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亂點鴛鴦
太子笑道:“我原說不參加的,可是父皇說宮裏幾位皇妹都到了出嫁的時候,讓我相看着,若有好的,就定下來,對了,楨妹妹也快及笄了吧?先生可是怎麼打算的?”
薛丹臣也就在太子這兒才敢說幾句心裏話:“楨姐兒的主意大,我說了好幾個人,她雖然沒有反對,可也沒有點頭,倒是你師母整日說的頭頭是道,我也沒反駁,怕和她置氣。”
太子笑道:“師母對楨妹妹也是太溺愛了,總是怕她吃虧,照我說,與其找個文人,倒不如找個武將,鎮國公世子霍靈璧剛從西北回來,先生也見過,人是一表人才,文采武功也都不俗,如今雖只是錦衣衛指揮使,可父皇也悄悄和我說了,這是個可造之材,歷練兩年就可調入五軍都督府,到時候可真是前程無量了,先生若是中意,不如讓我來做這個媒。”
薛丹臣原先還真沒想過,如今聽太子這麼一說,倒覺得挺不錯,遂笑道:“我也知道霍靈璧是個青年才俊,只是怕楨姐兒相不中,而且霍靈璧的年紀大了些。”
太子笑道:“年紀大一些不要緊,也知道疼人啊,這次文會,霍靈璧也會參加,不如先生先好好相看相看,若是相准了,楨妹妹那邊由我來安排見一面不就是了?楨妹妹若是點頭了,師母肯定不會反對。”
薛丹臣笑呵呵的點頭,只說好,可想起自家女兒的那個脾氣,還真是不敢肯定,卻也不好拂了太子的一番好意。
太子許是做媒心切,第二日就把霍靈璧叫了來,說了這件事:“楨姐兒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長得如花似玉不說,性子又溫柔,又聰慧過人,善解人意,配你是綽綽有餘,再者,從私心來論,先生只有楨姐兒這麼一個女兒,倘若你成了他的女婿,他不提攜你提攜誰?咱們也算是親上加親了,之前鎮國公還和我說呢,你這樣的臭脾氣,就該找個懂事明禮會退讓的,楨姐兒正合適呢。”
霍靈璧和太子熟悉,也沒客氣,直接冷笑道:“溫柔?善解人意?太子,你確定你所說的薛子楨和我認識的薛子楨是同一個人?”
太子也覺出幾分不對勁來:“怎麼?你們竟然認識?”
霍靈璧想了想,自己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算計了,也不算什麼光彩事,遂掩口道:“上次在三清觀遇到了。”
太子瞭然,笑道:“楨姐兒和別的大家閨秀不同,她打小跟着崔大人念書,骨子裏也學了崔大人的幾分桀驁不馴,不像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女子,她打從十歲起就帶着丫頭侍衛獨自出門了,還曾經扮成男孩子一個人從通州坐船回了金華府,那次可把先生和師母給嚇壞了,她呀,聰明,大膽,和你倒有幾分相像。”
任由太子誇得再好,霍靈璧也不感興趣,只敷衍着應了,又說起齊王的事:“如今齊王閉門謝客,在王府待罪,倒像是真的悔過了,只是不知道這次文會他會不會錯過。”
太子猶豫道:“應該不會吧,他這個人怎麼可能放棄這個招攬人才的大好機會?即便不親自出面,也會派人盯着,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妙。”
霍靈璧點點頭,心裏正盤算着文會的事,耳邊又傳來太子的聲音:“這些是我和太子妃給楨姐兒準備的禮物,你幫我送去薛家吧。”
霍靈璧看着托盤上的兩本古籍,一套文房四寶,還有釵縷簪環,胭脂水粉,不由抽了抽嘴角,太子還真是不死心啊,看來是打定主意撮合他們倆了!
也罷,去瞧瞧也好,正好逗逗那個小姑娘!
