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書法,自夏商時代有了文字以來,便在整個華夏大地流傳開來,源遠流長。從曾經的龜甲雕刻,到如今的硬筆書法,其中貫穿了數千年之久的便是真正的軟筆書法,也是華夏人最熟悉的書法文化。
書法講究整體的形態、點畫的結構,乃至是墨色的組合之美。以筆劃構建成一個字為奠定的基石,之後還能從整個字的風韻氣魄看出一個人的心態性情。這是華夏書法特殊的獨有文化,也是其他民族所無法擁有的底氣。
陳大師在茶道界是赫赫有名,但是對於書法來說只能算個門外漢,所以任憑他怎麼去看都只能覺得李雲疏的這番字確實是賞心悅目得很,而看不出些其他的東西。
至於一邊的徐昱卿,他看懂得就比陳大師多了不少了。
字有風骨,人也有風骨;字有精|氣,人也有精|氣。
楷書一直都是華夏書法協會的入會必考項目,因為楷書能夠看出一個人對於書法的體會領悟,也能看出一個人的端正姿態。如果讓徐昱卿來評價的話,就李雲疏現在所寫下的這一篇小楷來說,絕對是遠遠超過了華夏書法協會的入會標準,甚至……
唇角的笑容又燦爛了幾分,徐昱卿卻暗想到:似乎比我的小楷還要強上不少。
“果然是好字啊!比昱卿的還要強上三分!”
徐昱卿:“……”
一道洪亮的聲音陡然將李雲疏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圍在這裏的眾人也紛紛側開身子讓出來人,只見一位個頭不高的老者正眼也不眨地盯着桌案上的那張雪宣看,一邊走着還一邊嘀咕着:“字力遒勁,法度嚴謹,端莊剛健,真是寫得一手好字啊!”
聽着老人家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給拖下了水,徐昱卿是又好笑又無奈,只得點頭道:“趙老,您怎麼從評委席上下來了?”
被叫做“趙老”的老者不耐煩地揮揮手,認認真真地審視着李公子的那副字,沒有底氣地說道:“哦,我來看看,來看看。昱卿啊,你去替我在評委席上坐着吧。”
徐昱卿:“……”
一邊說著,趙老一邊挪着步子走到了李雲疏的身後,從正面欣賞這幅字。而趙老站得地方說巧不巧,恰恰將李雲疏身後的霍錚擋了個一乾二淨,讓他只能看到趙老微彎的背影,全然看不見李公子的一點身影。
霍錚:“……”
俊美淡漠的男人默不作聲地抬頭環視了一番四周,在發現在場的其他人都已經交卷后,他才淡定地起了身,不動聲色地站到了李雲疏的身邊,小聲問道:“不是要重寫一張的嗎?趕緊寫吧,別被別人打擾了。”
一眾別人——
徐昱卿:“……”
陳老:“……”
趙老:“……”
高冷的趙老聽着這話,冷哼哼地抬起頭,視線在看到霍錚的那一剎那倏地停住,詫異地說道:“霍錚?怎麼你也在這?”說著他還眯着眼回頭看了眼霍錚原本坐着的位置,過了好一會兒才驚訝地說:“你什麼時候改名‘胡發財’了?你改名你爺爺知道不?”
不遠處的胡發財真是躺着也中槍。
一出意外暫時告一段落,被前輩師長差遣得坐在評審席上的徐昱卿是無奈地遙望李雲疏那桌的景象,而趙老則心滿意足地站在了李雲疏的身子右邊,笑眯眯地看着他再次提筆寫字。
陳老是對書法全然沒什麼造詣了,早就回到評審席上與其他評審一起評閱今年的二十多份卷子,而霍錚則冷着一張臉站在李雲疏的左側,默不作聲地將某個從評審席上投過來的目光遮擋住。
對於李公子來說,用毛筆寫字可比用硬筆寫字要快得多。短短三四分鐘他便將一篇答案再次寫完,筆剛放回筆架還沒動作,李雲疏便見到一隻手飛快地將他面前的字拿走,那速度之快,全然沒有顧忌大宣紙上甚至墨跡未乾。
李雲疏:“……”
霍錚:“……趙老?”
頭髮花白的老人輕輕點點頭,沒有回答霍錚的話,而是仔細地品賞着那一個個端正嚴謹的小楷字。足足看了好半晌,就在李雲疏忍不住要開口的時候,趙老才長嘆一聲,問道:“李小友啊,不知道你的老師是誰?”
這個問題與之前徐昱卿問出來的,簡直如出一轍!
李公子照樣揚起一抹淡定的微笑,語氣平緩地說道:“我是臨的一本字帖,並無老師。”
“沒有老師?!”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了趙老的預料,他怔怔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你那字帖能否借我看一看?這種字體就算是我也從未見過,如果可以我還想拿到華夏書法協會讓那些老傢伙一起品賞一下,看看能不能成為一種正規字體傳承下去。”
李雲疏聞言一愣:“華夏書法協會?”
趙老笑着點頭:“還沒向你自我介紹,我叫趙巍博,是b市茶道協會的會員,也是華夏書法協會的會員。”
看着趙老認真鄭重的神情,李雲疏在心中嘆了聲氣,然後無奈地笑道:“其實趙老,那本字帖之前我已經找不到了,所以如今我也無法拿出來給您看,真的非常抱歉。”
聽了這話,趙老呆怔了許久,片刻后才惋惜悲痛地嘆道:“唉,真是太可惜了。”話畢,趙老還轉過來安慰李雲疏,說:“這並不是你的錯,你能夠光靠臨字帖就練出這樣的水準,確實是天資卓越。不知道李小友,你是否有興趣加入我們華夏書法協會?”
