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罅隙

004 罅隙

采芩心頭一跳,點頭應是,可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上前扶着幼清起來,藉著機會她快速的道:“小姐別怕,把話說清楚,姑太太還是疼您的。”小姐話少膽子也小,她生怕一會兒她什麼都不說,反倒讓姑太太以為她真的對大表少爺有什麼心思。

以前也是這樣,采芩千叮嚀萬囑咐,可是到最後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去吧。”幼清靠在水藍色綉着綠水葫蘆的大迎枕上,朝采芩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

采芩鬆了一口氣和綠珠出了門。

“我們姑侄也許久沒有好好說話了。”方氏拉了幼清的手,柔聲道,“你進府算起來也有八個多月了,姑母一直沒有好好陪你,是姑母的不對!”

幼清笑着搖頭:“家裏事情多姑母也沒有空,再說姑母能予我一避身之所已是大恩,幼清無論如何也不會生出半分怨懟之心。”對方氏早年的怨懟,早化作了愧欠。

方氏聞言一愣,隨即感動的道,“你這孩子,一向都是如此,讓人又憐又疼。”想起了幼清的身世不由紅了眼睛,“這裏就是你的家,你幾個表姐表兄也是你的姊妹兄長,我和你姑父也都將你當做親生的,你別說這些見外話。”

“是。”幼清點着頭,一語雙關,“這裏就是幼清的家,幼清就踏踏實實住在這裏,再不會胡思亂想。”

方氏看着幼清滿面的純真,心裏越加疼愛了幾分,若非薛靄早早和周文茵定了親事,她定然成全了幼清……她做自己的兒媳婦,在自己跟前她也能多照拂幾年,放心一些。

可惜,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況且,薛靄的婚事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

想到這裏她原本想說的話已經開不了口,怕傷了這丫頭的心,可若是不說又怕將來她真的釀了大錯就來不及了。

一時間方氏看着幼清左右為難。

姑母是很為難吧,又怕傷着她,又怕她真的為了薛靄做出什麼事來……

以前她怎麼沒有看出來。

只當她嫌棄她的身世,只當她不相信她。

“姑母!”方氏說不出口的話,幼清主動說了出來,“那帕子的事,我並不知情,興許是這裏頭有什麼曲折誤會。”她說著微頓又道,“我這幾日正在挑花樣子呢,只等明年大表哥高中和周姐姐成親,我能秀出一副拿得出手的綉品來做賀禮呢。”姑侄兩人有什麼說不得的呢,“只是我這綉技實在拿不出手。”

你當對方理所應當的明白你的心意,可你卻不知道,有的事可以半真半假,而有的事卻容不得模稜兩可。

以前她就不明白這個道理。

“清丫頭。”方氏頓時紅了眼睛,握着幼清的手顯得有些激動,她沒有想到幼清能說出這番話來,一時間她心裏百感交集,覺得幼清懂事貼心,又悔自己想的太多對自己的侄女還會疑神疑鬼,“是姑母不對,姑母只當你……”

“沒有。”幼清打斷方氏的話,搖着頭,“正如姑母所言,我對幾位表哥表姐便如那親兄妹一般,再無旁的想法。”

不管那帕子是不是幼清送給季行的,今兒得了幼清的保證,方氏心裏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兩個孩子都是穩妥的,她相信幼清更相信季行,她也不想再藏着掖着,反而傷了情分。

方氏語含內疚的道:“幼清,別怪姑母……”愛憐的摸了摸幼清的頭,“你的婚事姑母放在心上,將來定會為你細細籌劃。”

幼清面色微紅,心裏卻在想薛家如今的現狀。

當年薛家曾祖父很有先進之明,早在幾十年前下令,往後薛家的男嗣,必定要選一個經商打理庶務的,其他的人能讀書就讀書,支挺門楣。

她一直很欣賞這位未曾謀面的薛家曾祖父,不迂腐不讀死書,知道當官離了銀子,便是神仙也騰挪不開。

到了姑父這一輩三個男丁,姑父走了仕途,而薛二爺自十六歲就開始打理家中庶務,三爺則留在泰和經營祖產,所以,薛家此時在京城不過是個普通的官宦,但是在錢財上卻還算殷實。

如今二房掌着薛氏的生意,劉氏又是八面玲瓏的人,事事周全頗得人心,就是當年的她也覺得二太太古道熱腸是個再好不過的人。

姑母也是如此,此刻對劉氏毫無戒備,甚至是馬首是瞻,所以姑母雖主持中饋但大事上做決定的人,是姑父薛鎮揚和二太太劉氏。

她雖是方氏的侄女,只怕將來她的婚事也輪不到方氏做主。

想到這裏她對方氏又生出一分憐憫來,父親說她的容貌像母親,而性子卻像極了姑母,她從來不覺得,如今回頭看她覺得父親說的極對,她和方氏其實都是膽小怕事,耳根子軟沒用的人。

“姑母!”幼清適時的紅了臉,“我不嫁,只想留在您身邊陪着您。”

幼清很少和她撒嬌,露出女兒家的嬌憨來,方氏由衷的笑了起來:“今兒嘴上可真是抹了蜜了。”又想到什麼嘆了口氣,“不過你能這麼想,姑母打心底覺得高興,等你病好了就多去前院走走,你來了近一年去前院的次數,姑母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也多和你幾位表姐親近親近才好。”

“是。”幼清點頭道,“我往後一定多去。”

“那就好。”方氏露出欣慰的笑容來,“只要你們都好好的,我比誰都高興。”

幼清點着頭。

本覺得為難猶豫的事,不過幾句話就說的敞亮,而且幼清非但沒有和她生分,姑侄二人比以前更親近了一些,她心頭高興便和幼清說起她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你和你父親剛到京城那一日我去看你,才三歲多些的年紀,怯生生看着我,喊我姑母……”又道,“你父親點了庶吉士,你高興的進門就撲進我懷裏來,急着告訴我喜訊。”

幼清想起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也跟着輕輕的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也是命苦的,自小沒有母親護着,如今在我這裏就安安心心的千萬別胡思亂想,可曉得?”方氏覺得虧欠了幼清,說起話來越發的柔和,幼清笑着點頭,道,“在我心裏早就將姑母當做了母親呢。”

方氏百感交集忍了心酸又交代了幾句,才站了起來和幼清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前院還有許多事我久坐不得,你仔細身體,有事就讓人去前頭告訴我,若我不在和你二嬸說也是一樣的。”

方氏轉身要走,幼清忽然喊住她:“姑母……”方氏微頓朝她看來,問道,“怎麼了?”

劉氏和方氏相處十多年表面上感情很好,可等到長房潦倒二表哥薛明走了嚴安的路子做了枝江縣令后,劉氏就強行分了家,到那時方氏才幡然明白劉氏的這麼多年的虛以為蛇,兩人真正翻了臉。但此刻她對劉氏可謂是掏心掏肺的貼心,妯娌間的和睦是眾家夫人間的美談……

她若這個時候提醒方氏防着劉氏,方氏只會當她孩子心性一笑了之。

急於成事只會適得其反。

想到這裏,幼清話鋒一轉,道:“父親那裏,年前能不能求您派個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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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閨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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