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尋人
或許她指名要一個打臨時工的讓這位律先生感到有些難堪,當然他表面上看起來還是笑容滿面,並叫神奈喜稍候。
她埋在沙發背後面,探出半張臉看向那個在花叢中笑得嘚瑟的男人。
或許真的是人靠衣裝,坐在他邊上的女人竟然可以容忍他眉飛色舞地說自己的宏圖大志,換做以前大概早就一個巴掌呼過去了,雖然也在悄悄地往邊上的沙發一退再退,還嫌棄地跟同伴咬着耳朵。
律過去把夜斗叫走大概還是幫了她們,個個撫胸得救了的樣子。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不受歡迎的夜斗以為自己魅力無邊,馬上跟個花蝴蝶似的飛了過來,可當他看到某個熟悉的面癱臉的時候,如火的熱情就如同被人澆了一盆涼了的洗腳水。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夜斗回神后一驚一乍地跳腳,倒是與他燙得豎起的髮型特別相襯。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神奈喜翻了個白眼,“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做牛郎,更可怕的還是這家店居然收你了。”
她現在嚴重懷疑這家店的質量,也不是說夜斗長得對不起觀眾,他正常點的時候確實挺帥的,但一個頂級的host店錄用一個顯然沒有經驗、言行舉止還異常像傳播邪教且來歷不明的傢伙怎麼看都有問題吧。
夜斗也在上下打量着神奈喜,是與平時完全不同的裝扮,頭髮有好好整理過,但也只是抹了些髮膠的程度,臉上沒有化妝還夾架着平時戴的眼鏡,身上褪去了校服,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露肩連衣裙,細看就會發現有些不合身,偏大的尺寸令本不是太低的衣領敞得略開,再加上一有太大情緒就會忘記在臉上擺表情的毛病,確實有種大齡宅女的既視感,難怪能唬住人。
夜斗坐到她邊上,一邊挑着眉看她胸前,故作瞭然地說道:“原來阿喜你是個這麼不坦率的傢伙啊,明明在學校還表現得對這兒一點都沒興趣。”
“你才是一邊說著工作很忙,一邊偷摸跑到這兒來的人吧。”
“啊啊,我真是看錯你了,竟然還特地穿成這樣。”夜斗搖頭,還不忘嘖嘖兩聲。
神奈喜木着臉用雙手拎了拎胸前的衣領:“真巧,我倒是一點都沒看錯你,果然是會為了錢付出一切的優秀神明。”
“我可是為了工作才到這兒來的。”
“是啊,花言巧語騙女人錢的工作。”
“才不是呢!”夜斗堅決予以否地,而後眼神一變,還不忘捋一把額前那一撮毛,深情款款地說道,“host可是為了治癒女性而存在的。”
神奈喜嘴角一抽,先撇開兩人微妙的聊天氛圍,他這種說話的腔調根本已經入戲了吧,台詞還是早年朝日劇男主角的。
“……我已經不想跟你說話了。”
夜斗收回了那欠揍的表情,忽然正經地說道:“說真的,你還是快點回去吧,這個地方不適合你來,而且我真的是為了工作……喂,你抓着我幹嘛?!”
