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她的執着
小五的額間滲出些許的汗珠,唇角微微犯了幾分白,卻依舊只是從喉嚨里發出了幾聲輕哼。
陸離瞧在眼中,疼在心側,手掌被小五緊緊的抓在手中,此刻,他突然好想說,這個孩子,便在這裏獃著吧,便不要了吧,可是他不敢,這是小五的選擇,卻也是陸離的責任,他知道前一個小生命離去的時候小五的心酸和無助,他也知道她有多想做一個母親。
陸離的眼眸一挑,瞧着旁邊站着的郎中,郎中的眼眸依舊矇著,卻只覺得身側有一陣寒風吹起,惹得他狠狠地抖了一下。
春漪咬了咬唇,這一陣,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只是小五覺得自己渾身的氣力都要被抽光了才算是結束。
陸離抬手,拭去她額頭的淚花,郎中素來對陸離不敬,今日,卻是顫巍巍地跪在地上,眼眸上的眼罩還在,心,卻是微微抖着,總覺得今日這個往日裏一直被大家嘲笑成里長背後額男人有些不一樣。
陸離的聲音低沉,瞧着眼前的人攥了攥全都,小五的眼眸微微張開,嘴角合了合像是要說出話來,陸離的眸子裏面又是染了一層心疼,再掃過地上跪着的郎中時卻已冰冷:“下去吧。”
郎中得了命令,趕忙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手掌一抖,險些連藥箱都掉在了地上,再加上眼眸上面罩着眼罩看不清楚路,只聽得乒乒乓乓的幾聲響,所有的一切才算是了結。
陸離的眉心輕皺點了點頭,小五的眸子依舊眯着,胸膛起伏,總算是呼吸順暢,陸公子的牙齒微微咬了咬:“你放心,郎中我可以放過,可是白伊伊!”
聲音漸沉,眼前的姑娘卻沒有聽見,只是嘴角一抿,沉沉睡去,春漪瞧着這一切,只覺得很是突然,陸公子瞧着榻上的姑娘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把她的手掌放在被子裏面,順便幫小五腌好了被角,眸中几絲寵溺几絲心疼。
春漪瞧着他的模樣,向著小五提起陸離時眼底發出的光芒,有一種人,一提到他,你的心都是明亮的,這樣的人,才是那個註定會和你度過餘生的人,這樣的人,才是那個你真正心底念着的人。
春漪的面前,此刻浮現的竟然不是段晟軒的那雙眼眸,而是那個站在辣條店角落裏面一下又一下靜靜打着算盤額少年。
少年眉目清明,卻獨對她一個人笑,春漪眸間含笑,這個人,才是老天派來註定和自己度過餘生的人。
還記得初見段晟軒的時候,他坐着高頭大馬來小豐村裏面就任,他的腦袋垂得那麼沉,眉目卻是那麼的好看,春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公子,翩翩而來,就像是一陣風,可,他終究是那個距離自己太遠的人,無論是他是里長時,還是他成為將軍后,自己不過小小村婦,入不得他的眼眸,又何須強求。
陸公子起了身,眼眸卻是始終沒有離開榻上的姑娘,嘴角輕抿,偏頭瞧着若有所思的春漪:“你先照顧她一下,我去去就回。”
春漪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愣了一陣子才算是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春漪不傻,只是皺了皺眉目盯了陸公子一會:“你現在走了,確定她醒來不會怪你?”
陸公子眸中淡淡,那些東西卻讓春漪隱隱瞧不清出:“姐夫,這件事情……”
陸公子的唇齒輕咬,眼眸又是向著春漪偏了一眼:“照顧好她。”最後的話語,春漪低頭,陸公子手指上的扳指依舊亮的嚇人,或許,這便是屬於王者的風範。
陸離步步向著外面走了出去,春漪在屋內瞧着,伸手為小五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上一個小生命剛剛離去,這一個小生命卻是這般的來臨,真不知這樣的消息,究竟是好還是壞,也不知這樣的亂世,小五姐懷中的這個孩子,究竟會被保護到幾時。
段晟軒尷尬的飯菜還沒有吃了兩口,就有士兵來報陸公子掉了一部分士兵去抓人的事情,段晟軒一怔,自知陸離不是那種隨便調兵的人,今個也是不知道去做了什麼,故又開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士兵的眉目微垂:“回將軍,像是有什麼人收了傷。”
段晟軒一怔,抬眼瞧着眼前的士兵,秀兒坐在一邊,只覺得自己今天來的實在不是時候,現實春漪和小五來給段晟軒送喜訊撞了一個正着,如今又有人受了傷,本來就已經涼了大半的飯菜經此番折騰,早已不知成了什麼樣子,秀兒嘴巴不經意地偏了一下,眼眸微垂,卻看見段晟軒得手掌輕輕抖了一下,開口的話語也不像是往日那般輕鬆:“誰受傷了?”
