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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過了三日,春禧宮連一點動靜也沒有。表面看不出異樣,可東聿衡的心裏不停堆積着失望與怒火。
夜裏他回了乾坤宮,忍了一忍還是問道:“皇貴妃派人過來了么?”
他這話的意思是問沈寧是否主動求見於他。後宮惟有她與皇后兩人能到乾坤宮主動求見,其餘嬪妃沒有要事,不得宣召不得求見。
如意答道:“回陛下,春禧宮的不曾過來。”
這一短短回答卻使得東聿衡怒火中燒,“來人,把雲妃、德妃、淑妃叫來,叫戲班曲班統統過來,朕要暢飲一杯!”她既如此,他又何必對她千依百順莫不依從!
乾坤宮很快升起了絲竹之樂,皇帝與嬪妃共享美酒佳肴,聽悠揚之音,好不痛快!
佳釀一杯杯下肚,轉眼月已高掛夜中,頻頻斜眼瞄向殿外的皇帝一次次希望落空,他半醉半醒地沉沉笑了幾聲。
她聽了李子祺的事就能衝動地不顧一切痛打豐寶嵐,現下對他卻是不聞不問么?好極,好極!
正值德妃帶來的西門月獻唱,清麗美妙的聲音傳進他的腦中,他半抬微醺醉眼,看了她半晌,緩慢地對她勾了勾手指。
這一舉讓西門月、三妃、萬福都驚住了,西門月心兒狂跳,走上台階,皇帝表情淡淡地站了起來,對着底下擺了擺手,便執着西門月的手緩緩往內殿走去。
三妃心中說不出個什麼滋味,惟有起身送駕。
萬福張了張口,差點就想請皇帝留步。而後他又自我震驚地想到:他這是在做什麼?是想阻止主子寵幸後宮么?主子想要誰就幸誰,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心中雖這樣想,但腦中還是不受控制地閃過皇貴妃的臉,帶着隱隱一絲不安。
進了內殿,東聿衡揮退所有宮婢,步伐略顯虛浮地將西門月帶到龍床邊,頗為粗魯地將她推倒在床上,旋即堅實的身軀覆了上來。
西門月下意識閉上了眼睛,鼻息間傳來濃濃的酒氣與香氣,她緊張得身子輕顫。
然而過了一會卻再無動靜,她顫巍巍地睜開眼,見東聿衡直直注視着她,似在看她,又好似看的不是她。
她心下一涼。
果不其然,皇帝緩緩抬起身子,將她拉了起來,自己再重新躺回床上,背對着她沉沉嘆了一聲,擺了擺手。
西門月幾乎無地自容!
她傻傻站立許久,幾乎是哀求地喚了一聲,“陛下……”她不美么?她不嬌么?她究竟哪裏比不上寶睿皇貴妃?
強壯的身軀紋絲不動,似是已然沉睡。
***
隔日,東聿衡自美夢中緩緩醒來,懷中軟玉讓他勾了勾唇。他正欲低頭吻向酣睡的美人,看清咫尺的嬌顏,卻頓時無比清醒地坐起了身子。
只着中衣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睛,含羞帶臊地喚了一聲,“陛下……”
這張麗顏赫然是西門月。
腦海中浮出沈寧的笑臉,東聿衡沒來由地一陣心虛,旋即他惱羞成怒地回想昨夜之事,竟是一片空白。
“你怎麼在這兒?朕不是讓你回去了么?”他面無更情地下了床問道。他只記得自己失望之極召了西門月侍寢,但將她壓在身下卻不想親下去,興緻全無的他昏昏欲睡,躺回床上讓她離開。
“陛下不記得了?奴婢怕陛下着涼,轉回來為陛下更衣蓋被,卻被陛下抱住,叫奴婢不要走,而後……”西門月坐起來,嬌羞地垂下了頭顱,看向床上一抹殷紅。
東聿衡自然也看清了,他下顎緊繃,再次試圖回憶,好似只在夢中以為沈寧終是來了,他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裏……難道……
“來人!”他突地一聲暴喝。
“陛下……”西門月嚇了一跳,見他喚人不由拉緊了被子。
“奴才在。”萬福進來,卻不知皇帝為何一大早大發雷霆。
“把如意殿的女官叫來!”
如意殿是大景後宮又怕又愛的地方,殿中女官專程調教嬪妃如何伺候皇帝,有很多房中秘術,並且會在後宮侍寢前濕潤一番,以便皇帝盡興。
西門月自然聽說過如意殿之名,卻不知道皇帝叫來做什麼。她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惶恐。
不多時,三名女官便到了,西門月聽得皇帝陰鷙命令,“帶她去仔細查一查,仔仔細細查一查。”
西門月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被其中一名女官請下床來,雙手環在胸前有些不知所措。
“動作快些,把她拉下去!”
