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她的一切,勾着他的心
小五的眼中帶了兩分疑惑,向著陸離和段晟軒看了看,段晟軒的眸子裏面帶了焦急,陸離抿了抿唇角,伸手扶住了小五的肩膀,唇邊的笑意依舊不溫不火:“我去去就回,你在這裏等我。”
小五的眉頭微皺,他每次這般笑着的時候,死板刻意地讓人不習慣,像是明明被身上的重擔快要壓完了脊樑,唇邊卻依舊牽強的笑着,小五抬眼看了看陸公子,卻是陸公子又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陸離轉身要走,小五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到底是什麼事?”
段晟軒上前走了一步:“我的兩個組中,再不走,就不趕趟了。”
小五一僵,卻是陸離握着她的手掌笑了笑:“沒事,我就是去處理一下事情,馬上就回來。”他的手掌,第一次有了溫度,在無數次的冰冷之後,第一次暖暖的罩在小五的手掌上面,小五一怔,不知怎麼就是鬆了手,陸公子隨着段晟軒漸漸走遠,小五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掌,他冷了那般久的手,終於暖了嗎?
秀兒從屋裏面走了出來,抬眼看着小五笑:“小五,瘋了瘋了,咱家買好的牛肉,如今全是沒了!你這招,真是絕了!”
小五木訥地點了點頭,眼神卻是一直瞧着兩個失去的背影,總覺的心裏,隱隱存了幾分不安。
秀兒的身子動了動,看着小五微微發怔的模樣,伸手在小五的眼前晃了兩下子,小五愣了愣,一抬頭,看見秀兒的模樣,秀兒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這是咋了,不過是分別了一盞茶的時間,咋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這夫妻如膠似漆的,倒真是一刻都離不開了。”
小五把手中的東西向著秀兒的懷裏面狠狠地一推,秀兒的身子向著後面倒了倒,穩穩實實地接住了東西,只看着眼前的姑娘翻了翻白眼,傲嬌地向著屋裏面走了去:“拿好了!”
秀兒手裏面被晏小五塞了滿滿的東西,再一抬頭哪還有了姑娘的影子,得,嫁了人的女人,就是難辦。
屋內人山人海,本就是燥熱的夏日裏顯得更加熱了起來,小五伸手在自己的身旁擺了兩下子,帶了兩陣清風,抬頭一看,春漪坐在賬本旁邊幫夏宏擺着賬本,桌邊,一碗葯汁,已然半涼,小五的眉心微皺,向著前面走了兩步,走到了春漪的邊上,屋內燥熱,因着毛姑娘的額頭也是滲出了一陣細細的汗珠,加上姑娘眉心微微地皺着,夏宏抬了抬小腦袋,瞧瞧地瞧着身邊的春漪。
瞧着晏小五來了,孩子白嫩的臉蛋上面也是染了兩分紅暈,向著邊上靠了靠,嘴角抿了抿,春漪感到一陣陰影靠近,一抬頭,剛好看見小五瞧着自己,春漪一怔,瞧着眼前的小五認真的模樣,張了張嘴巴:“怎麼了?”
小五的心情確實有些欠佳,伸手把手邊上的葯汁向著前面推了推:“怎麼不喝?”
春漪一愣,唇邊的笑意有些蒼白:“忘了。”
小五的手掌在春漪的腦門上一貼,燒雖然是退了,可是額間卻是冒了不少細汗出來,怕是體虛。
小五的嘴角扯了扯:“別在這做事了,這人多,太熱。”
春漪笑了笑:“小五姐,沒事,我再看一點,你瞧,我還吃藥呢。”
說罷,春漪揚手,把旁邊已經半涼的湯藥一飲而盡,不知這樣涼的湯藥滑進了喉嚨裏面,是不是帶了幾分難受,春漪卻抬了眼眸,像是沒事人一般看着晏小五,小五的眉心皺了皺,這丫頭,實在倔強。
小五嘆了口氣,夏宏瞧着春漪的模樣也是有幾分焦急,臉上的紅暈還掛着,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燥熱:“春漪姐姐,你去休息一下吧,總是這樣,身子骨也撐不住呀。”
春漪搖了搖頭,小五的眸子動了動,看着外面依舊向著屋裏面擠着的人:“我記得,前陣子你說你會納鞋。”
春漪一愣,抬眼瞧了瞧小五,眼前的姑娘此刻倒像是個孩子:“我們出去買些布料來,你教我吧。”
春漪的眼睛眨巴了幾下子,瞧着眼前的姑娘:“可,這麼多的人……”
夏宏低頭瞧了瞧自己的鞋子上面露出的洞來,又是抬頭看了看小五和春漪,什麼時候,才能穿上春漪姐姐親自為自己做的一雙鞋呢?
