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刮目相看

余婉婉演劇本看得暈頭轉向。到了劇組裏才發現，導演居然是寶哥？

這一年，她和寶哥以及庄曉彬的兄弟們都還有聯繫。只是，那些人比起余婉婉，更願意跟顧亮當兄弟。

後來，顧亮再給英哥當助理搭理。跑得劇組越多，認識的人也越多。在這個圈子裏混得越久，跟寶哥他們的關係越好。甚至，有什麼好的機會，寶哥也會知會顧亮帶着英哥去打醬油。

人情關係都有來有往的。

上一部公司參股，英哥扮演男配的《親愛的甜心》，寶哥也被選過去，當副導演來着。

寶哥雖然正式入行才一年多，已經給5部連續劇一部電影當過副導演。而且還有偶像劇的經驗。

所以，這次由公司投資拍的《旋風老師》，顧亮乾脆就找寶哥來當總導演。

這對於別的副導演完全算是一個渴望不可及的機會。

導演前面想去掉那個副字，一般也要熬很多年，想轉正還要看有沒有機會？

顧亮卻只是因為了解寶哥的為人，相信他的能力，就破格請讓他當一部20集連續劇的導演。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很難得的信任。

寶哥被感動壞了。發誓一定把這部劇給拍好。

寶哥也因此把顧亮當成當成自己人生路上的伯樂了。

而顧亮卻把寶哥當成自己的良才。

一家剛成立的小公司，除了有男女主角劇本人脈背景，對如果拍一部劇沒有任何經驗。

而且投資也不多，總共才200萬，男女主演都不拿片酬。配角們都是新人片酬很少。

場地就是安筠朋友家的私立學校，以及英少家的別墅。

安筠賭氣對她母親說，“我們這樣的小公司就能搗騰出一部自己的劇。根本就不用家裏幫忙。”

向總就說，“你們這幾個菜鳥要真的可以把劇拍出來，而且質量過關。我就免費幫你們跑發行。”

母女倆定下了這樣一個約定。作為股東的顧亮和英少不得不拚命想辦法。

《旋風老師》這部劇，集中這家新成立的小公司里的全部力量與智慧。

劇中的大部分演職人員都是英哥的同學，校友。英哥在學習的這一年，慢慢地體會到了人際交往的重要性。

現在很多人都願意跟英少這個土豪做朋友。

導演是顧亮拉來的哥們寶哥。劇務燈光攝像都是寶哥幫忙拉過來的。

攝影師就是余婉婉認識的那位拍《迷途》的楠哥。

一看見劇里的男配，余婉婉整個人都傻了。居然是那個看上去有點壞，實際上性格很逗比的霍磊？

別人不知道，余婉婉可是知道。霍磊這傢伙明年會因為一部電影拿到銀熊獎，爆冷成為最年輕的國際影帝。從此星途一路平坦……

此時的霍磊還是戲劇學院大二的學生。

即便只是在校生，霍磊也因為演過《迷途》給導演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

他在圈內被認為是天才型演員。所以霍磊根本不可能沒有戲拍。他只是很個性地選擇一些自己喜歡的片子。

“你怎麼也來演連續劇了？”余婉婉傻乎乎地問。

“寶哥的第一部劇，我能不來么？打醬油我也來呀！”霍磊撥了下頭髮，很講義氣地說道。

站在一邊的楠哥終於忍不住插嘴道。“是呀，他正在追寶哥家的妹妹。一聽寶哥拍片，立馬就跑來獻殷勤了。聽說，媛媛也會來幫忙。”

“……”原來是愛情的力量。

余婉婉突然想起，霍磊似乎挺早就結婚了。而且老婆從來沒有被曝光過。一直很低調來着。現在想來，大概就是這位媛媛。

“楠哥，你在說什麼？我霍磊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么？”霍磊被當場戳穿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結果，大楠還沒有回答。庄曉彬在一旁插嘴道。“像，很像。”

