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承爵
莫冠傑當初之所以越過莫昕卿讓阿九嫁給聲名狼藉為朝廷鷹犬的陸閻王,只是因為他不能把庶女嫁給自己的救命恩人。
當然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當初可是很多人都認為莫冠傑是人品方正的君子。莫昕卿即便知道是陸天養先看上阿九才設計求娶的,可此時她反倒認為自己輸在嫡庶上。
他那麼驕傲那麼有本事的一個人怎麼甘心娶一個庶女?
哪怕莫昕卿漂亮又有才華,比阿九更能跟上他的腳步。成親這些年,阿九光靠他保護了,為他做過什麼?
莫昕卿冷笑着,阿九的風光尊榮只因為嫁了如今的贏沐而已。
種種的不公平對待,莫昕卿對違背髮妻遺願的莫冠傑多了幾分的恨意。
阿九從小受寵,她卻歷盡苦難,還敗了一個復國餘孽做老師,為保住自己的清白,她不停的算計着,費盡心機最後卻落得孤苦無依,成了世人眼中的笑話。
不是她不夠努力,也不是她不夠聰慧,全是莫冠傑不肯續娶妻妹的錯。
新帝被朝臣簇擁去了皇宮,阿九無奈的捧着太子妃金印先回虞侯府,迎接儀式到此算是結束了,三日後會有更為盛大莊重的登基大典。
“聽說到時虞侯能趕回來。”
“你們說虞侯何時會被冊為太子殿下?”
“哈哈,虞侯的身世……”
百姓一邊議論,一邊散去,“簡直比評書還精彩啊。”
阿九坐在轎子裏聽着沸沸揚揚的議論聲,把玩的金印越發燙手,果不其然,狗血八卦比齊王繼位更吸引人。
“姐姐,姐姐。”
剛剛下轎的阿九懷裏撞進了一個小牛犢子似的小人,阿九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娘呢?”
“後面,後面啦。”
小十有一大半時間在虞侯府上,他粘姐夫粘得讓莫冠傑都吃醋的地步。
“姐夫呢?真沒跟姐姐一起回來?”
“給朝廷的摺子上不是說了,你姐夫去了一線天。”
“哦。”
小十臉上掛着失望,抽出腰間的木劍,“等姐夫回來,我給他練劍法看。”
木劍是贏天養親自刻的,小十幾乎就不離身。誰也想不到當年差一點夭折的小十長得比同齡人更強壯。
“你爹現在最犯愁得就是小十不肯好好讀書,他聽說天養又打了勝仗后,更是整天舞刀弄劍,雞飛狗跳,根本靜不下心。”
姜氏讓人領小十去玩兒,上上下下的端詳阿九,“你瘦了,同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天養怎麼成了昭華郡主和齊王的兒子?”
“在京城說什麼的都有,消息千奇百怪,你外祖父一個字也不說,你爹……聽說齊王繼承大統,他忙着安撫着那幫清流。”姜氏拉着阿九坐下,“他按你外祖父吩咐做了,可是他們一直等着齊王回京上摺子。”
“爹反對新君?”
“他也不容易,齊王怎麼看都不像明君。”姜氏對丈夫莫冠傑的死心眼也很無奈,“我勸他只管着士子就好,你外祖父說,他就是不開竅的榆木。”
“也虧着贏得人是齊王,換個認我爹還有命在?娘,我知道爹得着那幫子清流上書,其實本心上我同天養都不想理會皇宮那攤子麻煩,可齊王……許是一直沒親兒子的原因,此番義子變親生,他比任何人都固執。”
“我到是能理解一二。”姜氏點點頭,“平常齊王就對天養極好,男人嘛嘴上說不在乎絕嗣,可哪個想做絕戶,況且天養又是極出色的。讓清流御史們閉嘴,怕是做不到。”
“太上皇被劫走前曾告訴過天養,天下是殺出來。娘,您想想在太上皇手上折損了多少的勛貴重臣?太上皇傳位給齊王,除了沒得選之外,齊王的性情上也像極了他,可能會更瘋狂,更偏執。”
“誅殺嚴官,清流?”姜氏心有餘悸的說道:“他剛登基,不至於吧。齊王以前看着也不是太殘暴的人。”
“龍有逆鱗,碰之必死。能否認回兒子就是他的逆鱗,太上皇眼裏有江山社稷,在新帝眼裏江山遠沒兒子重要。”
阿九捏着金印,“再不願意,我也只能接下金印。天養是爹的女婿,又算是他外甥,同皇家和沐家牽扯太深,爹已經失了清流的資格,專心教書就是。”
姜氏不忍的嘆息,“兜兜轉轉,你和天養除了親兄妹之外,血緣怕是最近的。”
兩代表兄妹成親,阿九心裏彆扭得不行,“造化弄人。”