萬福明白皇帝已臨近爆發邊緣了。
三名女官不敢不從,將西門月連扶帶拉地拉到內殿耳房,不一會兒西門月的尖叫聲就傳了出來,“你們幹什麼,你們幹什麼!”
東聿衡充耳不聞,讓人為他準備洗漱。
西門月的哭喊聲愈發慘烈,她叫着“陛下、陛下”,一會兒后似是連嘴巴也堵住了,聲音漸消,只是再過一會,又傳來她嘔吐的聲音。
如意與宮婢們大氣也不敢出,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皇帝。
片刻,一名女官走了出來,垂首稟道:“陛下,此婢處子已破,然而體內並無龍精,奴婢們推測陛下不曾幸她。”
東聿衡沉沉緩緩地鬆了一口氣,旋即臉色愈發冷凝,“把她帶出來。”
西門月再次出現在皇帝面前,已是面色慘白狼狽不堪。
“掌嘴。”東聿衡冷着臉淡淡道。
一女官聽令,狠狠扇了西門月一耳光。
西門月再次痛哭起來。
“說罷,怎麼回事。”東聿衡的語調愈發輕了。
西門月卻聽得寒意更甚,怕他再拿什麼手段對付她,急急哭哭啼啼地啞着聲音招了。
原來她昨夜不堪冷落,只覺出去便是顏面盡失。情急之下,她憶起自己腰間有一包安眠的香粉,這是她這些時日夜不能寐讓宮中太醫配的,並且份量頗重,她悄悄地將一整包都倒入身帝的香獸中,過了許久才以為他蓋被子為由走上前去,發現東聿衡已然沉睡,她咬牙下了決心,為他脫靴更衣,自己也只着中衣上了床。她也知道只這樣是不夠的,她聽說過處子落紅,她不惜自己用手戳破了自己最珍貴之處,將血染在床上。
然而犯了一個致命錯誤的她卻從不知道男子那處會……到現下西門月還不知女官們粗暴無比地查什麼……
萬福以為主子被如此算計,定會嚴懲於她將她逐出宮去,誰知皇帝竟無比厭惡地道:“誰都不許聲張,將人送回德妃那兒去,讓皇后冊封選侍。”
沈寧昨夜用過膳就睡下了,並且今晨還起得比平常稍晚。
這也不怪她,她已有三夜沒有好好睡覺了。這三日來她都在與人生最艱難的選擇做鬥爭。她非常明白這個選擇一旦做出了就再回不了頭,因此她一再地深思熟慮,也不願與東聿衡見面,她知道他在眼前定會影響她的判斷。
三日來她恍恍惚惚,有時夢裏夢見回到了現代,到處找不到東聿衡,她站在廣場大聲痛哭;有時夢見媽媽坐在沙發前哭泣,問同樣一臉難過的爸爸她的寶貝女兒到底去哪了。
她的人生中,親情從來是占很大一部分的。甚至她曾認為沒有誰會超得過她對爸爸媽媽的愛,然而愛情是那麼美妙傳奇,她居然無法自拔。
現代的社會有爸爸媽媽,有親朋好友,有科技電器,有高跟鞋,有短袖熱褲,有這封建王朝沒有的一切……在這兒她只有東聿衡。分明天平的兩端看來極不平衡,可她最終還是選擇留在古代。
儘管這裏只有一個東聿衡。
她獃獃在床上坐了一會,長長一嘆。爸爸媽媽,請原諒這個不孝的女兒……
她起了身,做出了最痛苦抉擇后,有些如釋重負。她凝視着鏡中的自己,下了決心今天就對東聿衡說出自己的秘密,他應該……會接受的。
她應該相信他,相信自己的選擇。
琉璃此時進來,看見沈寧站在銅鏡面前,先是一愣,而後笑道:“娘娘醒了,奴婢這就喚人進來。”
“嗯。”沈寧微微一笑。
待洗漱過後,琉璃站在妝枱前為她梳頭,沈寧讓人將首飾盒拿來,挑選了一支金花鈿讓她別上。
“娘娘今個兒好興緻。”琉璃笑着接過,笑容里卻有些心事重重。
“嗯,幫我打扮漂亮點兒,今夜請陛下過來。”
琉璃聞言,動作竟是一僵,“娘娘……”
“嗯?”
琉璃咬了咬唇,跪了下來,“娘娘,奴婢聽聞陛下昨夜在乾坤宮召了雲妃、德妃、淑妃一同飲酒賞月,而後、而後、還召了西門月侍寢!”
沈寧聞言,心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