“啊啊,不好意思。”神奈喜抓着某人的手高高舉起,轉頭朝大堂側邊一直站着的一個肌肉發達、凶神惡煞的光頭老外喊道,“這位先生他剛才企圖用滿是手汗的手搭我的肩膀。”
“誰要搭你了!明明是你……”夜斗的話沒說完,馬上感覺到了雙腿離地的美妙感覺,就是衣領有點勒,轉頭一看就是剛才還站得挺遠的光頭,臉黑了大半,眼神還異常兇狠,“……我可以解釋的。”
“真是抱歉,小姐。”光頭俯身向神奈喜行禮,雄厚的聲線和夾生的日語特別有外國黑幫的感覺,“夜是新來的,有失禮的地方,望多多包涵。”
“喂!都說了我才是被非禮的那個!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仍在不停掙扎、企圖解釋的夜斗就這麼被毫不客氣地像小雞仔似的拎走了,不過等時間一長,存在感消失的他逃出來應該不是問題。
神奈喜在確定夜斗沒了影后,便借口去洗手間繞到了後台,她是要去找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的七海正,雖然夜斗不一定會接死靈的工作,但也要試試看,總比在這兒不務正業得好。
好在所有的host都在外面起鬨客人要開的什麼冬佩利的高級香檳塔,跟大合唱一樣的陣仗倒是方便了她出入後台,她一邊輕聲叫着七海正的名字,一邊悄悄打開休息間的門,但是裏面空蕩蕩的,真的是連鬼影都沒。
神奈喜鬱悶地掩上門,不想往後退一步竟碰到了東西,緊接着一個蒼老的女聲在她後方響起——
“這位小姐。”
神奈喜知道自己是被人逮到了,伸手到臉上拉下嘴角,想要做出迷路苦惱的表情。
“真是非常抱歉。這裏是後台,一般客人是不允許進入的。”說話人是個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婆婆,她朝神奈喜深深鞠躬,並抬手朝外指去,另一隻手拿着拖把,看樣子應該是在店裏負責後勤的清潔工。
不再對自己的演技抱有任何希望,神奈喜也不好意思地俯身:“應該是我感到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灰溜溜地走回大堂的神奈喜揉着額頭,天知道那個七海正跑去哪兒了,結果她剛這麼胸悶一下,走到外面就看到了她找了半天的傢伙正在飆淚地滿大堂竄逃,繞着一堆人圍着的香檳塔一圈一圈地跑,後面是幾個長得像螃蟹一樣的妖怪舉着大鉗子隨時準備給他一口。
“啊啊啊——!!!神奈小姐——!!!救命啊——!!!”七海正捂着自己已經被剪爛的褲襠,伸手向她求救,周圍人起鬨倒酒的聲響倒是挺符合這喜感的場面的。
神奈喜剛想採取行動,人群中忽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正在玩命奔跑的七海正,還一腳踹飛了那幾隻小妖怪,然後一邊撓着頭,一邊走出人群露出真容——
“弘音先生?!”神奈喜叫出來人的名字,頓了頓又不禁問道,“你終於也被夜斗帶壞了嗎?”
但說出口了她又覺得不對,當牛郎的話,弘音這身t恤加拖鞋的裝扮也未免太過不羈了。
“我們只是在工作哦。”
“……工作?”
又是這句台詞。
<<<
雙方終於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了。
神奈簡單說了身邊這個亡靈的身份和她此行的目的,而在弘音的解釋下,她也終於弄明白了,夜斗和弘音是真的來工作,當然不是做牛郎,而是受到了委託來找一個人。
委託人正是這三個love的老闆、那個當紅的host柊哉,而他要找的是他下落不明的戀人。
“戀人?所以你們要找的人也是七海小姐嗎?”神奈喜沒想到繞了這麼一大圈,他們來這兒的目的竟是一樣的。
“啊,就是那個七海小姐。”此刻的夜斗正一臉埋怨地看着對面沙發上的她,額頭上被光頭砸的包到現在還在熱乎乎地疼,他抓了把冰桶里的冰塊敷在痛處,“真是的,我都說了我在工作了。”
神奈喜忽略他猶如小媳婦一般的眼神,表示自己也很無辜:“誰叫你非要裝作host打聽消息,還裝得那麼投入。”
“我那是為了順便傳教……而且你不也在裝客人嗎?!”
神奈喜的目光放空了,轉而看向另一邊:“那弘音先生之前去哪兒了?怎麼沒有看到?”
“喂!不要這麼自然地無視我啊!”
