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撒花
蠻疆王輕易不出蠻疆,現在雖然不在京都,但京都發生的一切依舊牽動着他。本來最開始爆出偽朝買過的消息時他就琢磨,王孫這枚棋子算是廢了,該怎麼退場才是利益最大化。
當初扶持王孫上位,一個是投石問路,一個藉機立靶。如今路也問明了,靶子也被打爛了,就該功成身退。無奈還不等蠻疆王動作,也不知道是誰私下動作,竟然說王孫是假的。
蠻疆王雖然還算靈敏的馬上反應過來這是衝著他的來,但是沒等他拿個章程,在層層守衛中的王孫和蘇公公不見了。
接到電報,蠻疆王氣個倒仰,“廢物,廢物。”砸爛了好幾個花瓶,鞭長莫及卻也不知道一下要怎麼反應。
不用他反應,一個小太監在巡捕房前撞柱子,只說王孫已經被害了,京都巡捕房就當這是一件謀殺案件接了,在京都護衛營的協助下,皇宮裏有一個算一個,都被綁了扔牢房裏候審。
先頭掛着偽朝廷官職的人也都抓起來,一個巡捕房牢房裝不了,在京都護衛營的操練廣場搭了個大棚子,才堪堪裝下。
顧心慨頭一次指揮着這麼大陣仗,人都要樂瘋了。讓人送了鋪蓋去巡捕房,就住在巡捕房了。京都的報業也瘋狂了,甚至上江,廣市都有記者來,還有歐羅巴的洋記者,無論何時都是二三十人圍在巡捕房外,只為得到第一手消息。蠻疆王就這樣被扒的底褲都不剩,野心暴露在全國人民面前。
現在整個黃金國都為這一個案子牽動心神,在背後引導這一切的顧心鉞此刻卻在城外路邊一家茶攤上,看着進城的道路,一刻也不想眨眼。
“你先喝茶,還沒那麼快到。”沈鶴立坐在他對面,給他倒茶。這茶館建在大道旁供來往客商歇個腳,魚龍混雜的不少人,顧心鉞又長的一幅好相貌,這來來往往的人都不由自主看上一看,沈鶴立有些氣惱,早知道在城門口接了。
顧心鉞見他神色有異,“怎麼了?”
沈鶴立搖頭,總不好跟他說,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還為別人看他兩眼就吃飛醋,太小兒情態了。
顧心鉞見他不說,也不追問,如今他一顆心都在即將見到的孩子身上,孩子他爹還真沒什麼要緊的。
不一會兒就看見騎着馬的石青出現在路上。現在雖然諸多西洋車可以代步,馬和馬車如今還是出行的大頭。石青走前頭是在前頭探路了,既然看見他了,估計慎兒就在後頭了。
想到此,顧心鉞都坐不住了,只往門邊走去看着來路。石青下馬過來給顧心鉞見禮,顧心鉞連忙問到哪了,石青說還有一刻鐘變到。顧心鉞又問坐的馬車還是西洋車,顧思慎可有什麼不良的反應。
沈鶴立無奈的說,“還有一刻鐘你就都知道了,何必現在巴巴的問,我看石青嘴皮子都裂開了,你好歹讓他喝口水歇歇。”
顧心鉞只能放石青去喝水,卻對沈鶴立說,“從慎兒出生到現在還沒離開我這麼遠這麼長時間,手頭有事的時候還能緩一緩,閑下來的時候揪着心的想。”
“我知道,我知道。”沈鶴立說,“我的心也是一樣的。”
顧心鉞也不過是等的心焦時想和沈鶴立說說孩子經好緩解一下,哪成想沈鶴立倒是見縫插針的表白心意,他對顧思慎能有什麼揪心的想,想來想去還不是兩人分開的那五年,顧心鉞微惱的瞪他一眼,孩子都這樣大了,還這麼不莊重。
沈鶴立笑眯眯的去拉他的手。
一刻鐘后,兩輛青棚大馬車緩緩駛來,顧心鉞臉上帶了笑,馬車在顧心鉞面前剛停穩,馬車門就被推開。
“爹——”顧思慎清脆的叫道。張開手讓顧心鉞抱。
顧心鉞一把抱過來,“慎兒。”
王玉林也探頭出來問好,“表哥。”見了沈鶴立也頷首示意。
“都坐車上,回去好好聊。”沈鶴立說。扶着顧心鉞上馬車,他也跟着上馬車。顧心鉞自然抱着顧思慎不撒手,兩父子黏糊糊的你問我答,沈鶴立早有準備,就和王玉林聊天,讓他不至於覺得尷尬。
到了顧家門口,沈鶴立倒是先下去了,笑着對王玉林說,“表弟,你先去洗漱修整,我晚上在沈府設宴為你接風,到時再讓車來接你。”
王玉林見顧心鉞沒有反對,便點頭應好。等沈鶴立走了后,王玉林才笑着問顧心鉞,“這算哪條道上的接風宴?”
