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進宮
今日董皇后又提起了這件事,薛子楨也不好意思明確的拒絕,只好說一些虛與委蛇的話敷衍,心裏還是實打實的不願讓棠哥兒進宮的。
那邊太子卻已經和棠哥兒說上了話,太子在宮裏是人人捧着讓着巴結着,但日子也不是事事遂心,最起碼想要個同齡的孩子一起玩兒也不成,一直都是孤孤單單的,如今見了棠哥兒,就免不了多幾分好奇和喜悅。
他也早就聽董皇后說這是給他預備的陪讀,以後和他一起念書,一起練武,這樣一來也有人作伴了,對此太子心裏是很開心的,所以對棠哥兒就先入為主的多了幾分好感,一面吩咐宮女拿點心過來給棠哥兒吃一邊問道:“我聽母后叫你棠哥兒,這是小名兒吧?那你的大名叫什麼?”
棠哥兒盯着盤子裏用糯米紙包着的纏絲糖瞧,隨口答道:“我叫薛荊。”
他還小,沒有尊卑觀念,太子又比他大不了幾歲,所以說話就有些隨便,太子見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巴結着自己,心裏也覺得舒坦,暗暗對這個伴讀覺得滿意,他雖然很孤單,但渴望的是朋友,可不是奉承,棠哥兒這樣就很好,不過他還是覺得很好奇:“你父親姓霍,為什麼你姓薛?”
棠哥兒想吃那纏絲糖,但又不敢吃,因為母親進宮前叮囑過他,進了宮不許隨便吃東西,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的盯着瞧,對太子的問題也有些沒好氣,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孩子都問過他這個問題,好像他跟着母親姓就變成了怪物一樣。遂不耐煩道:“你問我父親去啊,我怎麼知道!”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跟太子說話!
太子卻覺得很有趣,身旁侍立的宮女太監瞧着,雖然對棠哥兒的態度很震驚,但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國公府的小世子,他們哪個都惹不起的。更何況太子也沒有說什麼。他們也樂的不得罪人。
太子終於注意到棠哥兒的目光都放在糖上面了,忍不住一笑,拈了一顆遞給了棠哥兒:“你吃吧。很甜很好吃的。”
棠哥兒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來含在了嘴裏,甜味蔓延開來,終於讓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真好吃!”
太子道:“纏絲糖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你在家裏難道沒吃過么?”
提起這個棠哥兒就很鬱悶:“母親不讓我多吃,半個月才叫我吃一次。而且一次只有一顆!”他伸出一根白白胖胖的手指着重強調那個一字,滿臉的忿然,太子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多賞賜給你一些。就說我說的,允許你多吃,這樣你母親就不敢管你了。”
棠哥兒面上一喜。隨即黯然下來:“不行啊,我要是不聽母親的話。母親會很生氣,母親要是生氣了,父親就會打我的!”
太子張大了嘴巴:“你還挨打呀!這麼可憐!”他頓時對棠哥兒充滿了憐憫,最起碼在宮裏就沒人敢打他,就是他犯了錯,太傅要懲罰,也是由小太監代替受過的。
棠哥兒卻覺得奇怪,看太子就像看怪人一樣:“每個孩子都會挨打啊!就像我小姨母,也會被外祖母打的,不過她每次還沒動手呢,外祖父就出現了,外祖母就不敢動手了,難道你沒挨過打么?”
太子搖搖頭,他是太子,誰敢打他啊?他問棠哥兒:“你為什麼會挨打啊?”
棠哥兒想了想,道:“因為我調皮啊,我摔碎了母親最愛的筆洗,還打翻了墨硯,污了母親剛畫了一半的畫,還拿着哥哥的龍泉寶劍去殺雞,然後母親就很生氣,不過母親從來不打我哦,每次都是父親打我!”說完還心有餘悸,拍了拍胸口,像是在安慰自己不害怕似的。
太子卻笑起來:“那你還真是夠調皮的!也該打!”他嘴上說著,心裏卻有些羨慕,他身邊總是跟着一大群人,別說調皮闖禍了,就是多跑兩步,那些人都如臨大敵似的,生怕他摔倒了,沒意思極了。
有了棠哥兒作伴,想必以後的日子會很有趣吧,太子已經開始期待棠哥兒進宮了。
他問棠哥兒:“你什麼時候進宮啊?”棠哥兒挺奇怪的:“我為什麼要進宮啊?”