春漪的眼神定了定,卻是小五笑了笑:“無事,這裏面有他們撐着,我們先去買些布料來,若是做的好了,沒準又是一條商途也說不定。”
“可是……”
小五的眼神動了動,帶了幾分迫切的看着春漪,春漪的嘴角又是抽了兩下子,帶了幾分無奈,卻還是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紙和筆,卻還是不忘記提醒夏宏一句:“這裏的賬,還有這裏的賬……”
小五伸手一拉,把春漪拉了出來:“得了,春漪,你今個就好好的放鬆一會,我們先去選點布料。”
春漪帶了幾分無奈,瞧着小五的模樣,秀兒正好從屋外面走了進啦,剛把小五交給他的東西全部放好了,如今又看着小五拉着春漪向著外面走去,秀兒一怔,瞧了瞧眼前的兩個人:“你們做什麼去?”
小五笑了笑,伸手又是拉了拉春漪的胳膊:“我們想去集市上面逛逛,看看有什麼好的布料,納幾雙鞋子出來。”小五向著秀兒眨巴了兩下眼睛,秀兒瞧着一邊的春漪略顯得有幾分蒼白的唇角,也算是明白了小五的用意,如今外面的天氣正好,要是春漪總是這樣悶悶不樂在屋裏面悶着,倒是容易悶出了病來,倒不如出去走一走,養養身子,也是養一養心情。
春漪也跟着笑了笑:“秀兒姐跟着一起去嗎?”
秀兒笑着搖了搖頭:“你們去吧,我把手頭的這點事情全部做完了。”
春漪又是偏過頭去看了看晏小五:“小五姐,你瞧,辣條店裏面還有這麼多的事情……”
“得,住嘴,多咱倆一個也不多,少咱倆一個也不少,咱倆就房中一天,看他們能拿我們怎麼樣!”
春漪咽了幾口唾沫,還未來的及說話,就是被晏小五拉出了門,小五向著秀兒擺了擺手掌,秀兒看着她們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這段時間,這個叫春漪的姑娘承受的苦,確實太多了。
集市上面的東西映在兩個姑娘的眼睛裏面,春漪瞧着小五左右瞧着的模樣,身子一抖,也是走到了一家胭脂店的前面,伸手挑了一點粉在指尖嗅了嗅,小五站在她的身後,瞧着她勾起的胭脂:“這種東西,我一直想用,可是自小也沒用過,也不會。”
這句話晏小五倒是沒有摻假,從小到大,化妝品小五碰的少,更何況這古代的胭脂,更算是難上加難的東西,還好小五不過是個農家的姑娘,也用不上這樣的東西。
春漪將胭脂放回了原地:“我也沒用過,就是瞧着鎮上的姑娘一個個地都把自己打扮的漂亮,自小就聽別人說這東西泛着香味,所以來聞一聞。”
小五點了點頭,卻從鐵質的胭脂盒子泛着的光裏面瞧見了自己背後鬼鬼祟祟的幾個人,小五一怔,眼眸又是向著胭脂盒子上面瞧了瞧,這幾個人站在一邊探頭探腦的,小五的唇角一抿,伸手掏出了一些銀子放在了攤位上面:“老闆,這盒胭脂,我們買了。”
春漪一愣:“小五姐,我不過是看看的……”
話音未落,卻是小五笑着伸手將她手裏面的胭脂盒子關上了,春漪帶了幾分詫異,一抬頭看見晏小五笑了笑將自己手心的胭脂盒子握在手裏面:“我這個可沒有說是給你買的,這個是給我自己買的。”
春漪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卻是晏小五轉身又是走了兩步,春漪跟在晏小五的身後,晏姑娘抬手,又將手裏面的盒子打開,鐵制的蓋子像是一面天然的反光鏡,將身後的一舉一動全都映在了晏小五的眼眸裏面,她轉彎,那幾個人也轉彎,她停下,那幾個人也停下,雖然做了一些遮蔽的動作,可是這麼瞧過去,卻還是帶了幾分圖謀不軌的意思。
小五的唇角咬了咬,心中還在想着對方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人,卻是眉心輕動,撞上了春漪有些詫異的眸子,小五一愣,清咳了一聲,伸出手指捏了一點胭脂在鼻尖揮了揮:“這個味道,甚是好聞……咳咳,咳咳……”說罷,不知是因為她弄得太多了還是怎得,竟是鼻尖一陣想要打噴嚏的感覺,小五捂了捂自己的鼻子,春漪伸手將小五面前的胭脂盒子合上,唇角帶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小五姐,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開心,其實,這些我都無所謂的,我不是想用過多的事情來麻痹自己,我只是在尹沉走了之後突然覺得,人生太短,若是不用這些時間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可惜了,再加上,我們這裏靠近邊界,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要挖了腦袋去……”