薛府里,薛丹臣和陸夫人都不在,薛子楨正在和賬房的管事算賬呢,一聽門房來傳話說霍靈璧拜訪,頓時十分驚訝,想了想才道:“去請薛總管出面,說父親母親不在,我一個姑娘家不方面見外男,留下他的帖子,有事告訴薛總管也是一樣的,客客氣氣的把人送走就是了。”
薛總管是薛家外院的大總管,走在外面,就是五品六品的小官兒見了也要客客氣氣,由他出面招待,倒也不算失禮。
可不多時,薛總管親自來了:“霍大人只是奉太子之命來給姑娘送東西,還留下了一封信。”
薛子楨看了托盤上的東西,只叫奶娘瑞姑拿了下去存檔,那封信卻留了下來。
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四個字:今夜子時。
薛子楨一怔,這沒頭沒腦的是什麼意思?不過想起霍靈璧那樣的做派,也沒什麼好事,遂想了想,叫了自己房裏的兩個丫頭瑤芝和瓊露過來。
瑤芝和瓊露與溪柳一樣,都是薛子楨的心腹
,只是溪柳只負責跟着薛子楨外出侍候,至於院子裏的一些瑣事,都交給了瑤芝和瓊露分管。
這兩個人各有所長,瑤芝長得好,心細,又精明,在一群小丫頭中很有威信,瓊露長相一般,卻勝在念過書,有學問,薛子楨請客回禮的帖子一般二般都是出自她的手筆。
薛子楨猶豫了一下,還是選了瓊露:“晚上外頭不要人值夜,你睡在我床上,我睡在西間的榻上,若是半夜有什麼動靜,你只管假裝是我,敷衍幾句。”
瓊露嚇了一跳,怯怯的:“姑娘還是和我明說吧,到底會有什麼事?要不要叫溪柳過來?”
薛子楨搖頭:“不會有危險的,你也別害怕,只做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清高樣子來,看來人說什麼做什麼,你只管撒謊哄他,只是記住,要大大方方的,別露了怯,若是他不規矩,你就呵斥他,問他,難道不記得壺嘴澗的事了嗎?還想吃個教訓是不是?”
一聽薛子楨這麼支招兒,瓊露就鎮定了許多,等到晚上就把鋪蓋移到了薛子楨的綉床上,薛子楨則躺在外間的榻上假裝成值夜的丫頭,做出一副熟睡的樣子。
夜半時分,梆子剛響了三下,霍靈璧一身黑衣,翻後窗進了薛子楨的屋子。
中堂還留着一盞燈沒有熄,因此他輕而易舉把整個房間打量了一遍。
和一般的閨房差不多,中堂待客,擺着桌椅和高案,西次間是書房,書桌書架上壘着厚厚的書籍,牆上也掛了不少字畫,東次間就是卧房了。
霍靈璧輕輕一笑,把目光放在了東次間,只見簾幕低垂,隱約可見床上躺着的人,他輕手輕腳摸了過去,原想好好嚇薛子楨一嚇,可沒想到一撩起帳子,原本躺着的人立刻睜開了眼睛。
霍靈璧看着和衣而卧的“薛子楨”,不由揚了揚眉毛,還未說話,“薛子楨”已經翻身坐了起來,輕輕咳嗽了幾聲,道:“霍大人如此行徑,可不是君子做派。”
霍靈璧聽着這柔柔軟軟的聲音,只覺得怪怪的,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可細細一想,又看不出什麼破綻,再看眼前的“薛子楨”,雖然算不上如花似玉,可也是清秀可人,一臉的溫柔文雅,又瘦瘦的,顯得有幾分單薄。
霍靈璧不禁有些失望。
他今年已經二十歲了,身邊也有兩個通房丫頭,卻都是溫柔似水,在他看來,成親不過是娶一個替他打理內宅瑣事的女人回來罷了,因此很是不在意,可薛子楨的出現卻讓他覺得新鮮。
原來世上還有這種女子,比男子還要聰穎,經過這次的科舉舞弊案,他已經不能把她當成一個單純的姑娘,更多的是當成了敵人和對手。
如今夜探香閨,是以前的他萬萬做不出來,也不屑做的事情,可如今他偏偏做了,一面是想探探薛子楨的底細,一面也是出於男人惡作劇的劣根性,帶着幾分報復的意味,想看看薛子楨是如何的羞憤,如何的惱怒。
可如今看來,這“薛子楨”也不像太子說的那樣聰明大膽啊,反倒像個病西施。
霍靈璧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他耳聰目明,正要說話呢,就聽得房中還有一縷細細的呼吸聲,循聲望去,只見西次間窗下榻上有一個小小的隆起,只怕是值夜的丫頭,不由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薛子楨”:“薛小姐還真是大膽啊,難道不怕被丫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