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這是我的愛人
海軒搶過於路手裏的水杯,放在茶几上,勾住他滿是汗水的脖子,拉近來,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然後鬆開,帶着點驕傲的語氣說:“看見沒有,這是我的愛人!”
於路整個人都處於石化狀態,海軒居然當著外人的面親他!血“轟”一下全都湧上了他的腦袋,耳朵、脖子根都紅透了,低頭端起水杯猛喝茶。
坐在他們對面的袁氏兄妹都被海軒這一舉動震精了,袁正凱咳了一聲,低下頭去喝茶。袁媛更是張圓了嘴,半天都合不攏來,慢慢地,眼睛裏蓄滿了淚水,然後嘴唇開始顫抖起來,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哇”地哭了起來,不過下一刻,她就用手捂住了嘴。
屋裏三個男人,三種表情,袁正凱擔憂地看着妹妹,想去安撫,卻又不知何從說起;海軒則一臉淡然地喝茶,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於路有些為難地看着海軒,又有些歉意地偷看袁媛的表情,只覺得更熱更渴了,茶水都止不住渴,汗淌得跟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海軒看他那樣子:“你先出去吧。”
於路深吸了口氣,拿着水杯趕緊出去了,這個海軒,做事簡直太不計後果了,當著外人的面親自己,真是丟死人了,關鍵還是拿這件事去刺激喜歡他的小姑娘,這合適嗎?其實於路不知道,袁媛也就是個子小、看着小,人家芳齡比他還大。
海軒見於路出去了,這才放下茶杯,一字一句地對袁媛說:“阿媛,我說的那件事絕不是敷衍你,我從小就跟別人不一樣,不喜歡女的,喜歡男的,這點沒必要騙你。”
袁媛抽噎了許久,抬起頭來,臉上的淡妝都給哭花了,袁正凱扯了桌上的紙巾給妹妹擦眼淚:“阿媛,你不要鑽牛角尖,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
袁媛用紙巾擦了一把鼻涕,抬起手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那為什麼你家裏還來我家裏提婚約?”
“我爺爺年紀大了,糊塗了,以為我是可以被糾正過來的,所以就連累了你,抱歉!”海軒說。
袁媛睜着兔子一般的紅眼睛看着他:“你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你不會被糾正過來?你又沒跟女人談過戀愛,你怎麼知道你不會喜歡女人?”
海軒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首先,所謂糾正,是針對錯誤來說的,我並不覺得同性戀是個錯誤,根本就不需要糾正。其次,我自己的心我還不清楚嗎?你說你會喜歡女人嗎?”
袁媛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海軒:“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性質的事!不要拿這個來做比較。”
海軒嘆息說:“阿媛,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在hk上學,對這些事應該比我們了解得更多一些才是,為什麼不接受現實?”
“你以為我想嗎?如果我不那麼愛你,你喜歡誰跟我有什麼關係。海軒,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心情,你知道我喜歡你多久了嗎?你知道愛一個人的滋味嗎?”袁媛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海軒瞟了一眼她旁邊的袁正凱,然後說:“你覺得愛一個人,應該要怎樣?”
袁媛說:“你說要怎樣?”
海軒說:“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幸福,這是對他最好的祝福。然後,自己也一定要獲得幸福,這是對自己最大的獎勵。”
袁媛愣愣地看着海軒,沒有說話,她一直覺得,如果她愛的那個人幸福與她毫無關係,那她無論如何也是不願意看到對方幸福的。
海軒說:“你會獲得屬於你的幸福,那幸福,不是我能給你。阿媛,謝謝你愛過我。”
袁媛的眼淚涌了出來,這一次,止也止不住。
海軒起身來:“阿凱,我該去忙了,我去酒店幫你們訂兩個房間,晚上就住酒店吧。”
袁正凱說:“好,等你忙完了,我還有話跟你說,還想跟你比試一下廚藝。”
“可以。”海軒笑得一臉輕鬆。
袁媛板著臉說:“我要回去了。”
海軒說:“現在回去太晚了,這邊的海景非常不錯,我建議你們可以在這邊玩兩天散個心。”不過他估摸着袁媛也沒心思在這邊散心。
袁正凱也說:“阿媛,我今天開了一天車,累死了,再開不動了,不趕回去了,休息一晚上吧。”
袁媛沒有再說話,只是擦乾了臉上的淚水,起身出去,袁正凱連忙追出去:“阿軒,我回頭跟你聯繫。”家裏這個妹妹什麼都好,就是養得太嬌了,從小一切順遂,還從沒受過挫折吃過虧,這次恐怕沒那麼容易走出來。
海軒聳眉,然後也出去了。於路正在大廳里和幾個師傅說話,看見袁媛急匆匆跑了出去,又看見袁正凱追了過去,而整件事的關鍵人物海軒則慢吞吞地最後才出來,一臉平靜的樣子對着大廳里說:“上工了!”