士兵想了一陣,開口道:“小的也不知,許是陸公子的家中妻眷,女刺客不知如何混進營中,給了那人一劍,陸公子是抱着那名女子下的令。”
“啪!”一語罷,段晟軒手中的筷子跟着一起脫了節,一雙眸子染了幾分紅,起身,衣擺險些掛在了桌角也是不顧,段晟軒的步子又是向著前面進了一步,伸手就是狠狠地扯住了眼前的士兵的衣領:“說,她現在在哪裏!”
士兵一愣,顯然也是從來沒有瞧見段晟軒這副模樣。
說出來的話都帶了點磕磕巴巴的感覺:“回將軍,在後營,后營……”
段晟軒聽了,手掌一松,士兵也是跟着鬆了一口氣,嘴角狠狠地抽了兩下子,瞧着眼前的人大步踏出了帳子,抬眼又是瞧了瞧眼前的姑娘,雖然說軍營重地姑娘家的是不該進來的,可是剛才瞧着段將軍和眼前的姑娘用膳的開心,想來也不會是什麼一般人。
士兵瞧着眼前的秀兒生了一副好的容顏,頭髮卻依舊是少女的模樣,故而不過是點了點頭,秀兒的喉間輕聲咳嗽了一下,顯然還沒有怎麼享受過管人的感覺,在小五的辣條店裏面,大家都是給小五家做事情的,自然也就不會有這樣的待遇,秀兒的喉間帶了幾分尷尬,開口的聲音也帶了几絲沙啞:“下去吧。”
士兵得了令,向著外面走了去,秀兒瞧了瞧段晟軒剛剛踏出帳子的地方,他就這般,留了自己一個人在此,秀兒的眉心微微皺了皺,心頭只覺得狠狠地疼了一下,那些東西,那些她曾經當做玩笑一邊又一遍說的話,那些被她大大咧咧的說出來鬧着玩的東西,他從沒有想到,這些事情有一天會成為現實,這般血淋淋的展現在自己的面前。
明明,那個姑娘已然有了婚配,明明,自己的美貌不輸給小五分毫,或許,她早就知道了段晟軒的心裏念着的那個人,否則,她也不會這樣的費力的去模仿他,模仿她做飯的巧手,模仿她坐在陸離旁邊的一言不發,可是,看見小五時候段晟軒慌張的表情,聽說小五受傷時他大步踏出帳子的模樣,一遍又一遍的循環在秀兒的眼前,秀兒伸手,拿着筷子把桌上的殘羹冷炙一口口塞進了嘴巴裏面,這菜真苦,苦的像是湯藥,可秀兒的手掌就像是停不下來,只剩下一下下地把飯菜送進去得模樣。
帳子裏面,只剩下姑娘一個人靜靜得吃着飯,姑娘的唇角突然一勾,扯出了一個笑容來,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什麼,正是因為這樣,春漪才會放棄而選擇夏宏嗎?秀兒笑笑,這一生,她照顧了爹娘,鬧過了王有財,如今,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她獨自一人呆在這裏,這一次,她要為自己努力一次,若是連努力都沒有,何談的放棄與結束。
姑娘的嘴巴塞得滿滿的,幾聲笑聲溢出唇角,像是幾分對自己的嘲諷,靜靜地散在了空氣中,不留痕迹。
白伊伊的身子貼着牢籠,耳邊,一片寂靜,她的雙眸緊緊閉着,眼前剩下的,卻依舊是那把血淋淋的寶劍,她恨那個姑娘,沒錯,她恨她搶走了屬於自己的一切,她恨她錦衣玉食,握着陸離的手,可是,她曾無數次想過殺她,卻不是在這般,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苦笑了一下,這就好像,自己一直想殺的仇人,被別人殺了,卻讓自己背了黑鍋。
腳步聲一聲聲響在了白伊伊的耳邊,他不用轉身也知道來人究竟是誰,這個人的腳步聲,她聽了十幾年,從沒有一次聽錯過,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裏面聽見的第一聲腳步聲,如今瞧着,卻也回是最後一聲。
她的雙眸合著,或許這是人生中第一次不想看見那個人,不想看見他俊俏的面龐晃了自己的神,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他沒有用那樣的目光瞧着她的時候,白伊伊的背脊總是會一陣冰冷,像是天然的臣服,無法抗拒。
陸離的眸中染了兩分血紅,向著剛才小五的模樣,恨不得將眼前的姑娘撕碎,陸離身後的幾個人不敢開口,只是瞧着眼前的男人的背影,隱隱覺得和往日裏謫仙般的陸公子有些不同。
牢獄,太過安靜,只剩下白伊伊唇邊的一絲輕笑,打破了所有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