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險棋,總有人要付出代價
皇后歸西,全國默哀,商家閉戶,戶戶披麻戴孝。
在姬凌宜去世的當日,嫻大長公主便被接進了宮。
她穿着象徵著她身份的翟衣,對着姬凌宜的屍首三拜九叩,然後便被安排到了暖閣,聽着外面皇親國戚的答禮。
她的翟衣,是大溏命婦的最高級,衣服上的每一隻翟鳥,都代表着她對這個國家的貢獻。
入夜,陪她一起來的秦如嫿便回了府,而她暫住在了飛霞閣,當年她還未出嫁時,飛霞閣也是她的閨房。
陪她在飛霞閣的,還有喪夫的周安寧。
周安寧的眼眶已經哭的紅腫,她的生母竇昭儀死的早,皇後娘娘待她如嫡出,雖然在得知讓她嫁給獨孤略時,她記恨過,但當得知後來的事,便忘記了恨,若不是下嫁獨孤略,怕是去那大靖和親的就是她了。
若是那樣,此生她便再也踏不回大溏了。
當時與陳澤棟見面,怕只能是戰場上的刀刃相見了。
周安寧的遭遇,與周修嫻的如出一轍,送別自己的心上人,嫁給他人,夫妻相敬如賓不足半年,夫君就一命嗚呼。
跟周安寧在一起,她總能想起年輕時的自己。
看着周安寧不斷的抽泣,她想開口用自己的故事勸慰她。
話還沒出口,崔凈又尖又亮的聲音響起在了飛霞閣外,“皇上到!”
周安寧下榻,立於門口的茱萸也上前。將嫻大長公主扶下了榻。
姬凌宜的去世,對周玄毅影響頗大,他的雙頰深深陷下去,大大的眼睛沒有光彩,崔凈帶着宮女們立在門口,他微微一抬手,“安寧,你先下去,父皇與皇太姑有些話說!”
周玄毅的聲音透着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清冷,周安寧感覺一層冰霜落在她額身上。她狠狠打了個哆嗦。福禮后,帶着香雪退出了寢房。
“茱萸,你也下去吧!”周玄毅看一眼立在姬凌宜身旁的茱萸,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茱萸的臉上沒有半點因周玄毅喊出自己名字而有的興奮。冷靜回答。
“皇姑。一起坐吧!”隨着茱萸關上門。周玄毅一甩長袍,坐在了剛剛周修嫻坐的位置,他指指剛剛周安寧的位置。說道。
周修嫻靜思片刻,沒有推辭,按照周玄毅的指示坐下。
“皇姑,我奪了周午煜的爵位,奪了他姓,放他一族回故居了!對這個安排,你可滿意?”周玄毅雙手放在膝蓋上,輕輕敲動着。
周修嫻起身福禮,“皇上英明!”
卻聽周玄毅又說,“凌宜說的對,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你也要放下了!”
他在勸說的是,讓周修嫻放下女兒的死,不要在記恨了。
周修嫻的眼睛輕輕地閉上,眼淚卻順着眼眶滴滴拉拉落了下來,嘶啞的聲音,沉悶地傳來,“是,老身謹記皇上教誨!”
“哎……”周玄毅長長談了一口氣,“皇姑啊!我們說一下過去的事吧!”