小五的眉心皺了皺,側過了眉目看了看春漪,這個姑娘,不知不覺之間,竟是長大了這麼多,從最初的強作鎮定,到如今的真正堅強,心裏的苦,或許只有春漪自己才知道。
春漪向著小五笑了笑,小五卻覺得心頭輕輕地疼了一下,這個姑娘,算是自己在這個世界裏面少有的好姐妹,春漪看着小五愣神的模樣,眼眸又是輕輕眯了眯笑了笑,伸手拍在小五的肩膀上面:“想什麼呢,不是說好了要買布料給陸大哥做鞋子的嗎,再在這裏站下去,布料可就要賣光了。”
小五點了點頭,隨着春漪向著布料行走了去,身後的人還是跟着,兩個姑娘在布料行選了幾匹布,春漪踏出了門,小五付了錢,再一出門卻不見了毛姑娘的身影,小五一愣,左右瞧了瞧,卻依舊沒有春漪的影子,小五一急,伸手抓起了一個人:“你有沒有看見剛剛從這裏面走出的一個姑娘,大概……”小五將春漪的容貌儘可能詳細的描述了一遍,可惜眼前的人搖了搖腦袋:“我剛過來的,沒瞧見。”
小五心下一急,像是想起了什麼,再向著四周瞧了瞧,哪裏還有剛才跟中的人半點影子,小五一愣,不禁狠狠地咬了咬牙,那些人,是衝著春漪來的?
小五的眉目一橫,卻又是看見一個好像剛才跟蹤人模樣的人鬼鬼祟祟向著旁邊的衚衕走了去,小五一急,咬了咬牙,手裏還拽着剛剛買好的幾匹布料就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的步子走得急,小五跟着的步子也帶了兩分急,小五險些要咬碎了一口銀牙,也沒有想清楚眼前的這些人千辛萬苦跟蹤又把春漪抓起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就在小五的腦子裏還對着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卻是腦袋後面狠狠地一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身後,一個男人瞧了瞧倒在地上的晏小五,前面走得急的人也停下了步子回頭看着倒在地上的晏小五,一霎那,衚衕裏面竟是躥出了不少的男人來,剛才一直走在前面的男人狠狠地鬆了一口氣:“這人還挺聰明的,知道用胭脂盒子偷窺,要不是大哥你發現的早,我們遲早得被她玩了。”
被稱為大哥的人抬了抬腦袋,臉上一道大大的傷疤增了幾分猙獰:“不聰明的女人,上頭又怎麼會派了我們這麼多人來抓她一個。”
有幾個男人把同樣暈倒的春漪從旁邊的衚衕裏面抬了出來:“大哥,這個女人怎麼辦?”
男人的眼眸掃過旁邊的春漪:“留下吧,本來就是沒用的人,讓她自己慢慢醒過來吧,不要把太多的人全都涉及進來。”
眼前的幾個男人點了點頭,倒是一群懂得事情的人,不像是之前的那些藏了些猥瑣的想法,被稱為大哥的男人伸手把晏小五翻過了身子來,瞧着晏小五眉心淡淡和鬢角間插上的一枚木簪,嘴角一動:“就是她,帶走!”
幾個漢子伸手將晏小五放在了麻袋裏面綁好,轉身走出了衚衕去,衚衕裏面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這群人辦事,不留痕迹,只剩下一個姑娘,靜靜地睡在衚衕裏面。
春漪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下山,脖頸裏面帶了几絲痛意,腦袋動了動,卻看見地上七零八落落下的布料,春漪一愣,趕忙抬了抬腦袋,左右瞧了瞧,四下無人,春漪的嘴巴張了張,腦袋的後面還是生疼:“小五!小五!”