“到底是孩子他爹。”顧心鉞不在意王玉林語氣里的打趣意味,“我會和你一同去。你如今是個什麼打算。”
“再想無憂玩耍是不行了。”王玉林嘆氣說,“我爹讓我來找表哥,在京都找個差使,日後說親也好有些面子。”
“舅舅沒留你在早庄?”顧心鉞問,說親,京都找個差使?這是把婚姻大事也託付給他了。
“家裏成才的太多,我這個不成才的鐵了心要在外頭闖蕩,他也只能勻了。”王玉林笑說,“待安定下來,還得勞煩表哥給我牽線搭橋,介紹個二八淑女才好。”
“先住下來吧。”顧心鉞略一思索后說,“等蔣承君回京都了,再好好合計去弄個什麼差使。”
“都聽表哥的。”王玉林笑說。
馬車一溜進了顧府,顧心鉞抱着顧思慎回房,自有顧家的小廝來接王玉林去客居的棠新苑,“表少爺,小的伺墨,少爺讓我在表少爺跟前伺候。”
“伺墨,不知姑父現在可在府上?”王玉林問。
“老爺去前門子聽戲了,並不在府上。”伺墨說。
“那便算了,我行李中有一箱子是裝的土儀,你便按着上面的標籤一個一個送過去。”王玉林說,“等姑父回來再來通知我,我好前去拜見。”
“知道了表少爺。”伺墨說。
顧心鉞這邊抱着顧思慎,親親熱熱不夠,顧思慎從舅爺爺家回來,胖了一圈,抱着還沉手,顧心鉞卻只高興,聽他嘰嘰喳喳說著路上的趣事,在舅爺爺家的趣事,每到句尾的時候都要加上一句,爹,我好想你啊。
爹也好想你。顧心鉞像個傻爹一樣,抱著兒子怎麼親都不夠。本來顧思慎三歲后,他就不曾和他這麼親密了。如今分離半月有餘,倒跟夫妻之間小別勝新婚似的。
顧心鉞親手給顧思慎洗了澡,換了衣服,廚房送了點心來,親手喂他吃。等他興奮勁過了有些想睡了,顧心鉞又哄着他睡覺。看着小小的人兒手握住他的衣角睡覺,顧心鉞心裏滿足的不得了。
“少爺。”曾媽悄悄的進來,欲言又止的小聲喚道。
“怎麼了?”顧心鉞同樣小聲的回道。
“二小姐端着點心去棠新苑了。”曾媽為難道。顧心鉞回頭看她,這樣也值得她來回稟,曾媽有些羞道,“表少爺不曾理她,如今二小姐正端着點心盤子在棠新苑門口站着呢。”要哭不哭的好不膈應人。
“你去和蘇姨娘說,我給二小姐找了幾個婆家,讓她和二小姐好好參詳參詳。”顧心鉞平心靜氣的說,“日後讓當值的小廝都機靈點,怎麼讓二小姐去外院?”
