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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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寶音覺得自己這一趟回來的太對了,不僅辦了她想辦的事情,還趕上了哥哥請了媒人向付家的姐姐提親。

依照舊俗,納彩、問名之後就是納吉,蕭家準備了定聘禮,這一日,是玉寶音第一次見到付笙。

她同她娘到了付家的後院,便瞧見一個與她娘年紀差不多的中年女子,領着三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姐姐迎在門前。

玉寶音便知那其中肯定就有付笙。

只是不知是那個白凈些的,或是高挑些的,還是豐腴一些的。

付家三姐妹的長相皆算上乘,不過世家講究的是娶妻當娶閑,若是長輩相看,有福相的更得親睞。

玉寶音便認定了那個豐腴一些的一定是付笙。

她比之其他的兩個付家姐姐鼻直而挺、山根豐隆、垂珠厚大,實乃天生福相,自然更得蕭彌堅的親睞。

玉寶音的相面術可不是白學的,一將她們迎到了屋裏,付家夫人便為兩人介紹了付家三姐妹。

白凈些的是付菱,今年一十七歲,已許給寇王的大子元凡為婦,是要做下一任的寇王妃。

這寇王還是平王起事之後新封的,就因為元家的宗親少的可憐,封王的也就那幾個,平王一掛又少一個,大冢宰去找元亨商量,元亨隨口就道:“那就補一個吧!”

就補了這麼一個。據說這寇王的祖父和元亨的□□父是堂兄弟,不過是庶出,一直得不到重視。

而今,好不容易封王,也是風光無限。

高挑些的是付蕊,一十六歲,卻是庶出,便許給了田家的庶子,也算是門當戶對。

豐腴的付笙也是一十六歲,乃是付家的嫡幼女,體態嬌小豐腴,看着很是討喜。

玉寶音一見她就叫“新嫂嫂”。

付笙頓時羞紅了臉,躲在母親的背後,咬唇不語。

這倒是符合大家閨秀的特性。

雖說蕭般若的婚事來的有些莫名,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世家聯姻,所有的世家子不都是這樣的。

對於付笙其人,玉寶音覺得很是滿意,不止是與蕭般若的品貌相當,瞧那個性也有些許相似,天生就帶了三分的拘謹。

她回府同眾人說起,“娘不是說想有一個會臉紅的女兒,如今好了,有了一個會臉紅的兒媳。”

這是自黑起來不留餘力。

得了自己親爹提點的蕭景,下意識去看自己兒子的表情,他兒子倒沒特別的反應,他自己則心塞塞的。

外甥瞧上了他這個女兒,他還敢和秦愫說一說,自己兒子瞧上了這個女兒,別說說了,連半個字他都不能提。且他的第一反應,就和猜測自己兒子是否喜歡男的是一樣的心情,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嘆一句“造化弄人”,再嘆一句“混小子”,不行的事情哪怕是嘆上一百句,也還是不行。