幾聲叫喚,回答他的,卻只有無聲。
春漪的心下一急,勉強支撐着身子站了起來,伸手把地上的布料一個個撿了起來,嘴角一抿,向著四周瞧了瞧,自己好像是從布料店裏面走了出來,一個人來找自己問路,後面的事情,一片空白,春漪狠狠地垂了兩下子自己的腦袋,卻怎麼也想不起太多的事情來。
春漪咬了咬牙齒,趕忙伸手把地上的布料全都撿了起來,急匆匆地向著辣條店走了過去。
店內,人們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盞明燈還亮着,秀兒站在門前帶了幾分焦急的模樣,夏宏也跟着坐在門口瞧着遠處,不知自己心裏的那個姑娘到底平安與否。
春漪咬了咬牙,向著前面走了兩步,嘴角抿了抿,夏宏瞧着昏暗裏的那個影子,眼睛猛的一亮,伸出手來指了指不遠處的姑娘:“春漪姐,是春漪姐回來了!”
春漪咬了咬牙,一步步地向著辣條店走了去,秀兒一怔,順着少年的手指瞧了過去,眼前的人,不是春漪還能有誰,春漪的眼眸裏面帶了幾分焦急,步子卻又是快了幾分,向著這裏直直地走了過來。
屋內的人聽見了聲響,全都是走了出來,秀兒心下一喜,卻發現茫茫的月色之下,除了春漪,卻再也瞧不見另外一個影子,本是欣喜的眸子裏面染了一絲詫異,秀兒的嘴巴張了張:“小五呢?”
秀兒的話說完,夏宏這才發現回來的只有春漪一個。
春漪幾步走到了辣條場的前面,卻是後面有幾個人急急地跑了過來,瞧見幾個人全都站在辣條店的門口,眼眸狠狠地動了兩下子:“你們怎麼還不去逃命,霖滄國的人又來騷擾了!”
秀兒一愣,眼底沉了沉,瞧着面色慌張的幾個人:“霖滄國,不是只在邊境活動,怎麼跑到這裏面來了?”
一人帶了幾分焦急,眼眸瞧了瞧秀兒:“你還不知道?咱們昭陽的將軍收陣失敗,惹得人家霖滄國的打過來了,我們都是準備趕緊逃離了這個地方,昭陽早已沒有了段老將軍那樣的能人了,如今,能逃就逃吧,在這邊疆,遲早有一天得變成他們刀下面的亡靈呀!”
春漪聽了來人的話,唇角帶了几絲顫抖,夏宏瞧着她的模樣,不禁又是上前了一步,輕聲喚了一句:“春漪姐……”
春漪的身子還微微地帶了幾分發抖,抬眼瞧了瞧說話的人,陸離站在秀兒的身後,眉目裏面不知被什麼染了顏色,可卻隱沒在這篇黑暗之中,陸離的聲音淡淡,一雙眸子瞧了瞧帶了幾分焦急的春漪:“小五呢!”
一言,不是疑問,倒像是質問,本就是面色蒼白的春漪的身子狠狠地抖了兩下子,夏宏上前扶住了他,這次段晟軒沒有跟着陸離一起來,陸離只在辣條店裏面等她到這般時候,卻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瞧見,心裏不禁染了幾分焦急,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在質問一個犯人!
幾個跑過來的人看着陸離和秀兒的模樣,把自己背在肩上的包袱又向著上面放了放,一雙眼眸裏面帶了几絲焦急:“你們不逃命,我們可是要逃命了,你們要是非得在這裏面死磕着,就自求多福吧。”
說罷,幾個人,一路小跑連滾帶爬地走了。
春漪感受到陸離帶了幾分冰冷的目光,身子又是忍不住狠狠地抖了兩下子,眼眸微微地垂下,若不是夏宏在一旁扶着她,她不知自己如今到底是站得住還是站不住,春漪的唇角狠狠地抖了兩下子,眼眸緊緊地看着自己手裏面的布料:“我不知道,我……”
陸離上前一步,眼眸緊緊地盯着對面的姑娘:“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們一起出去!”
