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由於舒雅南提前跟媽媽說過，要帶個貴客回來。舒媽媽一家早就做好了準備，一路上電話不停，一直在問他們到哪兒了。

下午五點時，車子駛入小區里。宮垣把車停好，與舒雅南一道下車，舒家一家人熱絡的迎了上來。宮垣打開車子后蓋，裏面是他準備的見面禮，快要塞滿整個車廂。這還是舒雅南一再勒令他不要買多了精簡下來的。

“過來玩就行了，還帶什麼東西！”舒母看着宮垣，笑得合不攏嘴。

舒父陪着宮垣一道上樓，舒雅南與母親走在後面。舒母挽着她的胳膊，眉開眼笑的說：“真不枉我把你生的這麼漂亮，前任現任個頂個的帥小伙！”

舒雅南扶額，“媽，過日子不是更應該看內在嗎？你這麼外貌協會真的好么？”

舒母：“長得丑的，看着飯都吃不下，還怎麼過日子？”

舒雅南居然無力反駁。

舒家家境小康，父母一起經營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家裏住的花園洋房，在本市的一個高檔小區里。幾年前舒雅南當紅時賺了不少錢，也給家裏打了不少，但這筆錢都被舒母存起來了，說等她結婚時當做嫁妝一起給她。

當年舒雅南跟凌峰的戀愛，舒母本來並不看好。她甚至親自趕到舒雅南身邊，打算棒打鴛鴦。但是，當她跟凌峰見面后，凌峰一流水準的顏值，陽剛的男人氣息，一張乖巧的嘴巴，沒幾天就把舒母哄得妥妥帖帖。後來，她還成了他的粉絲，每逢他的電影上映，包場請朋友們看。

前陣子聽說舒雅南分手，舒母很是傷心了一陣子。如果不是因為凌峰出軌在先，她真想撮合他們。但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兒，一旦決定的事情，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她只能祈禱這個現任能靠譜。畢竟自家女兒都過30了，即使再有事業，終究還是要嫁人的。

她最想看到的不是她出人頭地，而是生活幸福，婚姻美滿。

進屋后，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桌上是早就準備好的豐盛飯菜。一起舉杯時，舒雅南攬過身旁宮垣的胳膊，甜甜笑道：“給你們正式介紹一下，這是宮垣。我們在進行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如果不出意外，以後就是咱們舒家的一份子了。”

舒母握着酒杯的手，驀然一抖。

宮垣揚起笑容，“遇到雅雅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她。”

兩人相視一笑，宮垣臉上溫柔的笑意，柔化了他眉宇間的凌厲之氣。昔日眼裏的陰鷙，蕩然無存，瞳仁晶瑩透亮，漾着脈脈溫情。此時的他，與其他陷入熱戀中的男人並無異樣。

碰杯后，舒雅南的弟弟問：“哥哥，你也是藝人嗎？”

“哥哥他是霸道總裁。”舒雅南噗嗤一笑，又說：“當然，現在在往貼心暖男的方向發展。”

舒母表情更加僵硬了幾分。但她極力掩飾着自己的不自然。

一頓飯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吃完。飯後，舒雅南帶宮垣出門漫步。

兩人都穿着灰色羊絨大衣，宮垣頸間是灰白格子羊毛圍巾，舒雅南頸間是藍白格子絲質方巾。天色已暗，街燈亮起。兩人十指相扣，漫步在小城的道路上。雖然舒雅南矇著面罩，長發披散，但那飽滿的前額和盈盈如水的桃花眼，仍然驚艷。

兩人容顏出眾，個子高挑，氣質不凡，又做情侶打扮，一路引來不少觀望羨艷的目光。

宮垣臉上始終漾着清清淺淺的笑意，那種不由自主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舒雅南時而與他手拉手，時而靠在他肩頭，時而窩在他懷裏。兩人就像如膠似漆的小情侶，一路甜甜蜜蜜的膩歪着。

走了一圈后，舒雅南把宮垣帶去酒店開房。

“這是我們這裏最好的酒店最好的套房了。”舒雅南插上房卡，與宮垣一道進入房間，“這幾天你就屈就一下。”

