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回 正陽到來
林西自然料到以文、柳二人的聰明,不難看出她的意圖來,但她卻樂此不疲。
讓敵人痛苦,便是讓自己快樂。可以預見,這樣的快樂,到了魏國后,就不會再有了。
這日隊伍行進到一處荒山,因雪大無法行進,只得停下整休。
林西不願下車,偏偏人有三急,只得冒雪走出百米外,找一處無人的所在,解決問題。
公主如廁,無人敢看,幾個魏國的隨眾探探四周的行勢,指定了林西活動的範圍,然後在二十米外轉過了身子。
林西心中冷笑,這鬼天氣,她便是有心想跑,也跑不出多遠。與其等着被人捉回去,還不如面對現實。現實是,她跟本插翅難飛。
林西正打算撂開裙子,卻見雪地里伸出一隻手,向她打着手勢。
她眸色一暗,看了看身後,大着膽子上前,那手的主人忽然將頭從雪中抬出。
林西心漏一拍,竟然是正陽,那個武功高強之人。
她迅速走過去,蹲下裝着解手的樣子,寬大的衣袍將雪中伏着的人整個遮住。
“你怎麼在這裏。”
正陽渾身凍得僵硬,啞聲道:“等你。”
“等我做什麼?”
正陽咬牙道:“你有沒有麵皮,給我一張,今日雪大,視線模糊,我把其中一人解決掉,然後跟在你身旁。夫人臨終前,交待我把所有事情說與你聽。”
“什麼事?”
“說來話長。”
林西見她臉色發青。嘴唇發紫,忙從懷裏換出一張,低聲道:“你小心,天黑后,你到帳篷里來。”
……
林西懷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車上,心裏記掛着正陽有沒有跟上來,還是已經被人發現。
略略走了一個時辰,天色大暗,馬車已無法前行,只得安營紮寨。
公主的帳篷剛剛搭好。春夜扶着林西在五個六隨從的看護下。走了進去。
林西剛坐穩,已有飯菜送上。
她面無表情的對着隨從道:“下去吧,各自吃飯,早早安歇。這裏不用你們侍候了。”
所有人魚貫而出后。走在最後的隨眾卻大聲道:“王爺交待。公主帳篷里須得留人。你們先去用飯,我在這裏守着。”
說罷,調轉了身子。轉身進了帳篷,朝林西擠了擠眼睛。
林西心跳加速,忙對正在鋪床的春夜道:“春夜,替我在帳篷前守着。來了一個故人。”
“誰?”
“先不問,幫我守着門,憑他是誰,都不許入我這帳逢。”
春夜看了看那個隨從,雖不明就裏,卻放下東西迅速道:“姑娘,放心。”
正陽見沒了外人,撲到桌前,不管不顧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用了起來。
林西見她幾乎不用嚼的,心疼道:“幾天沒吃了?”
正陽含着飯菜,含糊道:“整整三天,吃了一肚子的雪,侍衛森嚴,實在太難靠近了。”
……
很多年後,當林西回憶起這一夜時,心裏仍有深深的震驚。
一個女子不吃不喝,埋在雪裏整整三天,只為了等她的到來。
更讓她持震驚的是,正陽的到來,讓她知道了許多的秘密,而隨着這些秘密的解開,有些事情慢慢的開始水落石出。
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剛風生產的母親,為了能讓女兒活命,命僕人把女兒送到了另一護人家。這個女兒因為胎里受損,生下來奄奄一息,只吊著一口氣。
而這戶人家恰巧有個臨產的孕婦,已經痛了三天三夜。僕人不忍心,幫助孕婦生產下一女。
那孕婦知道自己時日不多,而丈夫卻遲遲未歸,於是懇求僕人把女兒帶走,並把僕人帶來的女兒,往懷裏一抱,撩起衣服,把**塞到了孩子嘴裏。
僕人見她血流不止,又見哭鬧的孩子在她懷裏竟然安靜了下來,只得應下。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於是一個產後大出血的女人,帶着一個如病貓般的女嬰,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裏,等着死神的來臨。
誰知女人死了,女嬰卻存活了一口氣。這時,女人的丈夫回來,見到此情此景,痛徹,後悔,冤恨,各種滋味湧上心頭,於是一把火燒了房子,帶着女兒千山萬水遍尋名醫。
這個存活下來的女嬰例是林西;而那個抱僕人抱回去的孩子,則是高鳶尾。兩個人的人生從此不同。
林西心裏不知道是何滋味。她知道,那個如病貓一樣的女嬰其實也死了,附在她身上的,只是一抹異世來的孤魂。
“為什麼要把我送走?是什麼原因讓你們捨棄了我。”林西一針見血,看出問題所在。
正陽心中一驚,看見林西目光帶着幾分探究。小主人真真是聰明啊,什麼都瞞不過。她原本還想把夫人的身世晚些再說。
她想着夫人生前的交待,當下便道:“九州之上,莘國居首,魏國次之,最後才是歧國。姑娘聽說過歧國嗎?”
