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
眼前的一切如同荒誕的夢,艾莎從未想過世上還有這樣混亂不堪,卻又理所當然的地方。
如同垃圾處理站一般的區域上空是灰色的,那些飛起的霧氣是肉眼能看到的顆粒。來往的人對渾身像在地上打了個滾的小孩子投以觀望的目光,面目不善。
有着一頭耀眼的淺金色短髮的孩子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不過這裏居住的人限少有干販賣人口這種勾當的存在,因此艾莎走在外圍還算安全。
不過,即使沒有被賣掉的危險,這個奇怪的地方對外來者也不友善。
這裏是哥亞王國的黑暗一面,被稱為“不確定物終點站”的地方。不僅是垃圾,就算是人,也能被拋棄在這樣的地方。
在這種地方居住的人,“不存在”哥亞王國的國籍上。
當然,這裏偶爾會有海賊在不遠處的海岸停泊,幹些不入流的勾當。這群海賊帶來的不僅是混亂,還有如鐵一般無法打破或者修改的法則。
——弱肉強食。
因此,在艾莎露出怯弱的表情漸漸深入這個地方時,她註定不會平安的歸去。
看起來比同齡人要高出些許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雖然有少許黑漬,臉上也有幾道傷痕和污痕,但是他外露的皮膚依舊比這些人要白上許多,一看就知道是沒經歷過大風大雨的安逸孩子。
這世上有許多的不公,有的人出生就不愁吃穿,有些人則生活在戰爭的恐懼下,飢一頓飽一頓。有的人因為受到的教育不同,未來有的路也就不一樣。
貧民,平民,貴族,王族,世界貴族……
那些憤懣的人對弱者發泄自己的不滿,因為不公平而產生嫉妒與破壞感造成的暴力虐待,也並不是不能理解的吧?
——如果自己活得不快樂,那憑什麼別人能在自己面前歡聲笑語?
艾莎出現在那些心中充滿了暴虐,黑暗,絕望的人的面前,以一副小羊羔的姿態,惴惴不安的模樣並不能勾起別人的同情心,反而成為一個宣洩口。
她註定要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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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依舊和往常一樣在“不確定物終點站”翻找着能賣到錢的東西。
面無表情的雀斑小鬼只有在面對薩博時才會露出笑顏,一旦有陌生的人用探究的眼神望過去時,艾斯則會兇狠的瞪回去。明明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而已,眼神卻犀利無比,比許多大人還要強勢。
“唉,今天沒什麼收穫呢,”戴着藍色帽子的金髮男孩苦惱的嘆氣,他手中拿着撿來的廢棄水管,翹着手,“換個地方吧,艾斯?”
蹲在垃圾堆前的艾斯聞言抬起頭,臉上佈滿灰塵。
“嗯,走吧。”
他乾脆利落的站起來,丟下手中沒用的腐朽木塊,拍了拍手就和薩博並肩往另一個方向走。
這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孩用自己的方式籌集資金,就為了能夠買到一艘出航的船,當那天來臨之時,他們就可以遠離這個令人厭惡的國家,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薩博感覺頭頂上方的灰霧越來越多了。再過幾秒鐘,白色絮狀的冰涼物體落在他的鼻尖上。
“雪……?”金髮男孩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指尖的溫度很快就將冰涼的雪花融化。這種時候出現雪根本就不正常,他剛想開口和艾斯說這件事,就看到艾斯腳步突然停下。
“怎麼了,艾斯?”薩博疑惑的問道,沒有得到艾斯的回答。
金髮的孩子順着呆立着的夥伴的視線望過去,看到幾個大人正對一個小孩拳打腳踢,絲絲刺眼的血漬落在骯髒的地上。
“是認識的人?”薩博繼續問道,他揚了揚手上的長水管,“要去幫忙嗎?”