“彬哥，你居然也這麼看我。”霍磊一臉“憤怒”地衝過去，很快就跟兄弟們鬧成了一團。

這樣一個劇組，簡直就是太年輕了。

大家都是一些一年級生，新手，菜鳥。

可是正因為這樣，大家才會想着拚命努力把這部戲拍好。

因為這部戲對於這些新人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一旦，這部劇像英哥上一部劇那樣走紅。到時候，紅得未必就只是主角。

英哥不就靠着打醬油，紅得一塌糊塗么？

小夥伴們大家都是打醬油的，你怎麼就知道下一個英哥不是你呢？

機會，大家都是均等的。

再看看人家英哥都紅了，還在拚命。他們這些人還沒紅呢，這時候不拼什麼時候拼？

整個劇組在英哥當紅男主的帶動下，呈現出一種蓬勃向上的狀態。

不管是演員還是導演，大家都想通過這部劇來證明自己。

余婉婉站在一旁看着英哥演戲。

英哥跟扮演爺爺的老演員對戲時，一出場，仍是狂霸拽碉堡天的總裁樣。

余婉婉當時心就涼了半截。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英哥在這部戲裏，還是演個總裁，還是各種狂霸拽碉堡天。大部分的戲應該問題就不大。至於小賊貓和英少的對手戲還是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鏡頭前，英少一回到自己家，馬上把自己的行李包扔在地上。乾脆就不要這些破爛玩意了。

到家了，他又是個少爺了。一改灰頭土臉，蹲着洗碗的窘態，分分鐘就開始拽上天……

鏡頭一個推進，英少特有的鼻孔看人姿態又出現了。

這個姿態曾長期佔據在海角論壇的水貼里，被ps加上各種找抽的俏皮話。

很長時間裏，網民們都很偏愛發這個表情。代表着老紙就是酷拽，你能腫么樣？從屏幕鑽過來抽我？

僕人一看少爺回來了，立馬打開大門，恭恭敬敬地把英少迎了進去。

一進到客廳，英少馬上就進入了戰鬥狀態。很生氣地質問家裏的老頭，“你為什麼這樣折騰我？還停了我信用卡？這麼老了就不要無理取鬧。”

英少的語速很快，口氣又沖，也不懂禮貌。

爺爺本來就身體虛弱，被英少氣得差點當場暈倒。他到底多缺，才能養出這麼不懂事，不孝順的孩子？

爺爺不斷地順着氣，吃了兩粒心臟病的葯。好不容易才順過氣來。老爺子實在被英少逼得沒辦法了，不得不放棄顧及直接就告訴他：

“我在醫院查出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英少卻一臉滿不在乎地樣子。“契，老頭你又耍着我玩？你還有完沒完了？”英少甚至很粗野地坐在沙發上。老爺子還站着他已經坐下了。這過程英少甚至沒抬頭看老頭一眼。

他所有的肢體動作都是粗野，無力，不孝順，沒心沒肺。說難聽點，簡直就是欠抽的沒人性。

直到過了半天，老頭都沒跟他說話。英少才瞪大眼睛看向老頭。

老頭說得不會是真的吧？癌症什麼的？老頭子身體不是一直很好么？身體挺棒，吃什麼都香，還特別注意保養。

老頭卻很平靜地看着他。“我的命也就是這一兩年了。”

英少的表情瞬間就變了，從輕鬆變成了蒼白。完全是見了鬼的樣子。

這世界上，唯一一個真的會在乎他的親人，快要死了么？

死亡又是什麼？

英少只記得7歲的他，拉着爺爺的手，參加了爸爸媽媽的葬禮。那一天，爺爺的臉色很蒼白，面無表情的樣子，卻像是在哭……

那時候，管家奶奶抱着他說，爸爸媽媽只是出差了。

可是，他們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慢慢地長大。

做一個用功學習的好學生，沒有人表揚他。他做一個打架，泡妞，瞎胡混的敗家子，也沒有人批評他。

他總是有着花不完的零花錢，有一大幫狐朋狗友，有着身材最火辣的女朋友……

他人生中最不想做得事就是回家。

因為回到家，爺爺會一臉失望地看着他。“為什麼你就不能像你爸爸？”