蕭般若的心思若是傳了出去,可比大冢宰的孫子好男風更具爆炸性。

他偷偷看了一眼秦愫,只見她一直笑眯眯的。

秦愫就是個挂名的母親,蕭般若成婚以後也不會住在這裏,蕭府大房的院子早已經翻修一新,只等着他成親帶着媳婦住進去。

秦愫不關心婆媳問題,這個兒媳婦也是大冢宰親自挑選的,她不過走個過場,當然至始至終都是抿嘴笑着不語。

人大都有這個心理,兒媳婦再好也好不過女兒,更何況是這種挂名的兒媳。

秦愫嫁給蕭景之時,蕭般若已經過了在娘懷裏撒嬌的年紀,她和他便一直保持着和氣又客氣的距離。

旁人家的繼母或許會為了錢財苛待繼子,可活到秦愫這種高度,素來都不將錢財放在眼裏。

她不會刻意和蕭般若這個兒子親近,也不會刻意和付笙那個兒媳拉關,該付出的錢財或者情誼她從不吝嗇,也不求什麼回報,只求他們大家繼續和和氣氣的生活。

說實在的,自打何氏故去,蕭家着實安生了不少。二房的蕭霄一直沒有續弦,田家將田少艾接了回去,留下了蕭亞,一直由蕭翰林夫妻撫養。

蕭翰林娶的是唐氏,蕭彌堅可能是唯恐權力會將人心養大,自從何氏故去,他收回了管家權,便不曾再將權力放出去。

那付笙一嫁到蕭家就得擔起管家的責任,恐怕這也是蕭彌堅為何要給蕭般若迎娶付家姑娘的原因。

至於唐氏會不會甘心,付笙又到底是不是個管家的能手,秦愫相信蕭彌堅早已考察清,那便沒有這姑娘合不合她意這麼一說了。

說來說去,她可沒有挑兒媳的權力。

一家五口圍在一起用了頓晚飯,蕭南因着人小,早早就有了困意。

並沒有說上多久的話語,丫頭便帶着蕭南和玉寶音、蕭般若一起離去。

秦愫一直覺得蕭景像是有什麼話要講,熄滅了油燈,躺在他的身邊問:“莫非你覺得那付笙不太合意?”她敢這麼直白地講,是想着夫妻之間沒什麼不可說的。

無獨有偶,蕭景也是這麼想的。

若是不知他兒子的心思,他對付笙自是一百個滿意,可如今他明明已知情,怎麼想怎麼覺得他兒子的一生還那麼長……越想越覺得難過。

蕭景知道他想說出口的話混賬的很,卻還是支支吾吾地道:“若是咱們兒子和女兒…能夠…是不是親上加親?”

秦愫起先並沒有聽明白,可又回味了一遍,不禁怒由心起。她連皇宮都不想讓她女兒進,會讓女兒去蕭家的後院禁錮一生?可別當她不知道大冢宰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兒媳!

本已躺下的秦愫,忽地就坐起,盯着蕭景一字一句地道:“可以,你我二人先辦和離。”

這麼多年,難道他還不明白,她這個作娘的都不能困的住寶音,更何況是維持不了多久新意的貴族婚姻!

與其嫁了痛苦,倒不如不嫁省心。

蕭景也知道自己是在異想天開,可陡一聽秦愫的語氣,他也來了火氣,“騰”一下從床上爬起來,連外衣也沒有披,就開了門朝書房走去。

這麼些年,他也睡過幾次書房,像今日這般主動去睡的,卻還是頭一次。

到了吃早飯的光景,玉寶音就發現了不對勁,道了一句:“咦?都要娶兒媳的老夫老妻…要分居了嗎?”

蕭景沒有吭氣,秦愫白了她一眼問:“你何時去北梁?”

玉寶音回:“我和皇上還有些事情沒有敲定,約莫最遲也就是半月之後,就能成行。”

秦愫點了點頭:“那成,到時帶上我和南兒一起。”

噗!蕭景頓時瞪大了眼睛:“……”玩大發了!

所以說,寧可惹流氓發火,也別惹女人生氣。

本來就是這場婚姻里的弱勢,到了什麼時候也強勢不起來。

先動心就先死,這句話可不是哄人的。

***

話說小孩兒是父母之間的紐帶,這句話套用在玉寶音和蕭般若的身上都不合適,可以調解蕭景和秦愫矛盾的唯有蕭南一人。

玉寶音便拎了蕭南去背靜地說話。

她嚴肅地道:“咱娘和蕭爹吵架了。”

蕭南的小臉一凜,道:“因何吵架,阿姐可知?”