趙老話音剛落,李雲疏還未回答,卻見霍錚微微蹙了眉頭,問道:“趙老,加入華夏書法協會的話……會不會與加入茶道協會有所衝突?”頓了頓,霍錚又補充道:“華夏茶道協會。”
李雲疏聽着霍錚的話,微微愣住,片刻才反應過來。
作為一個商人,霍錚考慮的利益關係自然比李雲疏要深遠得多。趙老只說自己是b市茶道協會和華夏書法協會的會員,卻沒有說自己是華夏茶道協會的。以趙老在圈內的聲譽,他自然是有這個資格加入華夏茶道協會,可是……他偏偏沒有加入。
被霍錚點明提問后,趙老無奈道:“霍錚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在表面上,華夏書法協會和華夏茶道協會是沒有任何衝突的,完全可以兼任。但是……”苦笑了一聲,趙老繼續說道:“我們書法協會的主席你知道是誰嗎?霍錚。”
霍錚思忖半晌,抬眸道:“好像是鄭老?”
趙老點點頭,又問道:“沒錯,是鄭國經那個老頭,那你還知道茶道協會的主席是誰嗎?”
這個霍錚倒是愣了片刻。霍家與b市茶道協會的主席孟老非常熟悉,但與華夏茶道協會並不是那麼熟稔,名字雖然他是聽過的,但是一下子被提問卻讓霍錚愣住。
“是杜逞峰大師。”李雲疏輕笑着回答。
趙老嘆氣:“沒錯。雖然明文規定上兩會是沒有任何衝突,完全可以兼任,但是這老位可是多少年的冤家啊!”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和你爺爺與孟老頭的關係可差不了多遠。”
聽了趙老的解釋,李雲疏俊秀的眉峰微微蹙起,思考了一會兒后,他無可奈何地說:“趙老,謝謝您的邀請,我更希望在茶道協會裏做一些事,真是非常抱歉。”
趙老聞言,頓時喉間一澀,然後立即說道:“這這……可是李小友,就憑你這手小楷,我可以直接保薦你加入我們華夏書法協會啊!你真的不用再考慮……”
“老趙!你怎麼還和我們茶道協會搶人啊!”陳大師的聲音突然響起,李雲疏順着那聲音看去,只見陳大師怒氣沖沖地趕了過來,說道:“是我發現了李雲疏這棵好苗子的,先來後到你懂不懂?這要人家李雲疏還擅長什麼棋道、詩歌,是不是連那群老傢伙也要來和我搶人了?!”
趙老被說得臉上一紅,卻冷哼哼地昂起胸脯,說:“老陳,我自個兒也是b市茶道協會的啊,我怎麼會做不利於我們茶道協會的事?你怎麼……”
“你還說,你剛才就在我們茶道協會的地盤上拉人,你說你到底是哪一方的?!”
趙老:“……”
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最為堅持的不是那些金錢財寶的身外之物,而是自己最為喜愛的老東西和一些看不清摸不着的東西,比如陳老的茶,趙老的書法,還有茶道協會、書法協會的榮譽。
眼見着兩位大師說著說著就捋了袖子打算直接開幹了,李雲疏焦急地擰緊眉頭,他正打算上前將兩人拉開,卻見霍錚伸手攔在了自己面前。
李雲疏詫異地看向霍錚,只見後者垂着眸子淡定冷靜地說:“我們該交卷了。”說著,霍錚揚了揚不知什麼時候從趙老手中搶來的宣紙,然後拉着李雲疏就往評委席的方向走。
在他們的身後,陳老和趙老已經吵得不可開交,兩人都沒發現自己正在努力爭取的好苗子——李公子,已經被某人拐着離開。
……
霍錚拉着李雲疏來到了評審席,正巧徐昱卿轉首看到了他們二人,他剛一邊笑着伸手打算接過霍錚手中的卷子,一邊道:“交給我就可以了,麻煩……”
霍大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徑直走過笑得一臉溫和的徐昱卿,將手中的宣紙交給了站在徐昱卿身邊的黃大師,道:“辛苦您了,黃老。”
黃大師:“……”
在他們的身邊,徐昱卿神色莫名地看着這兩個正牽着手的男人。他的視線在霍錚和李雲疏的身上來回蕩了好幾圈,良久,才低笑自語道:“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只見此時此刻,李雲疏的左手被霍錚緊緊地牽着,可是他卻沒有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黃老神情嚴肅地與李雲疏說了幾句話,片刻后,那兩個吵得快要翻天的老人家才忽然意識到當事人已經不在現場,這才急匆匆地趕過來。
陳老一臉憤慨:“老黃你評評理,老趙居然要把小雲疏拉進他們華夏書法協會!他這是把我們茶道協會擱哪兒去了,這還有沒有理?”
趙老也不甘落後:“我又沒讓他不加入b市茶道協會,就是華夏茶道協會……可能有點難度嘛,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你看昱卿,他不也身兼華夏茶道協會和華夏書法協會的兩會會員?就他老師,老高不也是?”
陳老卻冷哼一聲:“反正就是有這個風險,這要按你說的沒什麼問題,你怎麼不加進去啊?”
趙老:“你……!!!”
黃大師看着這兩位老朋友吵來吵去的模樣,佯怒地道:“好了好了別吵了,小輩們還在場呢,你們的倔脾氣都給我收一收。”一下子將陳老和趙老給斥了噤聲,黃老這才轉過頭看向李雲疏,問道:“剛剛我看了一下你的卷子,暫且不提其他東西,李雲疏,我想問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