宮垣反手關上門，伸手一拉，將她按在牆上，低頭吻了上去。

熾熱的吻，由唇舌蔓延到脖頸……

舒雅南察覺到他的意圖，趕忙推阻，“今天都奔波一天了，風塵僕僕的，先洗澡吧……”

“等不及了……一起洗……”他一邊糾纏着她的唇舌，汲取着她口中的蜜液，一邊利落的剝着她身上的衣物。

舒雅南被他的熱情折騰的應接不暇，其實今天挺累，她不那麼想。但是他的慾望那麼強烈，讓她無法抗拒。

他將她扛進了浴室，放入浴缸中。微燙的水絲由噴頭裏紛揚灑下。浴缸里也在放水。

水波激蕩，香汗淋漓，喘息陣陣……

一陣狂熱結束后，舒雅南伏在浴缸邊緣，平復着紊亂的呼吸。

宮垣將她抱起，放入了房中央的大床上，再次壓了上去。舒雅南並不想要了，但又抗拒不了宮垣帶來的極致體驗。半推半就間，兩人再次瘋狂起來。

宮垣吃飽后，摟着舒雅南躺在床上。

他摩挲着她的後背，低聲道，“你媽好像不喜歡我。”

“沒有呀。你想多了。”舒雅南笑着說，“她挺喜歡你的，還誇你帥呢。”要知道，她有過凌峰那樣的前任打底，一般人還真難入得了她媽的眼。

“但願如此。”宮垣對他人釋放的感情信號有着敏銳的第六感。也因此，他能很精準的判斷出，哪個合作對象更有誠意。只希望，這次是他想多了。

舒雅南坐起身，“我得回去了。今天才回家，得陪陪家人，不能耽擱太久。”

宮垣將她抱住，再次吻上她的唇，一個纏綿的深吻結束后，他在她耳邊吐氣，“答應我，就算你媽不喜歡我，也不要放棄我。”

舒雅南依偎在他懷裏，雙臂環上他的後背，“我會一直這樣抱着你，直到……你不再愛我的那天。”

舒雅南回到家時，爸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弟弟在房間裏玩遊戲。她陪他們聊了幾句，就被她媽拉進了房裏。

舒母關上門，壓低聲音問道：“宮垣是不是就是那個豪門宮家的人？”

舒雅南點頭，“是。就是擁有寰亞集團的宮家。”

舒母表情一滯，雖然剛剛就猜到了，可是，在得到肯定的答案時，還是忍不住心頭直哆嗦。

舒雅南故意嬉笑道：“媽，嫁入豪門不好嗎？你不用擔心啦，你女兒能hold住他。”

舒母臉色一陣變幻，驀然站起身，強硬道：“不行，雅雅，誰都可以！就他不行！”

“為什麼？”舒雅南問，“媽，我以前問過你，你不是說我們跟宮家沒有任何瓜葛嗎？為什麼就他不行？”

舒母一聲長嘆，復又坐在沙發上，攥住舒雅南的手，“雅雅，對不起，媽騙了你……”

“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她早就知道母親騙了她，這一次帶宮垣回來，一是為了讓宮垣安心，另外，也是為了了解兩人到底有過什麼樣的瓜葛。

舒母長吁短嘆了好一陣子后，斷斷續續的說著。

“當年我被聘入宮家做傭人，你跟我一起住進宮家。就是那時候，你認識了宮家少爺宮垣……”舒母長嘆了一口氣，“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就患了抑鬱症，他爸媽沒日沒夜的吵架打鬧，鬧個雞犬不寧，也從來不避着點孩子……”

“宮垣性格敏感自閉，不跟人說話，也不會笑，總把自己藏起來，喜歡躲在黑暗狹小的地方。我們那時候常常在大宅子裏四處找他。下人們都在傳，小少爺只怕是精神狀況有問題……”

舒雅南聽得微微屏息，“後來呢？”

“後來，你跟他成了朋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你們倆可以玩在一起。而且小少爺漸漸會笑了。那時候你除了上學以外的時間都在陪他。你去上學時，他就趴在窗台上等着你。”

