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憂鬱內斂的男人

第52章 憂鬱內斂的男人

“那我晚上在酒店等你。”南宮凜輕聲說道。

“唔。”宋宥仁在他懷裏蹭了蹭,臉上浮起一抹緋紅,還是下了車。

明明晚上還可以見面,但懷抱一空,南宮凜便覺得心也一下變得空落落的。

宋宥仁剛下車,就看到林嘉怡陰着臉坐在不遠處盯着她。不過短短几天,林嘉怡就像老了幾歲,濃厚的妝容也掩蓋不住他眼裏的滄桑和陰沉。

宋宥仁理了理耳邊的碎發,不去看她。

此時已是十二月底,寒意悄然來襲,南方的冬天,往往最是折磨人,陰冷總能從四面八方鑽進衣服。

但因為拍攝的是夏天的故事,女演員們穿着陰丹士林的旗袍,在寒風中只站了一會兒,鼻子就都凍得紅彤彤的,化妝師補粉都有些來不及。

林嘉怡穿的是洋裝,因為只拍上半身的鏡頭,所以腿上還穿了條大棉褲,遠看就像一個奇怪的小山。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新經紀人李亞東自從上回那件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跟在林嘉怡身邊的是一個新人。

其他幾個配角圍坐在電暖氣旁搓手,看到宋宥仁下了車,就招呼道:“宥仁姐,天冷了,來,我多買了好幾個暖寶寶,給你一點,免得凍着了。”

“宥仁姐,快,快坐下烤個手。”

“喂。人家宥仁姐有一個團隊的助理耶。稀罕你的小太陽哦。”

“哇,宥仁姐,你平常怎麼保養的啊,手又白又嫩。”

“呸,就你們還喊人家姐呢,也不照照鏡子,人家長得比你年輕多了。”

幾個女孩又嘰嘰呱呱笑作一團,其中一個拉着宋宥仁的胳膊就不放了,撲閃着大眼睛,說:“ariel,你跟我們八卦八卦嘛。你和南宮先生怎麼認識的啊?”

宋宥仁看着眼前這幾個不過二十齣頭的小姑娘,這幾日翻臉比翻書還快,心裏不由感嘆,這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她這般大的時候,別人都說她長袖善舞,但還做不到這般翻臉不認人。這幾人,前幾日是林嘉怡的跟班,才過幾天,就變成了她的小尾巴。

宋宥仁不太喜歡這樣的人,便有一句沒一句地打哈哈。

林嘉怡坐在一旁,嘩啦嘩啦地翻劇本,一頁一頁,待到聽見有個女孩說:“唉,宥仁姐你好低調哦,把未婚夫瞞得這麼好。不過這樣做也對,有的人哪,就是太過囂張,之前說得有多好多好,最後跟鴿子一樣飛了,實在是丟人。”

“啪。”林嘉怡手中的劇本一下甩到了那女孩的臉上。

“鼻子,我的鼻子。”那女孩捂着鼻子喊了出來,其他人都扭轉過頭。

林嘉怡冷笑一聲,踩着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她的新新經紀人站在那裏,有些手足無措。

宋宥仁看了看那女孩幾乎戳出鼻子的假體,嘆了口氣,拎着劇本也離開這是非之地。

不過她和林嘉怡是同團出身,居然還有些心有靈犀,連散步都一不小心散到了一塊地方。

狹小的巷子裏,林嘉怡和宋宥仁各站一端。

兩個人各有各的美麗,若有人此時為她們拍一張照,定然會火爆網絡。

林嘉怡點了一根煙,終是先開了口:“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你不要太得意。那些富少,不過都是玩玩,我們這些戲子,說好聽點萬人力捧,說不好聽點,命如草芥。你和我,殊途同歸。”

她吐了一口煙,煙圈如泡沫般升起,熄滅。

宋宥仁沒有開口說話,看了她一眼,林嘉怡瘦了一圈,眼窩深陷,原先那股驕傲與蓬勃的樣子早已蕩然無存。

林嘉怡將煙蒂丟在了地上,狠狠地用高跟鞋踩了幾腳,恨不得將那煙蒂踩進青石板路里。

十年過去,她原以為自己已經時來運轉,卻被這好運氣的女人幾天之內扭轉了風向。孫岩的事情曝光了,他倆本來就沒感情,散了也就散了,結果孫岩還咬了她一口。而高總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把她也棄了,高總一不搭理她,公司立馬將李亞東調走,給她換了個什麼也不懂的新人,廣告合約還被撤了兩個。難道是她錯了嗎?不,她不甘心。

林嘉怡越是這樣想,看向宋宥仁的目光越是惡毒。

但宋宥仁和她想的不一樣,沒有嘲笑她,也沒有得意洋洋,反而靜靜地看着她,一如當初的樣子。那是她最受不了的目光。

遠處,有人在喊:“開拍啦開拍啦!”