太子道:“做我的伴讀啊,難道霍夫人沒和你說過么?”
棠哥兒雖然小,但也知道什麼叫伴讀,就像他跟着外祖父念書時,身邊有小廝幫着捧書磨墨一樣,雖然他也很喜歡那些同齡人,想和他們一起玩,但他們卻都戰戰兢兢地,這也不敢,那也不敢的,沒意思極了。
棠哥兒很乾脆的就拒絕了:“我自己有伴讀,不想做你的伴讀!”
太子震驚了,重複了一遍棠哥兒的話:“你不想做我的伴讀?”
棠哥兒白了他一眼:“是呀,做伴讀都很沒意思的,我不要!”
太子被拒絕了,第一個反應就是生氣,可生氣過後就只剩下了妥協:“那你進宮陪我玩好不好?”
棠哥兒道:“不做伴讀么?”
太子點頭:“不做伴讀,就是陪我玩兒,你願意么?”
兩邊衡量了一下,棠哥兒還是覺得玩的誘惑挺大的,所以很痛快的點了點頭:“那好吧,那我就進宮陪你玩兒吧!”
太子頓時咧嘴笑了,拉着棠哥兒的手跑到了董皇后旁邊:“母后,我要棠哥兒進宮陪我玩兒!”
董皇后笑盈盈的看着兩個孩子手拉着手,摸了摸棠哥兒的頭:“棠哥兒願意么?”
棠哥兒不明所以,但一想到玩兒,便使勁點點頭,董皇后又獎勵般摸了摸他的頭,看向了薛子楨:“既然孩子都願意了,你也別攔着了,我看棠哥兒懂事的很,你瞧,兩個人就這麼一會就玩到一塊去了。看來也是有緣分的。”
薛子楨面色一滯,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勉強同意了。
在宮裏哭靈一天,人多,也不方便說話,等一回到家,薛子楨便問棠哥兒:“你怎麼願意進宮呢?進了宮可就不比在家裏自在了。”
棠哥兒睜大眼睛看着母親。很有信心的模樣:“母親放心。我是去陪太子玩兒的,等我玩夠了,就回來陪母親!”
薛子楨被他的童言童語弄得哭笑不得:“傻孩子。宮裏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到時候進去了,只怕就難出來了!”
棠哥兒還有些懵懵懂懂,不明所以。霍周在旁邊看到了不由嗤笑一聲:“真是蠢,把自己賣了還不知道呢!”棠哥兒一聽這話就不服氣了:“哥。別以為我聽不懂,你這是在罵我呢!”
霍周不由無語,薛子楨也笑了,嘆道:“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罷了,等到你進了宮,你就知道這事不好玩了。”
晚上霍靈璧回來。聽薛子楨說了這事也是頗為無奈:“我們費了多少功夫替他周旋,如今他倒好。幾句話就把自己的命運給定了。”
薛子楨笑道:“既然是孩子自己的選擇,那也就罷了,做太子的伴讀也不錯,將來不敢說多大的富貴,好歹也是天子近臣,也是很不錯的,再說了,你不也是太子伴讀出身的么?”
霍靈璧道摸了摸下巴:“但我在宮裏總共也沒呆幾天啊,而且小時候的事差不多都忘了。”
當初的太子伴讀可不止他一個,還有趙九經,因為趙九經太過鬧騰的緣故,大家對他的印象都非常深刻,對於霍靈璧反倒給忽略了,就是叫薛丹臣自己來說,當初明明教導的是三個孩子,但是也只是對太子和趙九經更加熟悉罷了。
太皇太后的喪事沒過多久,棠哥兒進宮的事就定了下來,以後吃住都要在宮裏了,也只能休沐的時候才能回家,霍夫人十分不舍,原想親自送孫兒進宮的,但薛子楨覺得太打眼了,反倒招人注意,說棠哥兒嬌氣,倒不如她一個人送孩子過去,簡單省事。
這幾年霍夫人已經不管事了,家裏大小事務都是聽薛子楨的,薛子楨一反對她也就沒堅持,只抱着棠哥兒親了又親:“乖乖,在宮裏好好地聽話,等回家來祖母給你做好吃的。”
棠哥兒年紀小,想不了那麼多,心裏只惦記着吃和玩兒,因此很痛快的道:“好啊,祖母,等我回家來,我要吃烤鴨還有清蒸火腿!”