可是，他連爸爸是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怎麼又可能像他那樣出色？

現在，連這個他不喜歡的老頭子，也要離他而去了么？

英少突然覺得很難過。甚至有種難過得快要哭出來感覺。

寶哥的鏡頭給英少來了個特寫。

老頭用兩個月的時間，把他打醒。告訴他，你的妞是個誰有錢就哈誰的盪·婦。你所謂的那群講義氣的好朋友，都是因為你有錢才跟你玩得。一旦沒錢，女孩不會愛你。朋友不會理你。

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他終於從那個永遠快樂的幻夢中清醒過來。只是，他醒來了。老頭卻告訴他，我要死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這個世界到底要他怎麼樣？英少紅着眼睛，一臉憤怒地瞪着他的爺爺。

似乎只要這樣抗議，老頭就會把那句話收回去。然後告訴他，我剛才是騙你玩的。

可是，顯然，他卻要失望了。

老頭一臉安祥地看着他，似乎一點不害怕死神的到來。

他不是不愛自己的孫子，他也知道從前對他關心太少。

只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不得不在有限的時間裏，採取一種極端的方式，教會孫子學會做人，做事。

“我這一輩子，年輕時，吃盡了苦頭。步入中年，開始享夠了福。也算是值了。到了老了，快死了也沒什麼。我現在唯一的不甘心，就是把我辛辛苦苦掙下的家業，都留給你去糟蹋！”老頭的語速很慢，他沒有在指責，也不是痛心疾首地怒吼，卻很自然地流露出對孫子的失望。

“我已經留下了遺囑，如果你完成了我最後的心愿，我就把錢留給你。讓你以後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如果，你辦不到，我的錢將全部捐給社會福利組織。給那些勤奮上進，卻沒錢念書的孩子花。你就繼續過前兩個月，那種靠打工養活自己的生活吧！就像你兩年前對我說的那樣，靠着你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番自己的事業來。你身體裏流着我學的血，應該也能做出跟我曾經所做的。”爺爺這個要求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一想起兩個月以來的噩夢，英少幾乎要當場氣瘋了。

“老頭，你在開什麼玩笑？有沒有搞錯？”英少一臉憤怒地看着老頭。

他還沒從上個打擊中走出來，老頭立馬就給他連環一擊。

不知道，爺爺是哪根筋不對，居然跟他提出這種荒謬的事？

他才是他的親孫子。他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跟爺爺血脈相連的人么？他繼承他的財產又有什麼不對？

他一直都知道爺爺不喜歡他，只是沒想到老頭無情到了這種程度。

“我當然不是開玩笑。我快死了。讓我的親孫子幫我達成最後的心愿有什麼不對？”老頭也生氣了。他就知道自己的孫子已經無可救藥了。要打醒他必須破釜沉舟。之前那兩個月看來又白費了。

過了半天，英少才一臉倔強你問。

“你的心愿到底是什麼？”

“我年輕的時候，想成為一名老師。可惜……”老頭撫着鬍子說。臉上充滿了對過去的回憶。

“……”這個心愿簡直吊爆了。

老師？居然讓他去當老師，英少分分鐘就能把那幫小綿羊教壞。早戀，打架，飆車，酗酒……

想到這樣塗害青少年的未來生活，英少簡直快要瘋了。

老頭卻當場宣佈，要英少把那群可愛的孩子，帶到畢業。必須一個不差的拿到畢業證書。少一個都算失敗。

英少的表情就像被雷劈過了一樣。他已經無法想像，未來一年半自己將過着怎樣的生活了。

一直到導演叫了“cut”，余婉婉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英少的表演，居然也有能直接順下來的時候？雖然導演也叫了重拍，不拍。但是，這簡直就算奇迹吧？