宋宥仁應了一聲,跑了開來。

下午的戲,很是順利。因為林嘉怡的緋聞問題,導致編劇和製片方一致認為要讓宋宥仁多加一些戲份,於是,她這個黑化的姐姐,居然硬生生被編劇一枝妙筆逐漸洗白了。

灰姑娘的姐姐也可能是好人,不要臉的白佩琦在關鍵時刻為男主犧牲了,小節不行大節尚可。

沈言止發揮得一如往常的有水準,在他的領戲下,宋宥仁也越來越進入佳境。只是導演袁墨有點不對頭,在看到佩琦撕心裂肺地喊着:“霍子祈……我只愛你……”時,居然有些愣神。

該喊cut的地方不喊cut,導致宋宥仁一遍一遍地被道具槍打中胸口,血花四射。

黑髮玉顏,紅色的血在湛藍的旗袍上猶如花苞般盛開。宋宥仁的臉嫵媚而哀婉,一下一下地撞擊他的胸口。

“導演……血包快用完了。”副導演小聲地提醒,真是奇怪,不管怎麼看,剛才那幾條都可以過啊,男女主角情感都很飽滿。

袁墨卻嘆了口氣,說:“不好意思,我有些病了。這條可以了,今天先休息一會兒。”

宋宥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看他臉色蒼白,似乎真的是不太好受的樣子,便問了袁墨一句:“袁導,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

袁墨看到她的臉,就勉強笑了笑,擺了擺手。

不一會兒,宋宥仁就收到一條袁墨的微信:“宥仁小姐,之前你在三亞說回幫我一個忙,因此我如今有個不情之請,今晚可以陪我吃個飯嗎?就今晚。”

若是別人,吃飯兩個字就足以引起宋宥仁的警惕了。但是袁墨,她就有些不好意思拒絕,一是對方給了她一個機會,她一直還未感謝;第二是袁墨這個人,給的感覺就是猶如高山上的白雪。而且今天,袁墨的眼神確實有些難以言述的哀傷。

“好。”回完以後,宋宥仁就想到了南宮凜,不過南宮凜說的是在酒店等她呀,沒說等她一起吃飯,她拍完戲和袁墨吃完飯再回去也是一樣的。而且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狀態,她也確實應該尋一個機會和袁墨說清楚。

袁墨帶宋宥仁去的地方是市區的一家法國餐廳,難得的幽靜,一共只有四個包間,想來影視城附近有這樣的店,就是為了給明星們提供私密的吃飯場所的。

桌上是精緻的法國菜肴,從馬賽魚羹到巴黎龍蝦,一應俱全,但袁墨卻有些心不在焉。

宋宥仁直覺他有話要說,就靜靜地等着他開口,捏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攪圈。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袁墨幽幽嘆了口氣,道:“對不起,讓你陪我坐在這裏虛度光陰了。其實,今天是我的三十二歲生日。”

“啊。”宋宥仁微微張開了嘴,有些驚訝,她想了很多,但萬沒想到袁墨同她說的,是這麼一件事。若她沒記錯,半年前,袁墨是過一個很盛大的三十二歲生日,圈內和他有交情的大腕悉數到場,那時他也剛拿了個某電影節的最佳導演獎。

袁墨看她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微微笑了下,說:“今天才是真正的生日,可惜卻沒有幾個人知道。”

宋宥仁忙拍了拍掌,笑道:“那祝袁導你生日快樂啦!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唱生日快樂歌啊。咦,不如我出去給你買個蛋糕吧。”

“不用不用,你能坐在這裏陪我就很好了。已經很多年,我都是一個人過生日了。”袁墨又笑了笑,“每年今天我都坐在這個包廂里,等着一個人。只有她知道我真正的出生日期,可惜等了一年又一年,那個人卻沒有來。”

聽到這裏,宋宥仁就有些想挪屁股了,她預感,袁墨要跟她分享一個大秘密,但她自覺,自己不應該聽他的秘密。

袁墨飲了一杯白葡萄酒,調侃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想開溜。你可別忘了,我們是同類。”

宋宥仁嘿嘿地乾笑了兩聲。

袁墨也沒生氣,反倒給她夾一塊龍蝦,道:“咱戀人做不成,就做做朋友吧。”

“嗯?”被龍蝦吸引了注意力的宋宥仁,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袁墨輕笑出聲:“你這個反應是在告訴我,我現在還有機會?”

