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臉盲師弟

第三章 臉盲師弟

廣嵐山一派並無特別裝束區分輩分,門派上下隨意穿着,悅真子與兩個男徒弟平時的衣着相差無幾,頭髮也只乾乾淨淨挽個髮髻。修真之人面貌年輕,又都是黑髮黑眼,三人若是站在一處,盧玳只能以高低區別。可若分開,那點差異就完全含混了。

至於聲音,若是幾人同時說話,盧玳能分辨出他們各自的不同。但一次說話的若是只有一人,盧玳就不知道他是誰了。

比起樣貌、嚎叫各不相同的魔,再加盧玳如今力量微弱,要分辨這些人類,實在是讓他無從下手。在今日之前,都是悅真子親自照顧他,沒人發覺而已。不過,盧玳也沒想過遮掩,左右不過是臉盲音痴而已。

片刻后,荊岑、語鳩跟着趙承麻跑了進來。

趙承麻進門便探臉過來:“小師弟,我是誰?”

“愛撕轟……”

“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小師弟怕是剛醒來,還有些迷糊!”語鳩鬆了口氣,繼而給了師弟一個白眼。

可卻見盧玳指着趙承麻衣服下擺的水,又說了倆字:“與遂(有水)。”

頓時語鳩的眉又緊起來:“小師弟,若是沒有這水漬,你可分辨得出他們二人嗎?”

盧玳搖頭。雖說大師兄荊岑高些,可語鳩並非問這個,盧玳也不想在這小事上再出誤會。

“師姐,我沒說錯吧?小師弟走火入魔了!”趙承麻嗷嗷叫着,圓胖臉急得汗水淋淋。

“閉上你的烏鴉嘴!”語鳩本也着急,趙承麻這一叫,直叫得她腦仁生疼。

“斯虎呢?”

“有位前輩辦了法會,掌門帶着師父去了。你恰好昏睡中,所以不知。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如此着急了。”

“交則斯虎於洽一抹低洛溪組,四伏具口牙路?(照着師父以氣引脈的線路走,是否就可以)”

“……”這小師弟還是頭一回說了如此長句,他這師兄師姐們懵了一會,方才猜出來是什麼意思。語鳩眼睛一亮,“小師弟真聰明,行氣的線路難不成你都記下了?”

“普取。”盧玳小眉毛終忍不住皺起,便是音痴也明吐字太過不清。

“不全?便是不全,小師弟也真是聰明。既如此,師弟用過飯後,讓師姐為你推引幾次。師弟且慢慢記,好不好?”語鳩摸摸盧玳頭頂衝天辮,柔聲細問。

“對!對!”趙承麻在一邊附和。

盧玳抬頭,語鳩立刻對他一笑,盧玳卻明白這師姐對他所說“不全”並不以為意,這是怕他小兒心態,自以為是真箇去胡亂練功罷了,二師兄則還摸不清頭腦,至於大師兄……

“拖素撕擠(多謝師姐)。”盧玳對語鳩道謝,實則三人情狀都看在了眼裏,大師兄今日不出一語,看他的神色間帶着戒備,實在是反常。盧玳所在第十三獄魔皆有魔窟而出,一睜眼便要吞噬他魔為生。雖知人類與魔不同,成年體會為幼崽提供食物與保護直到成年,即使成年後也與成年體有密切聯繫,但也僅止於此。他所學都是面對成年體,至於幼崽到底如何,他過去哪裏會關心。

靈米粥、水果與靈茶,便是盧玳飯食。他吃了不知多少年月血食,如此清淡微甜之物,每吃都覺滋味怪異。但他速來不重口腹之慾,吃起來也乾脆。

飯罷,語鳩為他引氣,速度比之悅真子便慢上了許多,不過行了一個周天,便收功罷手,睜開眼已然是月上柳梢。慢卻也有慢的好處,盧玳模糊之處,如此一來也是清晰明了。

“你年歲太幼,經脈脆弱,要慢慢讓經脈適應。切不可自作主張偷偷修鍊,須得休息兩日……”語鳩初時害死端了師姐架子,細細解釋,還未說完卻自己笑了,伸手一捏盧玳臉頰,“是學師父的吧?這麼個小糰子偏總是端着架子,弄得我這般認真,卻你是聽不懂的。小師弟啊,不能偷偷修鍊哦,師姐會發現的。發現之後,就會打你屁股的!但你若是聽話,師姐有好吃的果子給你吃,好玩的東西給你玩哦!”