艾斯沒有回答,他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視線和那雙冰藍色可憐兮兮的眼眸對上,心下一片煩躁。
他應該不去管閑事的。那個淺金色短髮,一看就知道和他完全不同的小鬼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兩人在表面上都是卡普的孫子,但是對艾斯來說,這個小鬼和陌生人沒什麼區別。
黑髮的小男孩難得忽視了同伴的疑問,他最終還是蹲下身,撿了幾塊石頭,直接朝着那幾個大人攻擊過去。
“哪個不長眼的……!!”被打得“嘶嘶”叫的大人扭頭大喊,看到不遠處抱胸站着一臉兇相的艾斯和薩博,瞪大了眼睛。
“是艾斯和薩博!快走!”幾個大人連忙撒腿就跑,這兩個不容小覷的孩子在“不確定物終點站”小有名氣,一般人都不敢去惹他們,畢竟誰也不想和瘋狗一樣的人糾纏。
“走吧。”幹完這些事的艾斯居高臨下的看了被揍狠了卻意外沒哭的孩子一眼,黑色的眼眸中只有冷漠。
薩博臨走之前扭頭看了眼蜷縮在地上,被救後用着熱切的眼神看着他們的孩子,最後還是小跑跟上遠去的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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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餓、疼痛以及父親在送她走之前的叮囑一同交織在腦海中,艾莎戴着手套的雙手緊緊的放在肚子上,全身蜷縮起來。
她的魔力最主要是從手發出的,即使是在這種被人毆打的時候,半昏迷的王女依舊謹記着不能傷害普通人的原則。灰濛濛的天空顏色更深了,隱隱有白色的絮狀物體飄落。
空氣中的異象代表着艾莎此刻的心情,她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內心的波動,父親的叮囑明明一直在腦海中徘徊,艾莎卻不能做到。
別去感覺,控制它。
艾莎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現在看起來有些迷茫,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遭到這樣的事情,她視線模糊,朦朧的眼眸一直獃獃的望着前方。
直到和他視線相撞。
毆打她的那幾個大人灰溜溜的跑了,天空中落下的一小片稀疏的雪花也消散開來,救了艾莎的艾斯看了她一眼就離開了。他的步速很快,就像背後有野獸在追趕一樣,身影漸漸的縮小。
淺金色短髮的王女以為自己失去了站起來的力量,但她還是強忍着疼痛爬了起來,踉蹌的追上前方的人,破損的嘴角帶着絲絲血漬,漂亮的臉更加髒了。
一牽動嘴角,那種鈍鈍的疼便讓艾莎顫抖了幾下。她的身體對這裏的來人說太過嬌弱,連在這個廢墟一般的地方站着,呼吸這樣混雜的空氣,喉嚨也有一種被灼燒的感覺。
“……等等……”艾莎一瘸一拐的跟上,她不懂得回去的路,雖然艾斯一直對她冷臉相對,但是他好歹也是救了她的。
王女不想在這樣的地方獃著。
沒有餐館,沒有獵物。只有爬滿在各種腐爛垃圾中的蟲,還有那些飛來飛去惹人生煩的蒼蠅和蚊子。一天的奔跑逃命早就讓她喪失了大部分的體力,再加上無法忽視的疼痛,更是雪上加霜。
艾莎和艾斯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一個是尊貴的王女,是國家的法定繼承人,;一個是在貧民窟打滾生存的市井小民。生活環境不一樣,世界觀理念也完全不同。
“艾斯,那個小鬼似乎在喊你,”薩博始終沒有艾斯那麼心狠,他幾次回頭,看着那個瘦弱的小鬼頭踉蹌着追上來的時候,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艾斯的手臂,“那是你弟弟?”
“不,我不認識他。”艾斯冷着臉說道,他的回答十分迅速,沒有絲毫的猶豫。
同伴都這麼否認了,薩博也無法管那麼多,他不清楚情況,而且這是艾斯自己的事。
那一天他們身後跟了一個小尾巴,無論他們走到哪都跟到哪。艾斯和薩博為了擺脫他一直在垃圾堆里兜來轉去,都沒能成功甩開後面那個淺金色短髮的小鬼。
即使如此,艾斯也沒打算去理這個被卡普臭老頭帶回來的人。
天很快就黑了,空氣變得濕潤起來。艾莎又累又餓,她的腦袋昏昏沉沉,不知道為什麼渾身難受得要命。可是為了追上跑得很快、又專門挑難走的地方回去山頂木屋的艾斯,艾莎不間斷的使用自己的魔力。
讓腳下的土地結冰,築起高高的冰柱好讓她躍上懸崖;揮動雙手凍住想要攻擊她的鱷魚;在上坡的山上灑下一片雪堆抵擋被人推下來的石頭……
驕傲的王女本應該生氣的,她又惱又慌,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得到如此的待遇。前方布下許多陷阱的艾斯看向艾莎的眼神冷得要命,帶着嫌惡的不耐煩。
但是她什麼都不敢說,也不敢問。
安倫戴爾·艾莎,在離開安倫戴爾的那一刻,就不再是要什麼有什麼的王女了。
可笑的是,她在被毆打之後才意識到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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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段並不怎麼長的路,可是艾莎被艾斯帶着硬是轉了好幾圈,耗費幾個小時的時間。那個黑髮冷漠的男孩子比艾莎要早一分鐘到達達旦的木屋,一群山賊餓得呱呱叫,立即抬起艾斯帶回來的獵物拿到屋外去處理了。
“老大,艾莎回來了!”屋外有山賊大聲又激動的喊叫着,屋內的達旦表情沒變,只是眉頭挑了挑。
她還沒得急說話,外頭的山賊們就開始混亂的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十分的慌亂。
“嘰嘰喳喳的吵死人了,擠在門口乾什麼啊!”她最終還是沒忍住,跑到門口一腳踢開幾個堵着門讓人出不去進不來的山賊,高大的身軀在眾多山賊中鶴立雞群,“讓開!”
一看到達旦,群龍無首的山賊們立即冷靜下來,讓開一條路,讓達旦看到被多古拉抱着的小孩。
——卡普剛帶回來沒多久,似乎吃了惡魔果實並且不能很好的控制它的小鬼艾莎,現在正閉着眼睛躺在多古拉的懷中,呼吸急促膚色發紅。
達旦伸出手摸上了他的額頭。
艾莎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