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哈士奇

第3章 哈士奇

85_85376“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鑒定出來了,怎麼不去珠寶鋪子幹活呀?”那女子眼神帶刺,卻在葉央的目光下瑟縮,嘴巴依舊硬氣,“是真是假,輪不到你說話。”

連大伯也道:“雖說銅錢誰都不缺,但她拿出的那枚,的確是老頭給過大郎的,背面有一道划痕,錯不了。”

他還不起二百兩銀子,可借據為真,也不能藉著葉央的話頭否認。

真不是該說是實誠還是死板。葉央在心裏嘆了口氣,問連大伯:“你兒子不是沒了么。”

“是……”連大伯緩緩點頭,提起來還極為傷心,“那個不孝的短命鬼,說是要出去做生意,結果遇上流匪,就這麼送了命!老頭子早知道這樣,當初怎麼也不會同意的。”

葉央等他平復了情緒,又問:“你是怎麼知道他沒了的?”

“那日我在東市賣馬,有相識的人來報信說的,那時候,大郎他已經停在城外義莊裏好幾日了,然後,就有人上門來要債,還拿着大郎的東西。”連大伯說著說著又控制不住眼淚。快到油盡燈枯的時候,獨子卻沒留下一絲血脈就走了,是天意如此。

聽到這裏葉央已經明白了大概。

連大伯的兒子死在流匪手上,過了幾日,眼前這衣着光鮮的女子就拿着他隨身帶的銅錢來討要二百兩欠債。私馬買賣本就不如官馬的利潤高,連大伯怎麼也拿不出這麼多錢,那女子就日日來討債。

“只是,銅錢是連家大郎生前押給你的,還是死後被人偷去的?”葉央突然看住那女子。

這個問題堪稱犀利。

聽馬販子連大伯說,他兒子是在義莊停了數日的,那麼這段時間裏,真的沒人從一個死人那裏取走點什麼東西嗎?

“當然是生前押給我的!”那女子不依不饒,嗓門又拔高了幾分。

“你說是,就是吧。”葉央也不多費口舌,又提出一個剛發現的疑點,“大伯,你看這張借據,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那女子想把借據收起來也晚了,葉央的動作比她更快,扣住對方手腕讓連大伯看清她手裏的借據。

“老頭子……認字不多。”連大伯使勁眯着眼睛,也很難從紙上看出什麼,惴惴不安地回答。

“不是認字,是留意別的。”

有了葉央提醒,他又仔細看了一遍。那女子氣得要死又沒別的法子,可她這幾日天天來鬧事,周圍人都煩得很,也沒誰來幫忙,再說了,抓她手的是個小姑娘,又不是連大伯這種糙漢子,用不着避嫌。

過了片刻,連大伯才恍然大悟,拉長調子哦了一聲,看出些許不對勁。

紙上的確有“借銀二百兩整”的字樣,底下償還時間和借款人都明明白白,如今已經超了還款期許多,連家大郎還按了手印,可那個“兩”周圍有一圈褶皺。

葉央解釋道:“這種用於寫借據或身契的紙通常質量很好,是薄紙一層層糊起來的,要想改動個別字,只需要刮掉一層,再用新的補上即可。”

換句話說,借據或許是真的,但上面的銀錢數絕對有問題,是後來經過修改的,也不是二百兩,而是二百文。

“你,你這婦人敢騙我!”連大伯想通此點,聲音也不再軟弱無力。哪個朝代都不缺騙子,可藉著死人行騙,就實在過分了。

葉央鬆手,那女子失去了鉗制,往後退了幾步,慌張道:“什麼騙你!大不了那些錢我不要了,對,不要了!我仁慈心善,就放過你這老頭兒一馬!”

“胡說!定是你覬覦我家祖傳的沉香木,提前幾日知道我兒橫死的消息,就設計誆騙我!”可連大伯壓根不領這份情,硬要和她一同去官府理論,兩個人吵了起來,有和連大伯交好的馬販子看那女子的眼神帶着鄙夷,也幫腔說要見官。

原來還有這一出,果然人不可貌相。

起初葉央看連大伯實在不像家裏有值錢傳家寶的人,現在也算開了眼界。

那女子轉身欲逃,連大伯也越追越遠,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拔高聲音喊道:“大伯,你這匹馬一兩七賣不賣——”

“姑娘,老頭子的馬隨你挑,不用給錢!”連大伯遠遠回話,“老李,幫忙照看一下我家的馬!”

本來只是問問有無去京城的商隊,沒想到趕上這麼件事,好在回報也是不少的。葉央受之無愧心安理得,在幾匹老馬之中挑了看起來最年輕力壯的一匹,牽着韁繩打算離開這裏。

若是買些乾糧現在出發,應該能在三天之後趕到下一座城吧。

“姑娘是要回京城?”