“蒜,撕九。”(是,師姐)可憐盧玳原本便口齒不清,這一拉更不清了。

悅真子這法會一去多日未歸,盧玳的師兄師姐們對盧玳臉盲一事,卻也釋然了——孩子還小,認不清人而已。趙承麻更是經常以此解悶,每每盧玳認錯,必是哈哈大笑。語鳩卻也察覺了大師兄荊岑的異樣,荊岑雖寡言,可不止於不發一言,尤其對盧玳時,那神色近乎戒備了。

這一日,盧玳坐在銀毛草的田梗邊上啃着語鳩送的果子,荊岑與語鳩一前一後過來了,初時是語鳩追着荊岑,待離他近了,語鳩有些猶豫,荊岑卻彷彿打定了主意,朝着盧玳徑直過來了。

“我覺得這孩子太過古怪。”離了盧玳十幾步,荊岑站住腳步說,聲音不高不低。

“大師兄!”語鳩又氣又急。

“語鳩,尋常娃娃可有這樣的?自然,那些大能前輩的孩兒我是沒見過的。不過,這孩子雙親也只不過是有些武藝的尋常人罷了,如此早慧……”荊岑搖搖頭,“我自知駑鈍,但也知事有反常必為妖。”

荊岑便是連師弟也不叫,只是以“這孩子”代之。

“小師弟是師父以靈草蜜露佐以靈果汁液養大,盡脫塵俗之氣,七竅早通,又有什麼是反常的?”語鳩一臉憤憤然,“大師兄若覺得師弟是妖怪,那待師父回來,便不要忘了與師父說說如何除妖!”語畢一把將盧玳抱起來,轉身離開了。

“師妹,我……”荊岑還要解釋,可盧玳恰好看着他,荊岑心中發毛,腳下後退終究沒再多說。

“撕擠……”盧玳明白原來他嬰兒時喝的糖水,也不是尋常,且知道了個新詞,叫早慧。

“小師弟莫怕,你大師兄只是少見多怪而已。”將盧玳送進房內,語鳩方才綳起的氣勢緩了下來,“他本意也是關心你,只是……只是太笨!不會說話!”盧玳點頭,剛要說話,語鳩已經笑着將他放在了小床上,繼而伸胳膊按倒,“小師弟乖,你這些日子也累了,睡個午覺。等你醒過來,保准有好事!”

好事?盧玳心中略有懷疑,卻未多嘴,乖乖閉眼。娃娃總是瞌睡,明明之前盧玳還覺得自己精力充沛,頭挨了枕頭,語鳩剛剛出門,他便迷糊了過去。一睜眼,見一人盤坐於蒲團上,膝頭放着個滿是白玉的箱子,他正擺弄着箱中的玉石碎塊。

“撕轟?”

“虎頭,你是真的認不請人啊。”悅真子見小徒弟剛睡醒,衝天辮壓得歪斜在一邊,肉呼呼的小拳頭揉着眼,再想起徒弟們說的,不由得一樂,“來來,看師父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將小箱子一反,內種玉石落了滿地。

原來這些白玉各有花樣,四根廊柱加一個尖頂,便是個玉亭。雖說與師徒五人的農家小院半點不搭,但廣嵐山門中還是有仙氣濃郁之地的。

“可喜歡?”

盧玳玩具不少,但他年紀比起此處大乘高手也只多不少,哪裏玩耍得起來?他師父卻以為他只是早慧,那些玩具並無興趣。如今這還是他自那前輩處瞧見,這些零件散碎,卻千變萬化,自可堆疊出萬千樓閣。悅真子自是沒有那前輩那樣氣派以靈石雕琢,以白玉為材,也都是吸盡了靈氣的。若盧玳能分辨,便可知這些比起靈氣充裕的白玉,色澤發灰,手感也失之溫潤。

“細細,斯虎。”盧玳想着大師兄說他是妖怪,那多少還是做些孩子該做的事情,比如玩耍?且這些小玩意,也能讓他認識此界建築,倒也不算是虛度光陰?

“來來來,徒弟,你看!”盧玳摸着於是還沒開玩,倒是悅真子興緻勃勃,三兩下擺出了個石拱橋出來。又有未經雕琢的石料,他手上三磨兩蹭,便是一支亭亭玉柳,被他立在橋邊……

不知是盧玳會玩耍了,又或者悅真子回來解開了荊岑心結,漸漸大師兄也恢復了常態。

過了數月,盧玳便開始自行修鍊。只是他修鍊起來比之語鳩時更是慢了不知多少。打坐上兩日才可滿一周天之數,每每自入定中醒來,皆是飢腸轆轆。於是也變作了五日一打坐,否則他怕是要生生將自己餓死了。

如此日子平淡,但盧玳若按如今的話講,卻幾乎有死於安樂之感了。想他過去即便是成了獄主,也要成日想着如何更強,否則即便底下魔沒有反的,也要被其他獄主扒皮吃肉了,哪裏能夠如此悠閑度日?

到了盧玳八歲的時候,這平淡日子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虎頭,可願與為師下山除妖?”

但凡立下洞府的,無論門派大小,即便是散修,也要護一方水土,廣嵐山派自然不會例外。這些年來悅真子但凡因此離派,都會帶一名弟子同去。但誰也沒想到,他這次會帶着盧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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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盲獄主修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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