周修嫻原本低着的頭,緩慢地抬起,自周玄毅清楚喊出茱萸的名字,周修嫻就已經猜出,他今天要說什麼了。
茱萸的確是周玄毅安插在她身旁的探子,他的多疑,已經病入膏肓了。
“當年,是你給周瑄璞出主意,讓他替宋珪求娶秦怡的吧!”周玄毅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質問。
“是!”周修嫻沒有否認。
“為什麼?”周玄毅的嘴唇開始抖動,他的情緒開始慢慢瀕臨崩潰的邊緣,但為了保留他皇上的尊嚴,他強忍住。
周修嫻深吸一口氣,事情已經過去快三十年,她已經記不起當時的細節,她只記得有一天,她的兄長,也就是周玄毅的父親,突然急招她入宮。
先皇告訴她,他想訂儲君,問她有什麼看法,周修嫻聽出皇兄有意立嫡長子周玄毅為太子,卻顧慮其無法承擔重任,會被周瑄璞碾壓,確切地說,他是擔心周瑄璞搶奪太子之位。
周修嫻深知此事重大,深知周家兒郎的狼性易被感情牽制,便隨口說了句要了斷兒女情長,豈料一語成讖,先帝當了真,就讓周修嫻斬斷秦怡與周玄毅的感情。
走投無路的周修嫻,巧遇對宋珪痴迷的秦怡,於是當周瑄璞來看她時,就隨口提點了一句,豈料周瑄璞為拉攏宋珪,次日便替宋珪求取了秦怡。
這事也便成為了周修嫻心裏的一塊石頭,所以,這些年冬雪住在定國公府時,周修嫻就像對自己親生孫女一樣。
讓周修嫻欣慰的是,自秦怡嫁給宋珪后,周玄毅果真像是變了一個人。
可以說,秦怡的嫁人,成就了今日的周玄毅。
但是很明顯,現在他不是來嘉獎的。
周修嫻深深吸一口氣,開始回答周玄毅的問題,“先帝在世時常說,皇家的男兒都是有狼性的,有的自出生便有,有的需要激發,需要刺激……”
周玄毅聽出周修嫻話里的含義,冷笑一聲,“所以,便讓秦怡嫁給了宋珪!對嗎?”他陰森森的冷笑,“那依着皇姑,六皇子,是不是跟我當年很像啊!”
周修嫻雙手交叉,用力的反扣着,緩慢說道,“六皇子與當年的你一模一樣!他很聰明,很有智慧……”看到周馳,周修嫻就看到了以前的周玄毅,“他有真龍之相,但他還需要磨練,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的那個夢告訴了他!”不等周修嫻說完,周玄毅就替她開了口。
周修嫻的眼睛渾濁了,她像是一尊佛一樣凍住了。
周玄毅說出了她的秘密。
“所以,你就把周啟昌是林珠兒所生的事告訴了!對不對!”周玄毅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從榻上站起,如猛獸般衝著周修嫻怒火。
“你說話!告訴朕,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怒視着周修嫻,眼中冒火,其實真正讓她憤怒的不是周修嫻故意點燃了周馳的**,而是,他的兒子們想爭相鬥,他卻無能無力。
在周玄毅眼裏,他寵愛的六皇子,明媚如晴空,聰慧如星辰,但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周馳竟然利用自己自己的寵愛,對周長治進行陷害。
他簡直不敢相信,當他查出周長治舉報周午煜與陶婉兒里通賣-國是周馳陷害時的驚訝,他的整個心都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周馳先是利用周長治與蘇寧眉對周萋畫的恨,誘其舉報。
然後,逼迫姬凌宜以死說服宋雲崢,讓其去大靖找到陶婉兒為周午煜洗冤。
最後的結果,必定是,周午煜沉冤得雪,周長治陷害忠良。
不但徹底打壓了周長治,也徹底離間了周長治跟宋雲崢。
而他,就可以坐享齊人之福。
他錯就錯在不願安安穩穩地坐享齊人之福,想儘快推倒周長治,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沒料到,欲速則不達,衛柏棟竟然招供出盧遠山,而盧遠山為自保又將他牽連出來。
真可謂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周馳的**,就再次毀於他的物極必反。
而在周玄毅看來,這一切的開端,都是周修嫻把自己的那個夢告訴了周馳而引起的。
“皇姑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周玄毅雙手搭在周修嫻的雙肩上,用力的搖晃着,“你怎麼能這樣離間我的孩子們!”
周修嫻想回答自己沒有。
她想告訴周玄毅,狼性來自遺傳,陰狠來自耳濡目染,但是她卻發現根本開不來口,這個多疑、自私的男人,他永遠不會從自身上找原因。
他是皇上,他沒有錯!
錯的是她這自作聰明的老嫗。
沒有哪個皇上,希望自己的兒子這麼快就取代他!
“皇上息怒!老身領罪!”周修嫻顫抖着聲音,她突然想她的女兒了,她在那個世界還好嗎?
盛元十五年臘月初一,距離新的一年還有二十九天,皇後娘娘去世的第二天,經歷了兩朝三代的嫻大長公主于飛霞閣病逝,享年七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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