“等等……”舒雅南打斷她媽的話，提出疑問，“宮垣他沒上學嗎？如果那時候我10歲，她也七歲了啊。”

舒母搖了搖頭，“我們剛到宮家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根本無法上學，他母親請了一流的教師親自來家裏教習他。”

“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舒雅南揪着心問。

“誰知道呢。”舒母嘆息，“總歸才那麼點大的孩子，每天目睹父母的家庭暴力，又怎麼可能好的起來。”

“你小時候性子野得很，又瘋又野，在班上還是威風凜凜的小班長。但你對小少爺好的不得了，願意把課餘時間都用來陪他，你從來不跟他鬧彆扭，做什麼都惦記着他，就算是在放學路上買點小吃，都要留一半帶回來給他。”

聽到這裏，舒雅南微微笑起。原來她以前對宮垣那麼好，真好。

“其實小少爺錦衣玉食，哪裏缺你那點亂七八糟的小吃食。倒是你給他吃的那些東西，什麼幾毛錢一包的辣條，對身體多不好。”

舒雅南噗嗤一笑，眼裏又隱隱浮上了淚花。

為什麼她會把跟宮垣的往事忘記呢……那麼美好的回憶啊……

“我看你是打心眼裏心疼他喜歡他，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照顧着。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年的朝夕相伴，小少爺的情況漸漸好轉了。你逗他笑時他會笑了，你陪着他時他能跟其他人交流了……”

“那後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們會離開宮家？”舒雅南又問，“還有我腦袋上的傷，是不是跟這個有關？”

“是……”舒母點頭，“宮垣10歲那年，他母親跟他父親的情婦發生衝突，你與宮垣都在現場，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並不清楚，但是你腦部受到重創，被送去醫院急救。後來聽他們家說，當時你為了護着宮垣，不小心受傷了……”

“後來呢？”舒雅南急切的追問，“我聽說宮垣有過殺人記錄，是不是跟這個有關？”

舒母面色猶疑，“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宮家不會讓這些負面新聞擴散。何況，就算是殺人，宮垣是未成年人，沒有當眾開庭審理，也沒有判刑，外界也不會知道多少。”

“那我們就這麼離開宮家了？”

舒母點頭，“你在術后失去記憶，宮家給了我一筆錢作為補償，讓我帶你離開。他們也提出了條件，再也不要與宮家有任何瓜葛，不要提及宮家的事。”

舒母憂心忡忡的說，“我們拿了人家那麼多錢，答應的事就要信守承諾。如果被宮垣爸媽知道，你就是當年那個女孩，惹得他們惱羞成怒怎麼辦？”

舒雅南沉默半晌，問道：“媽，你當時拿了多少錢？”

舒母聲音變低，“一百萬……這在當時，對我來說，是一個巨大到難以想像的數字，我沒法拒絕。雅雅，我們家買的房子，我跟你爸結婚和做生意的錢，都是因為宮家這筆錢……”

“雅雅，你別怪媽……我們孤兒寡母，日子過的太難，太需要錢了……如果沒有這個經濟支柱，我們這個重組的家庭，不會過的其樂融融。我在這個家裏的地位，還有你爸對你那麼好，跟經濟支撐是分不開的……”舒母淚眼朦朧，“貧賤夫妻百事哀啊。”

舒雅南長嘆一口氣，覆上她母親的手背，安撫道：“媽，我怎麼會怪你。你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受傷，你作為我母親接受賠償，理所當然。”

“雅雅，你跟宮垣趁早斷了吧。他父母當初讓我帶你走，可見已經很不喜歡你了。你現在又出現在宮垣身邊，還成為他女朋友，被他父母知道怎麼辦？你怎麼跟那種豪門斗？而且是我們拿人錢財在先，又做了承諾……我們虧心啊！”

舒雅南一臉糾結，沒有做聲。

“雅雅，你就聽媽一句勸吧。你也不是年輕小女孩了，不該那麼糊塗啊。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事，宮家不可能接納你。你就別犯傻了。你當初跟凌峰愛的那麼轟轟烈烈，這不也分了嗎？愛情就是一時腦子發熱。真正要在一起過日子，還得各方面的般配。”