弘音正在安慰為褲子和女兒痛哭不已的七海正,聽到自己被點名後轉頭看來:“哦,我的話一直在隔壁咖啡店看附近有沒有形跡可疑的人。”
“在隔壁咖啡店?”神奈喜不解地重複道。
“嗯。”弘音點了點頭,伸出食指豎著比在自己眉間,“作為神器,我視界的廣度可高出一般水準很多哦。”
“弘音先生真是厲害啊。”
“客氣客氣。”
“話說回來!為什麼弘音你要加先生?!我就是夜斗夜斗的隨便叫!我才是神啊!”夜斗正在努力地試圖插進話題,但顯然又失敗了,碎了一地的玻璃心也沒見個人來撿。
雖然沒弄清楚眼前三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但七海正至少弄明白了他們要找的都是自己的女兒,他終於從褲子爛了的悲傷中抽離,也意識到自己的女兒不在這裏的話,很有可能已經被債主逼得沒了退路,他懇求道:“拜託你們了,我的女兒就拜託你們了!”
“放心吧,我收費了就一定會竭盡全力找回你女兒的。”夜斗放下冰塊,沉着冷靜地朝邊上已經啃起西瓜的弘音說道,“弘音你負責把他帶去附近的神社,他再在這種*膨脹的地方瞎晃,早晚會被妖怪吃掉的。”
“了解,會儘快趕回來的。”弘音敬個禮,塞進最後一口西瓜就要將掙扎說想一同尋找女兒的七海正拽出門,“大叔大叔你聽話啦。”
在弘音和七海正離開后,神奈喜和夜斗微妙地沉默了,雖然都覺得自己有哪裏不對,但沒一個願意先開口。
沉默到了第三分鐘,兩人才開始彆扭地交換現有的情報。
就夜斗說,他的委託人現在正參加一場推不掉的宴會,所以不在店裏,他始終不知道自己戀人為什麼會忽然離開他,最後一次見面是兩周前的晚上,她匆忙說有緊急事件就離開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夜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給了神奈喜:“柊哉說他的戀人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也察覺到她有事瞞着他,現在照你的說法,應該就是偽裝成富家千金和欠債的事了。”
神奈喜看着照片上笑容燦爛的金髮女人,單從長相說的話還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完全看不出謝頂大叔能有此等本事。
“不在家,與男友也失去了聯繫,看來是凶多吉少了。”夜斗右拳捶左手,站起來就要往外走,“果然還是應該去附近的放債公司找人。”
“不,我覺得還有可能在醫院。”
“哈?”
神奈喜伸出一個手指頭,說出自己的推論:“也有這種吧,為了躲避追債去醫院做了整容手術。”
夜鬥嘴角一抽:“欠債的話,絕對是不會有錢去做整容手術的吧。”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神奈喜也站了起來,朝後台的方向走去,“如果沒有被限制自由的話,七海小姐就算是躲債也會想來看柊哉先生一眼的吧。”
“我已經套過話了,之後根本沒人見過她。”
“如果你一直在這兒傳教的話,有個人你肯定沒問。”
“誰啊?”
<<<
比起大多時間是三分醉七分醒的host來說,還是問一直保持清醒的清潔阿婆比較明智,而且七海對這家店很熟悉,比起走前門被其他人發現告訴柊哉,還是後門更安全。
“是的,七、七海小姐的話……其實不久前才走。”她指了下後門的方向,就繼續低頭做手下的活了。
神奈喜一愣,本來就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才來詢問的,可眼下事情的發展未免也太順利了。
可沒等她細想,就已經被夜斗拽出了門,跑了沒多遠就看到了一個金髮女人的背影,她試着當街大喊一聲——
“七海小姐!”
金髮女人的腳步果然停了,還轉頭往後看了看,在與他們對上視線后,立刻加快腳步跑了。
因為對方戴了口罩和墨鏡,神奈喜並沒有看清她的臉,但剛才的反應已經足夠證明她就是七海小姐了。
她兩腳甩開了高跟鞋,丟給身後的夜斗,然後俯身擺了個起跑的姿勢:“鞋子替我看好了,那可是幾十個酒瓶子都買不來的。”
話音剛落,眼前是一陣勁風,夜斗接過鞋子再抬頭就只能遠遠地看見一個白色的點了,他撓了撓臉,說得無可奈何——
“什麼啊,這蠻牛一樣的衝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