霍夫人哭笑不得,只得連連點頭,霍周看上去冷冷的,不屑一顧的樣子,但背地裏卻塞給了棠哥兒一些銀子:“有錢好辦事,你拿着,肯定有用。”
棠哥兒還只是個四歲的孩子,哪裏知道什麼叫花錢打點,這銀子對他來說還不如一塊點心來的有誘惑呢,遂很是不上心,敷衍着應了,接了過來放在了荷包里。
薛子楨看着這一幕也有些感動,霍周素日冷是冷,但對棠哥兒也是真的關心,棠哥兒進宮,宮裏的宮女太監自然是要打點,這點不用霍周說,霍靈璧也早就辦妥了,霍周給的銀子雖然不多,卻也代表着他的一番心意。
跟着棠哥兒一起進宮的還有個丫頭,叫紫山,年紀不大,只有十六歲,但卻穩重的很,她並不是奴籍,而是李益的妻子孔蕙芝教導出來的,原是紫山的家人想讓她進宮,特地花了銀子請孔蕙芝出面指點規矩,後來還沒等到小選,孔蕙芝就知道了棠哥兒的事,便推薦了紫山,一面能在宮中照顧棠哥兒,薛子楨也能放心些,一面也是成全了紫山進宮的願望。
這事倒也簡單,薛子楨找了董皇后一求情就成了,畢竟棠哥兒還小,帶着丫頭進宮照顧雖然與宮規不符,但也不算違反,董皇后也樂的做這個人情。
棠哥兒第一天進宮,太子是很激動很期待的,一大早就跑到了董皇后這兒等着,見到棠哥兒后,更是立刻就拉着他跑出去玩兒了,董皇后對薛子楨笑道:“你瞧,兩個孩子這麼投緣,你也別擔心了。”
薛子楨苦笑:“我就是怕他現在覺得新奇熱鬧,只怕到了晚上就要吵着回家了。”
之前棠哥兒去薛家住一宿,有時候還免不了哭鬧呢,看上去聰明懂事,說話跟小大人似的,但到底還是孩子,又是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哪裏吃過什麼苦,就是挨了打,過後也是一群人圍着噓寒問暖,如今突然被丟在了環境陌生的宮裏,就是個大人只怕也要有幾分忐忑,更別提一個孩子了。
一想到這兒,薛子楨就心如刀絞,恨不能立刻把孩子抱走,董皇后也是為人母的,倒是能理解薛子楨的心思,當初順和帝還是太子,她是太子妃,經歷了千難萬險才平安生下了如今的太子,後來把太子平平安安的養大,更是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這是在宮裏,一個不留神就要被人算計了去,薛子楨此時的捨不得,董皇后也都是感同身受,遂笑道:“你的擔心我都明白,只管把孩子交給我就是,我既然能護得了太子周全,自然也護得了棠哥兒的周全,更何況皇上請了薛閣老給兩個孩子授課,你也能放心了。”
薛子楨勉強笑了笑,謝過了董皇后,又在宮裏陪了棠哥兒半天,到了半下午的時候才離開。
棠哥兒正興緻勃勃的跟在太子後頭一起放風箏呢,說起來他也怪可憐的,也和太子一樣沒有玩伴,霍周比他大了八歲,素日都以兄長自居,又冷冷的,很少能陪着棠哥兒,小金蟾倒是與他年齡相仿,但太過活躍了,而且蠻橫驕縱,遇上她,棠哥兒只有吃虧的份,時間久了,也不愛湊在一處玩兒,如今見了太子,雖然大了幾歲,但卻很合得來,頓時滿心滿眼都是這個新的玩伴,薛子楨出宮的時候和他說話,他也只是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然後又興奮的拽着風箏跑走了。
薛子楨有些黯然,站在那兒看了好一會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到了晚上,棠哥兒玩累了,終於想起來薛子楨了,等着等着,一直到吃完晚飯,紫山帶他去沐浴睡覺,他才疑惑的問道:“母親呢?我們不回家了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