玉寶音搖了搖頭,道:“反正娘說了,要帶着你和我一同去北梁,我今日有事還要進宮一趟,你便想法子讓他二人和好如初。”

誰知蕭南一聽道:“去北梁?那好呀,我早就想去可他倆不讓我去。”

抓錯重點了好嗎,弟弟。

現在說的是你爹和你娘要和離。

玉寶音氣的直翻眼睛。

蕭南一拍胸脯,道:“阿姐你且放心,就我爹那出息,打死都不會和我娘和離的。”

這熊孩子也不知道像誰,不過細細一想,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玉寶音索性就不管了,等了又等,終於等到了元亨讓她進宮的口諭。

其實早兩日就有內監傳話,說的是讓她今日空出時間,等待皇上的召喚。

玉寶音從早晨一直等到過了午時,才等來了元亨的口諭,等的早就有些心煩了。

心想着,時間就是效率,效率啊老兄!太耽誤事了有沒有!

殊不知,元亨老早就想下口諭,只是他想要練習的控制心跳,卻一直都不奏效。

他練習的方式有些荒唐,半夜偷偷地鑽進了合歡殿,一直到快要早朝時分,才漲紅着一張臉溜了出來。

堂堂的皇帝,去自己家的後院溜達,還得用“偷”和“溜”,被人發現是很丟人的。

只因那合歡殿中供奉了一本《□□》,四面的牆壁上則掛滿了從《□□》中演變的春|宮畫。

這是供歷來的皇帝或者皇子們知曉人事用的。

按理說,早十年前元亨就該來這殿中瞧瞧,可他那時候中二,覺得天下的女人,除了他母后,全部都是吸人精血的妖精。

避而遠之都來不及,哪裏有心情來看這些亂七八糟的。

如今的元亨倒是無師自通,長到了一定的年紀,自然而然就知曉了人事。

他是想着,瞧着那些畫來控制心跳,哪知道他乾的是件蠢事呢。

單看畫還沒什麼感覺,可就是不能瞎想,他哪裏能管住自己飄乎乎又潮乎乎的成熟男人心。

這就不敢召見玉寶音,唯恐幹了點什麼,要挨揍呢!

可說話不算話又不好,糾結了一上午,還是叫人傳了口諭。

女人的直覺很敏銳,一踏進定鼎宮,玉寶音便覺得今日的元亨與往日不大一樣,眼睛放着精光,怪怕人的。

鑒於上一回的不愉快經歷,玉寶音離元亨比較遠。

遠到了什麼一個程度?她立着的地方,基本上是一個中間線,就是說她離元亨,和她離門,差不多是同等的距離。

若是元亨要從寶座上下來拿她,不等他來到,她便能竄出殿外去。

元亨的心塞無法言喻,偏偏他的心裏有鬼,也不敢像那日那般叫她離自己近一些,只是不快地道:“你怕朕吃了你?”

玉寶音便一瞪眼睛,回了他一句:“我怕我剋制不住自己會忍不住揍你。”

好,好吧!你贏了。咱們還是說正事要緊。

主要是說正事對他目前的狀況有利。

元亨彆扭地換了個坐姿,道:“朕讓大冢宰擬了個章程,你瞧一瞧,若是沒什麼異議,那就這麼定了。”

章程是拿在他的手上,旁邊又沒有伺候的太監或宮女,玉寶音猶豫了片刻,自己走了上去。

與他只隔了一個桌案而已。

她將章程捧在手裏,逐條去看,確實同她和元亨先前說好的一致,便道:“如此可行。”

又道:“我簽字蓋印?”

元亨至始至終都掛了一張痛苦臉,連點頭也好似比往常沉重。

玉寶音只當他心疼那無數的木料和十萬黃金,道:“我總不會讓你的付出落空的。”

說著便上了台階,立在他的右手邊,還伸着手去拿他面前的狼毫筆,才將筆攥在手裏,就挨了他一下。

元亨“啪”一下打上了她的手背,還道:“你,你下去,離朕遠遠的。”

玉寶音只覺莫名,往下挪了一個台階,卻沒有依他所言,離的遠遠的。

廢話啊,殿中就只有一個桌案,她總不能趴在地上簽字蓋印。

她三幾下就簽好了名字,而後將手伸進脖頸里去取玉髓令。自打她接掌了玉面軍,就棄了六歲那年得的印章,將玉髓令當做了身份證明。見令如見印,這是玉面軍的每個人都知道的。

就聽元亨哀嚎了一聲,喊了句:“你做甚?”