林西搖搖頭。那個神秘的國度,極少有消息傳出來,她根本一無所知。
“二十三年前,歧國皇室發生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權頃朝野的宰相劉平發生宮變,將歧皇室三百六十一人,趕盡殺絕,然後自立為皇。夫人真正的身份,是歧國的大公主,而我則是大公主身邊的暗衛。”
林西目瞪口呆。這世道要不要這麼扯,自己的生母竟然是歧國的公主,那她就是公主的後代?
正陽見她不相信,正色道:“那一夜,血流成河。哀號遍野。公主因為入道觀替帝后祈福,馬車壞在了路上,耽誤了回宮的時辰,這才逃過了一劫。”
“後來如何?”林西忍不住問道。
“我們倆九死一生的逃出來。一路向北,逃到了莘國,隱居山林。”
正陽慢慢閉上眼睛。那些日子如今想起來,還是場惡夢。
主僕倆個白天不敢出門,所有衣物,吃食都是她趁着深夜無人,入京中富貴人家偷竊而來。擔驚受怕。痛不欲生。直到遇到了高府大少爺。
“我們遇到了高府大少爺高則明。高則明為了夫人刺死一人,被流放。流放前,他托高則誠照顧夫人。彼時高則誠剛與崔氏成親,夫人也懷了大少爺的骨肉。誰知……”
正陽有些說不下去。許久后才道:“那時新帝劉平已發現歧國舊皇室少了公主一人。暗下四處派人追捕。”
林西奇道:“一個公主。又不是皇子,為何還要追捕。”
“因為歧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倘若皇室中沒有男子。女子也可稱帝。公主的存對,那劉平是個嚴重的威脅。所以我為了讓公主平安,只得到處設置假消息。誰知竟被那高則誠乘機而入。”
“他做了什麼?”
“他把夫人接進府養胎,結果一個不慎,孩子被崔氏……他趁着我不在府里,強佔了她,而此時傳來高則明的死訊,夫人萬念俱灰,一心求死,偏偏又死不得,不得已委身於她。”
林西眼眶微微有些紅。
“夫人做了高則誠的妾,那高則誠百般柔情,千種恩愛,對夫人寵之又寵,只恨不得捧上天。大宅門裏,陰私不斷,崔氏當面姐妹相稱,背後卻對夫人下手。夫人再次懷孕,將將三個月後孩子又沒了。”
林西無言以對。
“這一回相爺大怒,狠狠的煽了崔氏一巴掌。”
“然後就懷了我?”
