往下沉,原來,她已經有這麼多次與死亡擦肩。

“朕考慮考慮。”他沒法子拒絕她的這個理由。

“好人!”沈寧一聽,頓時喜笑顏開,上前攬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口。

“行了,幫朕磨墨。”東聿衡扶着她的腰勾了勾唇。

“遵命,我的陛下。”沈寧嘻嘻一笑。

這時流幽琴送了過來,琉璃將琴放置好,便又領着人出去了。

皇帝選了一隻毛筆,看一眼案上的琴,忽而道:“朕聽說虞州曲家藏有一張絕世好琴,名為紫風,不知比之流幽如何?”

沈寧輕笑,“那得要聽過才知道。”

說罷,她又瞟一眼畫像,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件無法不置之不理的事說了出來,“說來,皇後娘娘也正為大皇子選妃哩。”

東聿衡心裏頭想着另一件事,隨口應了一聲。

沈寧頓了一頓,清了清嗓子,“皇後娘娘覺着沈家的兩個姑娘長得很水靈很是喜歡。”

皇帝本欲蘸墨的手停住了,他抬頭看向沈寧,“哦?”

沈寧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東聿衡挑一挑眉,繼續方才的動作,一面說道:“皇后想來是想效仿母后與王太妃,”他頓一頓,解釋道,“德妃有個親姐姐,原也是朕的妃子,與賢貴妃是一同入宮,她是母后一早就選定了的,只是後來難產歿了。”

“哦……”沈寧不想跟他翻舊帳,只得暗自磨牙傻傻應了一聲。

“你是怎麼個想法?”東聿衡撫平紙張,開始下筆。

“皇帝陛下,”沈寧支着頭半蹲在書桌前仰頭看他,“我要是有想法了還告訴你做什麼?就是沒想法才讓你幫我想辦法。”

東聿衡失笑出聲,“朕見過缺心眼的,可沒見過你這麼缺心眼的。”這事兒也敢跟他說!

“我覺得你有你的打算,而我,無條件支持你。”沈寧偏頭看着他,表明自己的立場。

東聿衡垂眸注視着她,眼底閃過笑意,嘴裏卻是說道:“話兒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連娘家做些什麼都不知道,還拿什麼支持朕?”

“哎呀,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朕倒覺着這筆買賣對你並無壞處,你就不先為自己考慮考慮,一骨腦地告訴了朕?”

“你會為我考慮的,我也不能還拖你後腿啊。”沈寧厚臉皮地道。

東聿衡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朕……”

“瞻前顧後不是我所願,可我會在當下儘力而為。”誰能說得准明天發生的事?

皇帝與她對視半晌,良久,才輕笑一聲,“還不去彈琴?”

沈寧腦袋搖晃兩下,起身抿着笑到琴前坐定,野着心思叮叮噹噹地彈起來。

挑剔的皇帝陛下並不滿意,他懶懶地道:“你這‘琴’……還一陣一陣的?”

這話分明有些雙關的意思,沈寧嬌嗔一句“討厭”,才收了其他心思,認認真真地撥弄琴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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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千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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