師傅們趕緊起來,嘻嘻哈哈地往廚房裏去。海軒自己則走出大廳,往酒店前台去。於路追上去:“怎麼回事?”
海軒站住了,小聲說:“我把你的情敵趕跑了,晚上回去好好回報我。”
於路的臉有些發燙,嘴角忍不住撇了一下:“那還夠不上情敵級別吧。”一個毛丫頭,算什麼情敵,要是個男的,他還可能緊張一下。
海軒詫異地看着於路:“你還挺淡定。”
“那是。”於路心情不錯地抬了下眉。
大堂經理李欣恬小姐看他倆竊竊私語,含着笑走過來:“兩位老闆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海軒說:“哦,李小姐,正好有事找你,幫我留兩個房間吧,標準單間就可以。”
“好的,今晚入住嗎?”李欣恬依舊笑得彬彬有禮,試圖在海軒心中留一個好印象。
海軒點頭:“應該是,如果沒來,算我的就好。”
李欣恬笑眼彎彎:“如果沒來,給我打個電話,我幫你取消預訂就好。”
“那好,謝謝李小姐了。”海軒說著轉身走了。
於路調侃他:“剛走了個袁小姐,又來個李小姐,你艷福不淺啊。”
海軒一抬眉:“我還沒跟你計較什麼羅小姐、王小姐呢。”
於路站住了,想了老半天,啞然失笑:“你說阿芬,我倒是認了,不過那隔年陳醋你也犯得着吃?但是王小姐又是誰?”
海軒看着他,搖搖頭:“算了,一個路人而已。”
於路想了很久,都沒想起這個王小姐的出處,無奈地聳肩,心想原來海軒也是個醋罈子,吃的莫名其妙的乾醋:“對了,怎麼沒看到阿南和阿冰?”
海軒說:“阿南和同學出去了,說是明天要填志願,和大家去商量一下,把阿冰也帶去了。”
“哦。”
“你妹妹的戶口辦妥了沒有?”海軒問。
“還沒有,說是還要開會商量一下,麻煩死了,到時候辛苦阿南去辦吧。”於路說。
海軒忙之前,給袁正凱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裏,袁正凱說正陪着妹妹在沙灘邊看海。海軒問他回不回來他店裏吃飯,袁正凱說他們晚上在海邊吃燒烤,不去他店裏吃飯了。
“那好。我給你在迎旭酒店訂了兩個房間,你們晚上過來住吧。”海軒說。
袁正凱說:“好。阿軒,你叔叔過來找你了嗎?”
海軒臉色一沉:“沒有啊。”
袁正凱說:“我剛剛好像看見他的車了。”
“在哪裏?”海軒心頭湧起不舒服的感覺,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傢伙,能消停點嗎。
袁正凱說:“我也說不上來,離海邊不遠的地方。”
“哦,我明白了。你們什麼時候過來?”海軒問。
袁正凱沒有回答他,只是說:“阿軒,我跟你說啊,你叔叔可能是來找你回去參加比賽的。”
海軒有些意外:“什麼比賽?”
“最近有個規模很大的烹飪大賽,以酒樓為單位報名的,我本來想晚點回來跟你說這事的,你叔找過來了,可能是找你回去參賽的,我先告訴你一聲。”袁正凱知道海軒跟他叔叔有些過節,所以才躲到這個小地方來不回去,但具體是什麼過節卻不知道,他以為叔侄兩個多半是為了家產的事鬧翻的。
“哦,我知道了。謝謝。”海軒以前從未參加過什麼烹飪大賽,他不愛出風頭,更不喜歡拍照、錄像,因為他覺得那樣特別傻逼。袁正凱倒是參加過不少比賽,各種各樣的名頭都掛了一些,海軒覺得虛名沒什麼用,廚師的口碑在做菜上,而不是頭銜上。
當然,這是他才這麼認為,因為他從未為工資福利待遇這些操過心,不像普通的廚師要靠着各種證件來證明自己的實力,提升自己的待遇。
想到海哲要過來,海軒心情就有些不爽起來,他現在很討厭看到那個人,就算爺爺給自己的那筆錢拿去做慈善,他也不願意去要回來。
於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過來跟海軒請教咕嚕肉的細節問題,海軒隨口答了,於路說:“我就是那麼做的,但是怎麼感覺味道還是不太對,沒你做的爽口。”
海軒隨口說:“那你就要多試試了。”
於路說:“下次你看着我做吧。”
“哦,好。菜單來了,做菜吧。你做開片蝦,我做咕嚕肉。”海軒說。
於路抬頭看着海軒:“你做開片蝦,我做咕嚕肉吧。不是剛剛才說好的?”