“我們家現在也不缺錢，你自己的事業也發展的挺好，跟宮垣分了后，找個簡單老實對你好的男人，一起好好過日子。”

見舒雅南不做聲，舒母又說：“媽說句實話，就算他們家接納你，我也不想你進入那個家庭。宮垣從小在家庭暴力的耳濡目染下長大，我猜他的性格也不會太健全……很多家暴老婆的男人，都是受到原生家庭的影響……就怕你嫁進去，也是跳進火坑裏……”

舒雅南無力的垂下頭，十指插入頭髮里，煩躁的說：“媽……如果是別人，我或許真就分了，我的確過了為愛情要死要活的年紀……但是宮垣不一樣，他真的不一樣……我不能離開他……”

即使只是相戀幾個月，她已經深刻感覺到了宮垣對她的依戀。她更明白，宮垣為她做出的那些改變和妥協。

這種深入骨髓的眷戀，甚至超越了愛情本身。以前跟凌峰熱戀時，他們也相愛也瘋狂過，但沒有這種感覺。她和凌峰是兩個相對獨立的個體。宮垣卻像是在依附她而生。每當宮垣纏着她做時，她都有那種他唯恐失去她所以拚命要她的感覺……

她媽說得對，宮垣性格不太健全。撇開多重人格不說，即使是他這個主人格，也是不健全的。她不能離開他，那樣會害死他……上一次在視頻里看到的鮮血淋漓的畫面，時刻刺激着她的神經……她可以跟他鬧脾氣，可以調教他，可以改變他，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能離開他。

“雅雅啊……”舒母拉着舒雅南的胳膊，“就當是媽求你了好嗎？不要跟宮家有牽扯……那家人真的不好惹啊。他們家連殺人案都能發生，當時如果你腦袋上那個傷口再深一點，連小命都保不住了，你還想重蹈覆轍嗎……你就當是為了媽，為了咱們家的平安團圓，不要再去趟那渾水好嗎？”

舒雅南深吸幾口氣，說，“媽，我再考慮考慮。但是這幾天，你不要在宮垣跟前表現出來。就算我打算跟他分手，也得等這個新年過去，離開老家再說。這陣子，咱就當什麼事兒都沒有，好嗎？”

“好吧……”舒母應聲，但又不放心的說，“雅雅，你可千萬不要糊塗啊。你不是一個人，在你身後，還有我和你爸，還有你弟弟……”她的眼眶裏泛起濕潤，“好不容易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我不想我們家再遭遇任何風浪……”

舒雅南抱住母親，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媽，你放心，女兒有分寸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外面的世界影響家人分毫。相反，我一定會站在最前面，為這個家擋風遮雨。”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舒雅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

她拿起手機，給宮垣發去一條微信。

“睡了沒？”

片刻后，收到回復，“沒。你怎麼還沒睡？”

“睡不着呀……”

“在想我嗎？”

舒雅南沉重的心緒，在看到這條回復，忍不住輕笑。這傢伙，還挺能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她還沒回復，他再次發來信息，“我也在想你。”

舒雅南看着手機屏幕，心裏酸酸澀澀又悶悶的。為什麼她會忘掉跟宮垣那麼重要的過去？為什麼兩人要錯過那麼多年……為什麼現在又多了那麼多阻礙……

這阻礙，比她預料中的還要大許多。

舒雅南胡思亂想時，微信再次響起。

“我在你家樓下。”

舒雅南一驚，由床上坐起。

她馬上披上外套，輕手輕腳的出了門，一路迫不及待的往樓下跑去。

宮垣站在花壇前，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雙手插袋，像一棵樹的姿態，筆直站立，目光持續看着眼前這棟房子三樓處的燈光。

鐵門打開，舒雅南的身影衝出來了。

她撲進他懷裏。

宮垣將她緊緊抱住。

“你怎麼這麼晚跑來？”舒雅南在他懷裏嬌嗔。

“你想我，我就要讓你看到我。”

舒雅南輕笑。

他低下頭，親吻她的耳朵，“其實是我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