還不忍直視似地閉上了眼睛。

元亨知道自己丟人丟大了,可她的手一碰到自己的脖頸,他就要瘋了。

再說了,他要是能管的住自己那顆熟透的男人心,一切的問題早就迎刃而解,哪裏還會等到現在呢。

他聽着自己怦怦怦的心跳聲音,捂着頭,強裝淡定。

玉寶音瞧出了端倪,一隻手探了探他的心口,那強力的跳動可能就是他奇怪的原因。

她道:“你……”

話還沒出口,元亨就打斷她道:“不是想你想的。”

就連元亨那一吻都不曾讓她紅了臉,此時的她卻莫名只覺麵皮發燙,將玉髓令沾上了些許墨汁,蓋在了章程之上,就告退出了殿門。

她走的很快,她活了十幾年沒怕過什麼,卻忽然覺得很是害怕元亨的話語。

他的心跳就像是傷風,是會傳染的。

一直到了宮門外面,她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

十日之後,玉寶音啟程回北梁,蕭般若則一同啟程先在與北梁一江之隔的蕭城落腳。他要等待着從各地運往蕭城的木料,匯總了所有的木料,才能踏江而去。

蕭南和秦愫自然沒有成行,究其原因,用蕭南的話說便是“我爹死皮賴臉地求和好,我娘不忍心,應允了唄!”

雖然人小,但字字珠璣,且全都是大實話。

蕭景作勢要揍他。

蕭南便一咧嘴喊道:“阿姐啊,你帶着我走行不行?”徹底地發泄了一把不甘和委屈。

真是,他娘的耳根子怎麼這麼軟?好歹等他去了北梁,她再消氣。

玉寶音樂呵呵地安撫好了蕭南,臨出城門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這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元亨。

她給他留了封信,說的是想查海藍,必先查薛盛。

天下沒有那麼巧的事情,為什麼元亨一離開皇宮,薛盛就剛好有病,而那海藍就因為頂替薛盛,便那麼及時又巧合地填補了蕭太后的空虛。

她其實早就想和元亨說一說蕭太后的事情,當然不是想要求情,而是想讓他重視薛盛背後的勢力。

人心是向上的,誰都嚮往權力。

象徵著最高權力的皇城,也因此成了到處都有陰謀詭計的地方。

有的人覺得那裏美麗,有的人又覺得那裏血腥。

玉寶音對皇城乃至皇權都不甚在意,原先還會憐憫元亨,憐憫他身不由己。可,後來她便了解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她便覺得元亨之所以喜歡和她吵來吵去,是想尋找他不得已藏起來的真性。

可一吵架,她又總會忘記說蕭太后的事情。

實際上,她覺得元亨不需要她提醒,若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就將那海藍做成了魚餌,關進了大牢。

可不說一下,總覺得不能放心。可見,她就是個操心的命。

操心完了這個又操心那個,彷彿這樣才能證明她的存在感,證明她的重要性。

玉寶音輕笑了一聲,鄙視着自己。只有她才知道,她每一次笑着遠離,心裏頭是多麼的難過。

她不知道自己該停在哪裏,或許就這樣一直在馬上奔來奔去。

***

元亨捧着玉寶音給他留的信,看了有多久,嘴角便上揚了有多久。

一旁的大中忍不住心想,是誰點了皇上的笑穴,皇上怎麼可以一笑就是一個時辰呢?

其實哪裏止一個時辰!睡覺的時候,元亨還將信捏在手裏,這是想讓自己在睡夢中也能美滋滋的。

他還想,妹子雖然小,可依舊很貼心。

甚至覺得,自己的“前途”很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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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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