“知道了。”曾媽說道,又輕聲出去。
待到傍晚時分,顧興邦還沒有回來,顧心鉞和王玉林卻是要出門赴宴了,顧思慎這會倒是不要顧心鉞抱了,因為現在肚子餓了,顧心鉞只肯讓他吃兩小塊點心墊墊胃,到沈府才吃正經晚飯,早就急不可耐的催促他們快點。
顧心鉞看着玉樹臨風的王玉林,似笑非笑的嘆一句,“表弟往日辛苦了,想必這撲上來的桃花數不勝數。”
王玉林拱手求饒,“表哥快莫要笑我了。”旁的人就算了,如今是表哥的庶妹,雖然和表哥不對付,但是姑丈一點面子還是要給。要不然他早就捉弄的那人不敢靠前了。
分作兩車前往沈宅,顧心鉞一上車,卻看見沈鶴立抱着早先上車的顧思慎笑盈盈的看着他,如果他的手沒有放在顧思慎嘴巴前。
顧心鉞失笑,“這是做什麼?來了也不出來打個招呼。”
“原本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這小冤家不配合。”沈鶴立顛顛懷裏的小胖子說。顧思慎不滿的回頭,“爸爸,我餓了。”
“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奶奶讓人做了你最喜歡的芙蓉蝦。”沈鶴立說。
沈鶴立在沈家給表弟設宴洗塵的提議在顧心鉞那過了后,還真費了幾番心思來,宴客的客廳餐廳換了新的水晶燈,新請的小丫頭一色兒青蔥水嫩,重點是今日主廚的廚子是從宮裏出來的老御廚,要的價錢高,也是有真本事,為了這次宴席提前五天就在準備了。
沈李氏,沈雀鳴,沈雁飛都上席作陪,沈李氏對王玉林笑說,“都是自家親戚,不要拘束。”
團團圍坐在一起,沒有刻意敬酒,席面又花團錦簇,熱氣騰騰,王玉林瞄一眼顧心鉞,見他表哥真的是認認真真在吃席,淺笑下,放下心底一絲不自在,也安心吃起飯來,別說這個廚子還不耐,席上還有幾個魯菜,這位表哥夫還是挺細心的。
吃了飯後,眾人移至客廳,顧思慎坐在沈鶴立懷裏,摸着小肚子,“爸爸,今天的菜菜真好吃。”顧思慎大小顧心鉞就不曾跟他說過疊字,連僕人都不曾。這一去早庄,被那些個舅奶奶,姑奶奶,舅媽表姐連番心肝肉的疼愛,也學着小表弟的奶聲奶氣說疊字了。沈鶴立疼他什麼樣的自然不會發現有什麼不妥,只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小肚子,“慎兒喜歡吃,爸爸把廚子留下來天天給慎兒做吃的怎麼樣?”
“為一個小孩子留一個老廚在家,驕奢太過。”顧心鉞不贊同說,其實顧家也曾有幾個手藝了得的家廚,但這宮裏出來的不管手藝如何,心氣都高,要價不低,再者在宮裏做菜的習慣也帶出來,一道小菜也要七八道葷菜來配,不是沈家現在能養的起的。
“我也不養在家裏。”沈鶴立說,“你知道有本事的廚子出來都自己開館子了,但是開館子難道只要手藝好就能開的成的,這個廚子我觀察了許久,頗有自知之明,也不胡亂開館子,就以給別人做席面餬口。我想着我現在的身份地脈,開個御膳館應該沒什麼問題,我有錢,他有技,開個館子,我平常請客吃飯也不過是從這個錢袋子到那個錢袋子。自家人想吃個味也方便。”
“哥哥要開飯館?”沈雀鳴問道,她心裏存了事,剛才席面上就是少見的嫻靜模樣,如今吃飽喝足,又是說的自己感興趣的事,就恢複本質歡快的問道。
“香風百貨我讓她拿着練練手,沒想到還練出興緻來了,現在這飯館還沒影呢她又惦記上了。”沈鶴立和顧心鉞打趣道。
“多學一樣總不是壞事。”顧心鉞笑說。
“說來臨海州那一帶最是重男輕女,但是廣市風氣卻與別地不同,有不少商界女英雄,出門談起生意來不讓鬚眉。”王玉林湊趣的說。
“也沒那麼好。”沈雀鳴羞道,面似火燒,心似蜜甜。
“開個館子倒也不錯,只不過明亮亮的頂着御膳名頭可不行,再着地址也不能選到什麼前門子大街,長安大街這些熱鬧地方,像是親王府,懷明園,熙寅園邊上選個景色優美又幽靜的院子就不錯。”顧心鉞提議道。
之後一眾人就熱鬧的為這個飯館出謀劃策,言笑晏晏。
等到顧思慎趴在沈鶴立身上開始流口水,顧心鉞才起身告辭,沈鶴立自然是要送他回顧家的,王玉林和沈李氏沈雁飛告別後坐上車,表哥和沈哥恩愛有加,他就不好做個不識相的電燈泡。
目送車子遠走後,沈李氏回頭看一眼眼含春水戀戀不捨的沈雀鳴,不由嘆氣,“不該聽你哥的讓你自己找,弄的你現在年紀大了,心思也大了。”
沈雀鳴不好意思的跺腳,“娘,你說什麼呢?”
“明天我讓媒婆帶着畫冊來,你自己挑選一個,別動沒用的心思。”沈李氏頭疼的說道。
“娘。”沈雀鳴聞言卻白了臉,委屈道,“難道女兒自己選的不好嗎?”
“就算選的再好又有什麼用,人家什麼家世,能看的上你?”沈李氏嘆道。“你早點歇了心思,別讓你哥哥嫂嫂難為。”
沈雀鳴一跺腳,眼眶含淚的扭身跑了。
“娘,二姐這是怎麼了?”從頭至尾一臉狀況外的沈雁飛道,好好說著話呢,沈雀鳴就哭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