正常情況下阿九怎麼可能會嫁他,正因為贏天養扭曲的人生才造就了這樁姻緣,阿九此時已經離不開他了。
她在心中已經定下了這輩子不要孩子的打算,血緣近成這樣,生下健康孩子的概率太低了,她不敢賭,可想到他納妾生子又很難受,就算是為生下繼承人,阿九也忍不了。
“陸家人交昭華郡主處置,阿九你最好別插手。”姜氏主動轉移讓人感傷的話題,“懷王和莫昕嵐,你是避不開的,關在天牢的莫昕嵐一直嚷嚷着要見你,我派人去看過她,彷彿她有一肚子話要說。”
“她同莫昕卿不一樣,懷王犯的錯說起來可大可小,莫昕嵐是個糊塗的。”姜氏輕聲勸道;“最好饒他們一命,彰顯陛下的寬容,也能堵上宗室的嘴。”
回到溫暖舒適的家裏,靠在鬆軟的墊子,阿九疲倦得漸漸合上眼瞼,這段日子她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有母親看着,父親總不至於愚蠢的撞上新帝的槍口上去。
阿九根本懶得關心莫昕嵐和莫昕卿的死活。
姜氏為阿九拉高被子,心疼的摸了摸女兒消瘦的臉頰,對旁人來說榮華富貴是享受,阿九是真的不喜歡,她本想讓阿九過簡單快樂的日子,誰知女婿身上的秘密終於真相大白,麻煩卻越來越多。
女婿對女兒是真真的好,可距姜氏原本的願望卻越發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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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入住乾清宮,內閣六部重臣齊聚,姜首輔把圈定的年號呈上去,齊王百般聊賴的翻看一遍,“都差不多嘛,昭和,昭佑,熙和,瑞泰……”
他實在看不出那個更好,“要不等天養回來再說?”
這事也得等虞侯定?
朝臣們齊齊搖頭,姜首輔主動道:“臣以為還是儘早定下來為好,登基大典時候也好昭告天下改元了。”
“天養在大典前能趕回來,他已經在路上了,你們都不曉得我兒子行軍一向快如風。”
“陛下看昭佑如何?”
姜首輔近前一步,低聲道:“定下年號也好商量其餘的事兒,比如虞侯。”
“昭佑帝?不夠氣勢。”齊王想了想說道:“帝國以武立國,我雖然趕不上父皇文韜武略,但多年戍邊也算為帝國盡忠職守,不如年號定為昭武。”
武將功勛紛紛稱讚,文臣們着實不自在,兩代帝王都尚武,以武昭告天下,豈不是文臣得被武將壓着,可以想見贏天養也是一個更重視武功的人。
皇帝太強勢,姜首輔又給文臣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文臣們只能點頭稱是,“陛下聖明。”
從此刻起,帝國第二代皇帝正式定下昭武為年號,昭武帝誕生了。
次輔上前講述帝都的狀況,以及登基大典的進程,昭武皇帝心不在焉的聽着一會,眼見朝臣們一個個拿瑣事煩自己,開口道:“為君分憂是你們的本分,朕只想解決一件事,朕的兒子天養怎麼名聲言順的冊為太子。”
這麼大的狗血怎麼掩蓋?文武朝臣,勛貴宗室像是便秘一般。
“說話,都給朕說話,方才你們不都說得挺好聽?這會兒都啞巴了?”
昭武帝越是催促,朝臣越是不知該怎麼開口。
“莫非虞侯不打算認您?您只有虞侯一子,他不做太子誰做?虞侯一向孝順陛下,定然不會讓您傷心失望。”
“你說錯了,朕那兒子倔強得很。”
昭武帝把太上皇的起居注扔給大臣們,“他總說逆賊的話不足為信,只想做朕的義子,起居註上記載的明明白白,朕也說了當初是朕赴約的,他總說還有另外的可能。陸江恨昭華一直設套算計,怎麼可能不彌補漏洞?何況父皇都承認了,朕不知他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看他的模樣,三分像我,三分像姑父,剩下得是老天爺精雕細琢出來的,他身上雲集了贏沐兩家的精華,除了我,誰生得出他?”
“皇上虞侯是不認您,還是不肯做太子?”
“這有區別嗎?朕就他一個兒子,太子除了他之外,誰都不配做。”
昭武帝蹬了一眼朝臣,一點不理解自己的心思。
區別大了好嗎?