“夠了!”小小的夏宏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伸手手來橫在了陸離和春漪的中間,夏宏的身子小,剛好擋住了春漪的身子,一雙染了些許怒氣的眸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陸離,秀兒嚇了一跳,嘴角呢喃,卻是喚出了夏宏二字,這個永遠看起來不大的孩子,此刻,卻有這般的氣勢。
夏宏咬了咬唇角,緊緊地對上陸離的一雙眸子,那一雙眸子染了冰,只讓夏宏覺得身上冰冷無比,可是小小的孩子卻依舊咬着牙,固執地看着眼前的陸離,嘴巴抖了抖,牙齒快要咬出了血來,只為了讓嘴裏面的話語不再顫抖:“春漪姐姐都說了不知道,這麼晚回來了,小五姐一定是出了事情,你在這裏質問春漪姐姐,倒不如出去把小五姐找回來,這樣下去,只會耽誤時間!”
陸離的眸子微眯,瞧着眼前的孩子,孩子的身子又是忍不住動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面對小五姐的時候明明是萬般溫柔,如今,周身卻像是凝了散不開的戾氣,讓人害怕。
秀兒吞了吞唾沫,瞧着夏宏和春漪的模樣,只覺得看着陸離的背影就已看出他滿身的怒氣,秀兒猶豫了一陣子,卻還是上前伸手拽了拽陸離的衣服:“妹夫,夏宏說的對,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要先找到小五!”
陸離的雙眸一合,時間彷彿就在這一刻靜止,不知過了多久,滿身戾氣的男人張了張嘴巴,終於吐出了一個“好”字,背過了身子去。
夏宏瞧見陸離背過身子去了,卻像是全身的力氣全都被卸了去,腿一攤,險些倒在了地上,秀兒又是上前了一步,扶起了春漪和夏宏:“春漪呀,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小五去哪了,你怎麼都不知道了?”
春漪咬了咬唇角:“我就記得我從布料行出來,就覺得脖頸一痛,後面的事情,就一點也不記得了……”
陸離的臉頰又帶了幾分黑,秀兒的眉心也是皺了皺,偏頭瞧了瞧陸離的模樣:“妹夫,咱們這樣像是無頭蒼蠅還沒有多少人手,要找到小五也是不容易,要不,我們去找里長大人?”
聽到了里長大人四個字,陸公子的臉頰又是黑了幾分,身子一轉,大步向著外面走去,唇角輕動,一聲不大卻重的聲音敲在眾人的耳膜,眾人的身子一顫,只聽到那個冰冷的唇角說出了幾個字來:“我的妻,為何要他人插手!”這是他陸離的妻,這是他陸離的事情!
秀兒一怔,再抬首,陸公子早已不知去了哪裏,這人,怎麼就是這般的執拗。
小五的腦袋還帶着幾分疼痛,身子帶了兩分酸痛,手掌想要伸個懶腰出來,怎料的手腕一痛,將小五弄醒,小五的手掌又是動了兩下子,卻發現手腕和腳腕都被繩子綁了起來。
小五一怔,又是狠狠地動了兩下子,眼眸猛然睜開,入目的是完全陌生卻華貴的環境,小五一愣,牙齒一咬,暈倒最後時刻的記憶一點點映入腦海,跟蹤,春漪,衚衕,頭疼,像是一條線,一點點連了起來,小五的頭又是微微地帶了幾分疼,該死的,究竟是什麼人,把自己綁到了這個鬼地方來。
“醒了?”熟悉的聲線撞在小五的耳膜上面,小五一愣,臉頰猛然偏向了說話的人,那人一身華服,手執一隻毛筆,像是正在紙上畫畫,唇角含笑,卻帶了滿滿地嘲諷,小五瞧着眼前的這個人,什麼跟蹤,什麼鬼地方,什麼綁架,像是一瞬間全都從她的腦子裏面跑了出去,她的腦袋裏,只剩下了眼前的這個人,和他身上和他並不相符的那身華服。
那人的手掌又是動了動,在紙張上面不知又塗抹了一些什麼,唇角帶笑,和小五原來認識的那個人完全不同:“怎麼,看見我,你很驚訝?”
小五咬了咬牙,唇角抿了抿,卻覺得自己連說話的權力都被剝奪了,喉嚨裏面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什麼也說不出來,眼前的人手中的畫筆又是動了一下子,唇角含笑:“確實,一個已經死掉的人,怎麼會在這個世間呢,一個多餘到根本沒有存在感的人,怎麼會錦衣華服手執筆墨紙硯這樣高貴的東西呢,在你的眼中,我只配穿着破舊的衣裳,在你的那些鋪子裏面無知的打着算盤,對不對?”