正陽點頭:“夫人第三次懷孕,老爺格外重視,怕有丁點差池。誰知就在此時,歧國的人不知從哪裏聽到風聲,說公主藏身於京城,暗暗尋上門來。就在這時,崔氏設計把夫人趕去莊上養胎,夫人怕連累高府,將計就計,到莊上避人耳目。”
林西緊張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正陽回憶道:“夫人去了莊上,剛開始風平浪靜。臨產前崔氏雇了幾個歹人,想要夫人的命,被我打跑。就因為我顯露了身手,歧國人尋上門來,派人暗殺。我殺退了一波人,正想將夫人帶回相府,誰知夫人受了驚嚇早產了。”
正陽撫着林西的發,輕輕嘆道:“夫人連續流了兩胎,懷你時又受了驚嚇,又是早產,所以你生下來,氣如流絲。若不是我用內力將你維繫,只怕……夫人生產傷了身子,不能挪動,偏偏歧國的人很快就要尋來。與其你跟着我們一同等死,不如搏一搏。所以夫人才忍痛將你送走。”
“後來你們又是怎樣活下來的。”林西好奇。
“歧皇室有批皇室護衛,也就類似於我這種身份。在那次皇室的血洗中,有五六人存活了下來。他們都是忠心於歧皇室的人,所以聽離公主在莘國,順着暗殺的人跟了過來,我們這才逃過了追殺。”
真是曲折離奇,若不是發生在她的身上,林西簡直不敢置信。
正陽知道她似信非信,掏出懷中一塊玉佩,遞進到林西手中:“這本是一對,還有一隻應該在你身上。還有,你的身後有三顆紅痣連在一起,形似花瓣。夫人身後也有。”
林西接過玉佩,從脖子中掏出自己的,兩塊湊到一起,嚴絲合縫,竟形成了一個圖案。
淚一滴滴從林西眼中落下,原來她真的是夏氏和高相的女兒,那麼和高子瞻他們……
林西搖搖頭,回神道:“她……為什麼服毒自盡。”
正陽忍痛道:“你可知收養你的那對夫妻的來歷?”
“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爹不是個普通人。”
正陽正色道:“二木先生我還未打聽到,不過他的妻子確實是不普通人。她是李太后和逍遙侯的私生女。”
林西黑白分明的眼睛陡然瞪大,料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她名義上的母親,竟是這樣的身份。
一通百通。林西瞬間明白了,為什麼侯爺和李太后疼她若珍寶,原來真相竟是如此。
林西無力的嘆了口氣,苦笑道:“原來我只是個李鬼,真正的李逵該是高鳶尾。上回我落水,你把我救起來,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了真相?”
正陽點頭道:“小主子還記得中秋賞花宴,夫人正是聽到了你的生辰,才起了疑心。那次落水,我們替你換衣服時,看到了背後的痣,這才敢確認。所以夫人不惜和大少爺撕破了臉,因為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不能成親。”
林西閉上眼睛,往事如電影般在眼前晃過,她疲倦道:“後來呢,夫人用這個去威脅太后了,太后一怒之下命她服毒。”
“小主子真是聰明。夫人原本不打算認下你,只遠遠的看着就行。你與世子定親,夫人比誰都高興。原以為一切就這麼過去了,哪知……其實我在打聽小主子身世時,就發現了不對勁,只是牽扯到宮中,夫人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沒有追查下去。”
“後來又是怎麼發現的。”
“你可知道魏國的使臣是誰?”
“是誰?”
“是高相的哥哥高則明。當年流放,高相暗中朝他下了手,所以他懷恨在心。夫人為了救你,迫不得已用了這個秘密去威脅李太后,並告訴了當年換女一事。太後接愛夫人的條件,要求是夫人不能存活於世。”
林西驚得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
“夫人怕太后出而反爾,命我離開高府,護着小主子。果然如夫人所料,太后一意孤行,將小主子送去和親。”
林西苦笑。李太後知道了真相,還不把她恨死,
正陽頓了頓,道:“小主子,事情的經過便是這樣。我沒有用,那日世子進宮救你,來晚了一步,只護住了世子,沒把小主子救出來。”
林西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聽說世子差一點就要被人擒住的時候,突然天降劍雨,原來竟是正陽。
她無力的癱倒在桌上,消化着一個個突然如其來的消息。
正陽卻不給她思考的機會:“小主子,我帶你逃吧?”
林西直起身,不解的問:“逃到哪裏去?何處又是藏身之地。”
正陽被問住。事實上,這些年夫人和她殫精竭慮,也只將皇家護衛擴大至二十人。二十人對上五千兵馬,無異於以卵擊石。(未完待續。。)
ps:包子回來了。讓書友們久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