余婉婉突然發現，英少已經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英少了。

他的表演居然出現層次了？他的臉上居然也能出現除了狂霸拽以外的其他表情了。憤怒，震驚，傷心，失落，以及掩藏在暴怒之下的，對爺爺的擔心。

英少的表演仍是會過火了一些，卻已經算得上是中規中矩了。表情變化銜接已經比較流暢自然了。

起碼已經不再是單一的狂霸拽性格屬性了。

識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就像顧亮說得那樣，你已經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英少了。

余婉婉想起拍《家有一老》的時候，碰見英少在用功背台詞。

很多時候就算沒有天賦，只要找對了方向，拚命努力也能取得自己的成績。勤能補拙，笨鳥先飛。

現在英少已經找到了自己發力的方向，拼了命地鼓足勁往前沖。身邊還有顧亮安筠幫他打理策劃着。

很難想像，10年後，這個沒有演戲天分的英少會變成什麼樣子？

大概總會比她的前世的霸道總裁要好很多吧？

最起碼會變成演技派總裁？

接下來的拍攝里，英少原本打算裝成正經老師在學校里混上一年半。

結果第一天，去放牛班上課就破了功，慘遭臭水潑頭。

為了老頭的遺產，英少忍得青筋暴露，還是選擇繼續忍受這幫小混·蛋的無理取鬧了。

放牛班的學生卻誤以為英少是個軟蛋。

有同學嘲笑，英少皺着眉頭，爆青筋的那張臉真好笑。還有人偷拍了他的照片，上傳到校園論壇里。

面對這種軟蛋老師，放牛班的同學們的選擇是把他爆掉。讓他去死。把他趕出二年八班。還有更惡略的學生提議，把英少整進神經病院。理由是，他長得可笑。

於是，每日一整人的活動在二年八班轟轟烈烈地開始了。各種惡整的方式紛紛出爐。

英少的午餐被放了蟲子，抽屜里放了臭雞蛋，講台上塗了萬能膠水，黏住了西服下不來……

英少分分鐘，都想把這幫小混蛋弄死。卻每次都爆着青筋，奇迹似的把理智拉回來。

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似的。以一種他鬧任他鬧，我能躲就躲，躲不開就忍的方式，繼續在這個班級里堅持着……

工作后，英少以一種罕見的態度，每天晚上跟爺爺打電話，抱怨着班裏那幫禽·獸。

老頭有時候聽他的抱怨哈哈大笑，有時候，會聽着聽着睡着……

從來不給意見，也不會對英少說你回來吧，不要做了。

祖孫倆卻進入了，一種莫名其妙地和諧狀態。爺爺似乎很享受晚飯後聽孫子撒嬌這段美好時光。

英少似乎也找到了一種心靈安慰。

工作卻總也不能進入正軌。

如果不是體罰會被開除。英少分分鐘就能把那幫小鬼弄死八次。

有幾次英少氣瘋了，覺得與其這樣忍下去，不如去當洗碗工吧？

可是，每次緊握着拳頭，邁出去一步，下一刻就會把腳收回來。

“我年輕時，其實想當個老師。我希望我的孫子能幫我完成最後心愿。”老頭子的話不斷地在英少的頭腦里回蕩着，簡直就像孫猴子的緊箍咒。

“老頭就當我欠你的。”英少在樓梯口怒吼着，結果樓梯口被塗了油，英少一腳踩空，直接翻滾下了樓。

“瑪蛋，又是那個小混蛋呀？”英少很悲催地摔得滿頭是包。

一個可愛的雙馬尾少女，抱着書，一臉擔心地跑過來。“老師，你不要緊吧？有沒有受傷？”

瑪蛋，為什麼他教的就是一群小混·蛋。而不是這樣單純乖巧的好孩子。

英少一點都不尷尬地爬起來，然後就跟瞬間遺忘似的，變回了正義的熱血老師。鼓勵可愛的妹子要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英少忍着傷口的疼，轉身很酷拽地離開后……

單純可愛的少女，卻站在陰暗的樓道里，露出一臉古怪的微笑……

“出現了一個有趣的傢伙。遊戲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少女以一種與剛才的軟糯聲音完全不同的腔調說著。

“c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