海軒說:“哦,對,你來。”
於路等着配菜的當兒,扭頭看着海軒,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你有事?”
海軒說:“沒事。”
於路心說,你現在有事沒事我都看得出來了,那點細微的差別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自己心裏是一清二楚的。
菜單很快流水一般進來了,大家都忙碌起來,於路也沒心思去管海軒有沒有心事了,等空閑了再說。
八點半以後,廚房裏漸漸就沒那麼忙了,海軒扔下鍋剷出去了,於路收拾了一會才出去,進了辦公室,發現海軒正在上網查什麼東西,神情專註,連於路進去都沒抬頭。他的電話這時恰好響了起來,海軒拿起一看,眉頭便皺了起來,過了好一陣子才接起來:“喂,幹什麼?正在忙,沒空!你煩不煩?”
海軒跟誰通電話?他風度一向好,極少跟人用這種語氣說話,是誰打來的?
有人敲辦公室的門,於路拉開門,看見趙曉陽,他說:“有位客人點菜,非要阿海師父親自下廚。”
於路走出去:“誰啊?”
趙曉陽說:“就是那邊那桌的客人。”
此時店裏的客人已經不多了,所以於路很快就看見了一個熟人,他抬腳走過去:“海先生,怎麼有空光臨小店?”
海哲正在打電話,見於路來了,將手機給拿開了:“於老闆,路過寶地,來貴店吃個飯,不歡迎嗎?”
於路看着對方:“當然是歡迎的。”他突然明白過來,海軒剛才大概是和他在通話,原來海軒是之前就知道海哲要過來了?
“我不歡迎。”海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於路身後,陰沉着臉看着海哲。
海哲看着海軒,不由得笑了起來:“我侄子在這裏開飯店,我覺得既然路過,不來捧個場說不過去,沒想到居然還要被拒之門外。”他臉上雖然笑着,但是笑意並沒有抵達眼睛。
海軒面無表情:“我們這窮鄉僻壤的,請不起你這尊大佛。請吧。”
海哲冷笑:“這就是你們飯店的規矩,點了菜的客人還要被趕出門?”
於路拉住海軒:“阿海,你等會兒再說。海先生,我們開門迎客,來的都是客,只要你給得起錢,我們自然是要做生意的。請坐,我這就安排廚房去做菜。”
海哲說:“我要吃你家主廚做的菜。”
於路說:“不管是不是主廚做的,我們絕對不會砸自己的招牌就是了。”說完朝廚房走去。
海軒站在原地沒動:“你到底來幹什麼?”
海哲看着滿臉油汗的海軒,忍不住譏諷:“放着海極鮮好好的總監不做,跑到這麼個小飯店來當主廚,你越混越出息了啊。”
海軒一身白色廚師袍,身上沾着不少油污,抱着胸,居高臨下看着一身定製名牌的海哲:“承蒙誇獎,我離開海極鮮,還能靠自己的雙手打拚出一番事業來,你離開海極鮮,還能幹什麼?”
海哲咬緊牙關,死死盯着海軒,額上青筋都暴綻出來,然後只見他深吸了口氣,轉過臉去,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轉過臉說:“你別挑戰我的底線。我今天來,找你有兩件事:第一件,我準備將海極鮮上市;第二件,我已經給海極鮮報名參加調鼎杯廚藝大賽,我希望你這個廚師總監能夠代表海極鮮出賽。”
海軒說:“我的股份不賣,你自己的隨便你折騰。廚藝大賽我也不會參加,我早就不是海極鮮的廚師總監,你們的能人多,隨便派誰去都行。”所謂上市,就是把整個公司的股份拿出一部分賣給公眾,以吸納公眾資金來擴大公司規模。海軒不覺得海極鮮有什麼可上市的,因為它每天都有大量的現金流入進來,根本就不缺資金,除非海哲還想做什麼大規模的擴張不夠錢用?