“陛下正是壯年,多選女子入宮侍奉,應該還可以……”他們不願意未來的皇帝有着狗血的身世。
不僅昭武帝父子丟臉,大臣們也難逃後世史學家的批判。帝王不明,臣亦有錯。
“住嘴!”
昭武帝直接將硯台砸向說話的禮部尚書,同抱有此心的朝臣對視了好久,低沉的說道;“朕已經不能再有子嗣了。”
對此早有猜測,不信得人居多,畢竟打聽到曾經的齊王是可以行房的,能行房就證明有能力再有兒子。
聽昭武帝親口證明,朝臣心裏頗不是滋味,不敢再看向昭武帝,坦言相告無法有子對任何男人來說都很痛苦。
姜首輔默默嘆息一聲,自己這些同僚想死也別在天養還沒回京之時,昭武帝暴躁起來可不管大局的。
“陛下,臣以為欲證虞侯為陛下親子,必冊昭華郡主為後。”
說話得是吏部尚書,此人同長公主有些關係,“當日陸江謀逆,昭華郡主已同他恩斷義絕,他們的婚姻自然解除做不得數。陛下同昭華郡主青梅竹馬,後有陸江離間才沒能定下白首之盟,然緣分天定,陛下同郡主之情老天都拆散不得。”
昭武帝深思一會,“你的意思是想認親兒子,得先給兒子找個娘!是嗎?”
“陛下英明,虞侯總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既然外面的議論紛紛,不如就此冊后,女子和離再嫁不違禮數。郡主一心在陛下身上,當年同陸江也不過是假夫妻,因此陸江才懷恨在心,設計陛下和郡主,更發狂得換子泄憤。”
這麼說總比**,掉包,毀太上皇名聲顯得體面一些。
“臣以為壓是壓不住的,不如盡量讓陛下和昭華郡主顯得情分難了,虞侯是父母鍾愛重視的兒子,只因逆臣陸江無恥才讓虞侯受盡折磨苦難。盡量淡化郡主對虞侯當日的誤解,其實虞侯能有今日,郡主也手下留情了。”
親近長公主和沐家的大臣紛紛贊同的點頭。
昭武帝摸着下顎思考一陣,“冊誰為皇后無所謂,我對昭華並非全然無情,就算不是男女之情,總有一份表兄妹之誼,這些年朕對女子,對情愛看得很淡,只是朕怕弄巧成拙,天養對昭華……哎,心結很深,沒那麼容易解開。冊她為後,弄不好天養直接領着阿九離開朕。”
“除了郡主外,陛下總不能再給虞侯找個生母,否則更難說清楚了。”
“……”
昭武帝也不由得點頭,昭華和天養心結難解,母子關係更難割裂。
“冊后暫且不成。”姜首輔開口了,“吏部尚書說得也有道理,不過虞侯能否認同更為關鍵,昭華郡主總同陛下有過一段,先封妃,慢慢晉也能緩和昭華郡主再嫁引起的不良影響。”
“左右朕後宮也沒什麼人,封妃也不會有人壓在昭華頭上。”
昭武皇帝更重視姜首輔的意見,“朕把金印給了阿九,朕有沒有后妃,後宮的事情都交給她的,朕了解昭華,她不會介意阿九掌宮,她以後恐怕只有一個念頭,報復陸家,認回天養。”
姜首輔繼續說道:“臣以為先定下虞侯和陛下的父子名分為好,冒然冊虞侯為太子,虞侯未必領陛下的情。”
“是啊,這也是朕為難的地方。”
“登基大典后必然告祖宗太廟,祭拜天地,到時陛下直接下旨冊……”
“冊天養為太子?”昭武帝眼睛一亮。
“不,是封王。”姜首輔搖搖頭,“單以虞侯的功勞足以封王。”
“封王沒用!”
“虞侯晉位為齊王,還沒用嗎?明面上封王,實際聖旨上可寫承爵為齊王。”
姜首輔為算計外孫女婿而有點臉紅,總不能看着昭武帝為認兒子江山都顧了,況且沒有人比贏沐更適合人選,“您以前是齊王,天養承爵合乎天理人情,今日他承爵齊王,將來可晉位太子,輔佐陛下,安撫黎民。”
“姜還是老得辣,姜首輔說得好,有你這隻老狐狸,不怕天養不就範。”
昭武帝暢快的大笑,“承爵齊王,好,太好了!”
姜首輔扶額,訕訕的躬身行禮,“陛下謬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