口裏含着龍蝦肉的宋宥仁一個激靈,猛地搖了搖頭。

袁墨苦笑出聲:“你拒絕得這麼直白,我會傷心的好不好。”

南宮凜出現以來,袁墨就覺得自己的勝算不大,後來幫宋宥仁,半公半私,聽說他們分手時,他確實抱有過希望,但卻覺得自己似乎怎麼努力,也走不進她的內心。宋宥仁於他,始終帶着謙遜的禮貌。不,也許還是他的問題,連一次公開的告白都不曾做過。

宋宥仁將那飽滿多汁的龍蝦吞下去后,紅着臉說道:“不是,袁導你是個好人。”

發好人卡了啊,想到這裏,袁墨就有些落寞。可能那個人對他的影響還是太大了吧。袁墨嗓音沉冽如這冬日的空氣:“不怪你,是我確實不太會追小姑娘。”

宋宥仁說:“袁導你以後一定會找到一個特別特別好的姑娘的,比我好一千倍一萬倍。”

袁墨虎着一張臉:“都說了別叫我袁導,喊着喊着就成了領導。一下就把我叫老了。”

“袁墨,我說的是真的。”宋宥仁也收起玩鬧的心思,正色道。

看她微揚的秀美與琥珀般的眼眸,袁墨想,也許會有一個好千倍好萬倍的小姑娘,可是那個人不是你呀,但還是點頭笑道:“好,托你吉言了。你自始至終是不是都沒有對我產生過興趣?這點還真是奇怪啊,我以為你起碼看在我是導演的份上,對我好一點的。”

宋宥仁嘻嘻笑了下:“袁墨,因為我們是同類啊,自始至終你也不曾像一些人一樣用你的地位壓迫過我啊。”

燭光映照下,她的臉閃爍着瑩潤的光澤,肌膚吹彈可破。

袁墨垂下眼眸,藏起心中無限情緒:“其實你有男朋友了,我今天不該叫你出來的。不過我今天,確實心裏有些事,希望有個人能陪着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你了。”

“袁墨,我給你唱首生日歌吧。”把話說清楚,宋宥仁也放鬆了一些,爽朗說道。

厚臉皮賣萌是宋宥仁的強項,袁墨答聲未落,宋宥仁就開始一邊鼓着掌一邊給他唱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ygozaimasi……”

聽完那多語版的生日快樂后,袁墨就開始笑,儘管那笑聲裏帶了些寂寥,但還是語帶調侃地說:“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你後來去當演員,不繼續當歌手了。”

宋宥仁摸了摸臉,心想,這傢伙怎麼回事兒,給他唱歌他還吐槽。不過也不錯,總算看到袁墨開懷地笑了,不是之前那種習慣性的彎嘴角。

袁墨笑的時候,很是好看,有一種春風拂面之感,解凍了南山之雪。但宋宥仁卻有些走神,就想到南宮凜的笑,經常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好看是好看,不過就像別人欠了他八百萬一樣。

···

而此時獨自在酒店裏的南宮凜,確實是一副別人欠了他八百萬的表情。

南宮凜正圍着圍裙坐在沙發上等宋宥仁,餐桌上擺着十幾個銀盤子。他嚴格地按照法國傳統菜單做了十三道菜:第一道是凍開胃頭盤、第二道菜是黑松露湯,第三道菜是熱開胃頭盤,第四道菜做的是鮭魚……第十三道甜品做的是拿破崙酥。

十三道菜都是南宮凜在酒店的后廚在一群廚師的目瞪口呆中鼓搗了一下午做成的。那天他在某論壇詢問的關於如何讓女朋友回心轉意的問題,得到了一條回復:若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盡人間繁華,吃遍法式大餐;若她心已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來串路邊麻辣燙。

在一堆“哈哈,逛這個論壇的人居然又女朋友。”“女朋友漏氣沒?”的嘲諷聲中,南宮凜覺得這是一條比較靠譜的答案。

但宋宥仁究竟是涉世未深還是心已滄桑呢?南宮凜決定都試試。

天知道,他為了借用一天廚房,可是幫這家酒店修復了安保系統的漏洞。

那群眼神奇怪的廚師,還建議他要用蠟燭和玫瑰花來裝飾餐桌,不過他等了又等,蠟燭快要燒完了,那女人還是沒有回來。

和她演對手戲的沈言止,已經回酒店睡了幾個小時覺了。他問姚小晚,姚小晚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南宮凜想,那女人一定是去會那個導演了,今天看到他們在說話了。

想着想着,就在房間裏焦急地踱了好幾圈,那個袁墨,看過去也挺聰明的,會不會先帶着她去吃法國大餐,坐旋轉木馬了?

南宮凜從小到大考試,沒有考過除了第一名以外的其他名次,被人搶了先,心裏就格外的不舒服。

不過不舒服歸不舒服,他居然又覺得,這個點了,這女人還是和那個導演在一起可能會比較安全。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不行不行,和導演在一起更不安全。

南宮凜焦慮地在房間裏踱了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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