眼前的少年笑了笑,卻再不復當年的模樣,嘴角輕勾,小五,卻再也看不見第一次看見他時他眼中的那份單純和可愛。
小五的唇角動了動:“尹沉,你還活着?”
眼前少年還似曾經有着一雙出奇的大的眸子,可是如今,這雙眸子,卻是盛了些許的傲慢和灰暗,讓小五不能透過那層灰濛濛的東西,瞧見少年曾經的模樣。
尹沉手掌一動,一抬手,將桌上的宣紙深深鋪展,無數的數字鋪展在紙上,密密麻麻,繞着人的眼眸,小五的眸子動了動,卻看着少年唇角那絲嘲諷的笑意:“是呀,我活着,我錦衣玉食的活着,我光鮮靚麗的活着,而我,如今高你一擋,也能站在你的頭頂,瞧着你無助的模樣,晏小五,你還記得你當年打我時候的決絕嗎,你一邊與陸離恩愛一邊打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你失信於我,任憑雀兒下落不明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會有今天?你恐嚇我不給我飯菜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尹沉起身,把宣紙一點點地卷在了一起,少年的身子好像又是高了一點,小五抬頭,看着少年慢慢地把手中的宣紙捲成一點又一點:“憑什麼,憑什麼我看着你賺錢,我拿了二十兩就要被打,那是我算的錢,為什麼不能進了我的口袋?為什麼,為什麼師姐的長壽鎖我要還回去,那明明是我千辛萬苦偷來的,就因為你一句虛偽的承諾,我就必須要還回去,憑什麼!這樣宣紙上面的數字,我記得多少,如今,我就要讓你全部都吃進去!”
小五瞧着眼前的人,如今,少年已魔,哪裏聽得進其他的話,他說,他要當官,他要發財,他要成為人上之人,他要騎着高頭大馬,讓春漪和毛郎中過上好日子,可少年如今真的成為了人上之人,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卻是報復。
小五的唇角勾了勾,劃出了一絲笑意來,尹沉一愣,瞧着眼前的姑娘:“你笑什麼?”
小五的眸子淡淡:“我笑你用這種骯髒齷齪的方式登了人上人的位置,我笑你功成名就,卻連回家的勇氣都沒有!”
“啪!”墨硯墜地,染下一片污漬,少年咬牙,緊緊將手中的宣紙團做一坨,定定瞧着眼前的姑娘:“你說什麼!”
姑娘眉目輕動,不帶一點猶疑:“我笑你功成名就,卻連回家的勇氣都沒有!”
姑娘的話語,每個字都狠狠地敲在尹沉的心上,小五笑笑:“你天生聰慧,可這麼快登上了這樣的位子,實在是不可能,若說有什麼可能,再加上你知道我們以為你死了,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們,一切都像是一場布好的局,如此看來,便只有一種可能!”
尹沉的眸子猩紅,瞧着對面的姑娘,卻是晏小五唇角輕勾,眼眸微眯,帶了滿滿地鄙視看着尹沉:“你叛國了!”
尹沉的身子向前一步,壓在姑娘的面前,伸手狠狠地捏住了小五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小五的眸子帶了幾分倔強,嘲諷地看着眼前的尹沉:“怎麼,被我說中了?”
尹沉的眸子一片猩紅:“你這個女人,遲早會死在自己的話上!”
小五盈盈一笑:“承蒙誇獎,深表慚愧。”
尹沉眼神微眯,帶了幾分怒火:“好呀,如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你以為,你還能這般多久?”
小五唇角輕勾,瞧着尹沉:“尹沉,你認識我不是一天,便是見過我對那些強權,不論是王有財,亦或是亭長大人,我晏小五何時低過了頭,你若是恨我,我隨你折磨,可是你若是指望着我晏小五低頭,我只能告訴你,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尹沉的唇角輕化:“你這話說的,卻讓我更加有了興趣。”
小五的眸子一定,看着對面的人:“傳言霖滄國人殘暴,經常到昭陽邊境屠殺,可如今兩國交戰在即,我瞧着你這身繁華多少也該是個官,你不在戰場效力殺敵,卻在這裏和一個女子閑鬧,你剛在這裏屁股都還沒有坐熱,你就不怕招了手下人的是非?”