海哲說:“海極鮮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上市必須我們大家坐下來商量。”按照企業上市要求,股本總額超過4億元的,公開發行上市的股份要佔10%以上,海貝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捏在手裏,死活也不可能再要得出來了,海軒的股份要是不拿出來上市,就只能從海哲自己所佔40%的股份中出,這樣一來,海哲的控股就會少於30%,這樣海軒不用回海極鮮來工作也能控股了,他不用親自回來,就能夠把自己拉下總裁的位置,讓別人對自己發號施令,海哲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海軒眼皮也不抬地說:“海極鮮現在是你說了算,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海哲的聲音揚高了:“海軒,你成熟一點,我是在跟你說公事,不要夾帶任何私人情緒。公司上市,不僅能夠獲得大量的社會資金,還能夠提高企業的知名度,打響海極鮮的品牌。世界五百強的企業,有幾家是不上市的?”
海軒冷笑了一下:“海極鮮現在已經是你的了,我現在不回去,隨便你折騰還不夠,非要拉上我幹什麼,你嫌日子太太平,要我回去給你添亂?”
海哲說:“海極鮮說到底是你爺爺親手創辦起來的,你是他的嫡傳弟子,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夠把海極鮮發揚光大,你現在倒好,做了甩手掌柜,什麼都不管。現在我想要為海極鮮做點事,你還推三阻四。你對得起他老人家對你的期盼嗎?”
“我說了,你的海極鮮你怎麼折騰我都管不着,不要拉上我。爺爺如果真的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為什麼只給了我25%的股份,卻給你了40%的股份?說白了,你是他的親兒子,我跟他還隔了一層。再說海家到我這裏都絕了后了,他有什麼好希望的?說起來也真夠可笑的。”海軒冷笑着說。
海哲捏緊了拳頭:“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是白跑了?”
海軒聳了下肩,走了。海哲看着海軒的背影,眼睛裏都要噴出火來,遲早有一天,他要讓他在外頭混不下去,還得老老實實回去求他。
海哲雖然不會做菜,但是卻很會吃,而且吃得相當挑剔,服務員將菜端上去,他挨個挑刺:文昌雞的擺盤簡直就是一個笑話;鼎湖上素偷工減料,沒有冬筍算什麼鼎湖上素;白玉翡翠簡直可笑,豆芽看起來比雞絲還黃,簡直就是欺騙食客。
他筷子都沒伸,就在那啰嗦了一大通。於路被挑得臉上有些不安,因為時間晚了,今天的食材所剩不多,又無處可買,賣相上占不到優勢,只能在口味上下功夫,碰到海哲這樣的挑剔食客,還沒吃就被挑得一塌糊塗了。
海軒冷笑着說:“外行人只會說外行話,不用理會。他們海極鮮要是還能吃到這樣的菜,只怕要偷着樂了。”
海哲沒再說話,舉起筷子嘗了一點,然後看着於路,眼中有着說不出來的複雜神色,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味道確實已經很好,可能趕不上海軒的,但是比任何一家海極鮮的主廚手藝都不會差。
於路悄悄問海軒,海哲過來幹什麼的,海軒皺眉說:“就是窮折騰,不要理他。”
海哲這頓飯吃得慢條斯理的,菜都涼完了,客人都走光了,他還在慢吞吞吃,服務員們都走了,廚師們也陸續下班走了,他還沒走。海軒將張易偉叫過來,交代他關門,也準備離開。
袁正凱從大門口進來,看見海軒:“阿軒,你還沒下班?”
海軒扭頭一看:“你們回來了?阿媛呢?”
袁正凱說:“她上樓去了。”
海哲放下筷子:“喲,這不是袁老闆么,在這裏居然都能碰上,世界可真小。”
袁正凱也看見海哲了:“海老闆,您貴人事多,怎麼跑到這小地方來了。”
海哲說:“這兒雖然小,卻是卧虎藏龍,不然袁老闆怎麼也會跑到這裏來。”
“我只是來看看我的朋友。”袁正凱也不喜歡海哲,他也不是個傻子,被海哲算計了好幾次,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海哲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點讓他非常不齒。
海哲看了一眼於路,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袁老闆與海軒的感情可謂是情深義重,不過你覺得像你這種曖昧的身份,你見了阿軒不會覺得尷尬嗎,難道不該避嫌,而不是三番兩次出現在對方的生活里,打擾別人平靜的生活?”
於路聽着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再看袁正凱的臉色變得無比尷尬,海軒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壓低了聲音吼一句:“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