一轉身,早有個肩膀寬闊的男人等在那裏,殷勤地上前發問。

葉央認出他就是剛剛不小心被自己撞了一下的人,警惕道:“與你無關。”

那人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她的語氣,“只是此去京城路途遙遠,總要有些財物傍身。在下替人送上微薄禮物,還望笑納。”

“無功不受祿。”葉央越看他越不像好傢夥。

自己一路要經歷不少事遇上不少人,而且這種環境下女孩子孤身在外本就容易出事,還是少節外生枝為好。

“那老伯的馬你怎麼要了?”那人追問。

“因為這是應得的,我缺錢。”葉央一抬下巴,“借過。”

能路見不平,歸根結底的原因竟然是為了二兩多的銀子,可白送上門的東西又不收,真是太有意思了。

葉央不知道別人是怎麼評價自己的,心裏光想着從哪裏能買到便宜的乾糧順便找塊草皮喂喂馬,得抓緊時間走了。她騎術還算熟練,一翻身就穩穩坐了上去,剛走沒幾步就勒馬頓住。

路旁有輛不起眼的樸素馬車,灰突突的布簾被人撩開,走下來一名錦衣華服的少年。

挺拔俊逸,披襟當風。

葉央習慣了灰藍褐色的衣服,之前那個討債的女子穿的紅紅艷艷,她覺得對方衣服上香薰味兒雖然重了點,但也蠻值錢的。可跟眼前的少年一比,還是太劣質。

月白華服上用銀線綉着葉央分辨不出的圖案,讓她一下子想起了師父那件紅衣的精細做工。平日要練功,上躥下跳的,葉央自己倒是沒穿過這種衣服。

“這人怎麼長得……跟哈士奇似的。”她低聲嘀咕

最令人震驚的是少年的臉。明明看着挺端正,就是讓人覺得心虛,不知道是對方眼神太過深邃,還是唇角弧度太過鋒利,勾勒出一張殺神般冷酷的臉,卻讓葉央想起一種狗來。

“你說什麼?”少年發問,聲音不大但別人聽着就像迎頭澆下一桶冰水,忍不住發寒。

“沒有沒有。”葉央剛想離開,但少年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欣喜起來。

少年道:“從此城一路往南,可乘船往東去京城,花費的時間比騎馬少很多。”

“謝了。”葉央立刻翻身下馬。水路比陸路安全又舒服,還好自己沒出發,現在把這匹老馬還回去,改坐船。

少年的第二句話又讓她沉下臉。

“只可惜那段水路水賊為患,很少有船家願意走了。”

……那你說這個幹嘛,欺騙感情的行為很可恥不知道嗎!葉央又翻身上馬,“官府不管嗎?算了,我還是自己走吧。”

“那伙匪徒入山則成山匪,入水則成水賊,官府差人捉拿幾次都未有收穫。”少年頓了頓,繼續道,“不過……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是嗎?”葉央來了興趣。她想了想,如果等到匪患解除後走水路上京,那麼多等幾日也未嘗不可,總體花的時間肯定比騎馬少,“那就祝你成功。”

她仍然不打算多耽擱,反正有人要爭當熱心好百姓為官府排憂解難,自己也不能攔着。

少年不把葉央冷淡的態度放在心上,話頭一轉:“官府貼出懸賞,剿匪成功後有一大筆賞銀,在下正是為了這個來的。”

有賞銀?果然沒有平白無故的熱心啊。

葉央現在最缺就是錢,不過師父告誡她少惹事,再說人單力薄也很難改變什麼,想要銀子也得有能力,只能暫停了這個心思。

古代基層缺乏,尤其是出了山匪,總不能指望縣令師爺去驅逐他們,特別嚴重的情況就要派出軍隊了。大祁戰事剛止,還有塊地盤在庫支那裏沒收回來,不安分的蛇蟲鼠蟻覺得這是亂世,也想成就一番事業,干起了“此路是我開”的勾當,反正暫時也沒人有精力來捉拿他們,能混得一日便算一日。

沒想到那少年年歲不大,卻這麼熱衷於發這種財。葉央又一次感嘆了人不可貌相,策馬往城外奔去,完全忘了這具身體也才十三歲的事實——不對,她長得高,看起來像十五了。

葉央決定先去水道那兒看看,若是有去京城的船就把馬賣了,若是沒有就改道走陸路,反正離這裏不遠,怎麼都不吃虧。

“這姑娘一個人在外行走,膽子真是不小。”聶侍衛跟隨少年回到馬車裏,自己趕車,也往城外走去,“親兵全數在城外集合,只是暫時買不到馬,您看……”

少年端坐在車裏,想了片刻道:“沒有馬匹也好。抵達水道后買艘船,我們索性裝扮成行商,兵刃武器藏好,等水賊來劫船時反擊便可。”

他沉着臉,本來就不怎麼溫和的臉龐更加冰冷。車輪不知道壓上了什麼東西,在行進時劇烈顛簸一下,少年立刻去看車廂角落的一個籠子。

籠子裏有隻灰色小兔,左後腿綁着繃帶,正受了驚嚇一般極力往角落蜷縮,但很明顯,驚嚇並不是馬車顛簸造成的。

“你,你別怕。”少年低下頭去,“我不看你就是了。”這隻兔子是昨天他順手救下的,沒想到餵了好幾頓菜葉子,還是一見他就嚇得躲起來。

不就是……長了張不怎麼溫柔的臉么。

少年離兔子遠遠的,生怕再把它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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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將葉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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