尹沉一笑,伸手把手中團起來的宣紙全部塞進了晏小五的嘴巴裏面,晏小五咬了咬牙,卻是說不出話來,尹沉看着她此時的模樣,終於是放心地笑了出來,唇角輕勾,勾出一絲淺笑:“聽聞,小豐村內,陸離陸公子,身份可疑,懷疑和京城之人頗有聯繫,現捉拿陸妻晏氏,嚴刑逼供,只為問出陸公子身份!”
小五一愣,只覺的尹沉地笑又是帶了幾分冰冷,小五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唇角沒有一點聲音,只是一雙倔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尹沉,尹沉的嘴巴撇了撇,伸手又是玩弄了幾下毛筆:“小五姐,你看,我也是沒辦法,你家的那個相公,實在是惹事,這樣吧,你告訴我他是什麼身份,我們之前的仇,一筆勾銷。”
小五的嘴巴被宣紙塞得緊緊的,筆墨流在嘴巴裏面帶了几絲酸澀,難受的要命,小五的身子向著旁邊轉了轉,卻是尹沉的手掌不知如何來的力量,狠狠地把小五的身子扳了過來正對着自己:“小五姐,你說還是不說?”
小五的眼眸狠狠地閉上,尹沉的唇角滑出一絲輕笑:“既然如此……來人!”
一語罷,屋內幾個漢子走了進來,尹沉的眼神向著被綁着的小五身上瞧了一眼,開口道:“帶走!”
陸離,一夜未眠,夏宏扶着春漪到屋子裏面休息,秀兒也在到處尋找着小五的蹤跡,夜深,整個小鎮就像是一座死鎮,大家都知道最近外面亂的很,誰還敢出門,秀兒連個人影都瞧不見,更別說找到晏小五。
第二日的太陽剛剛升起,公雞伸着脖子打了兩聲鳴叫,段公子更好了衣裳,剛想出門,卻是門外的小廝來報:“大人,有京城的人來。”
段晟軒的眉頭皺了皺:“又是京城的人,不是應該先去找亭長大人?”
小廝的身子彎了彎:“不知,是趕着快馬來的,像是有什麼急事。”
段晟軒一愣,大步踏出了門去,大堂內,年老的大人等在屋內,手裏的東西滾燙地讓他不敢打開,雖說自己幫着聖上傳聖旨也是很久了,可是傳給一個小小的里長,這還是頭一會。
門開,一道光亮找了進來,進來的公子,金玉晃神,紫衣帶了幾分邪氣,擾了大人的眸子,大人袖中的聖旨依舊燙着,可是眼前的這個人,也是燙着他的眼眸,這個人,哪裏有半點裏長的模樣,那張臉頰,竟是說不出的像……像……大人搖了搖頭,最近,自己趕了這般久的路,怎的還得了個神經恍惚的毛病。
段晟軒又是向前了一步,伸手拱了拱:“大人。”晨睡剛醒的段晟軒還帶着几絲尾音,不帶一點禮數,座山的大人的臉頰黑了黑,想來這等鄉野地方,確實不會懂得什麼規矩,大人的眼眸瞧了段晟軒一眼,眼前這公子哥,倒是穿的比自己的兒子還要講究,大人帶了幾分納悶,從袖口把聖旨拿了出來,聖上千里迢迢讓自己送來的聖旨,不會是讓眼前的這位里長着重衣着?
大人的嘴角抿了抿,開口道:“小豐村裡長段晟軒接旨!”
若是平常人得了聖旨,大抵是要嚇得夠嗆,眼前的這位,卻不過是還未睡醒的眸子裏面填了幾分狐疑,掃了掃衣裳跪在了地上,手掌向著上面伸了伸,說出來的話語還是帶了幾分慵懶:“臣段晟軒接旨。”
大人伸手,打開手中的聖旨,開口念着那句自己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的話語:“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啊!”剩下的話被年邁的大人咽到了肚子裏面,眼神不過一掃,經歷過太多大世面見過無數聖旨的大人卻是獃獃地說不出一句話來,任憑手中的聖旨掉落在了地上,眼睛只是眨巴了兩下子獃獃地看着眼前的段晟軒,段晟軒也有些納悶,伸出自己的手掌撿起了地上的聖旨,這一撿,段晟軒的眉頭不禁又是皺的進了些,看着眼前的這份明黃黃的聖旨,移不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