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刺殺
87_87899總督府。
薩拉丁帶着幾名馬穆魯克親衛回到叔父謝爾庫赫的議事廳。廳內謝爾庫赫坐在主位上,時不時從身旁擺滿了肉食的辦公桌上抓過幾塊肉,邊吃邊聽下屬報告埃及各地的軍事邊防。見到自己屬意的侄子從外面回來,謝爾庫赫雙眼一亮,大笑了幾聲,對正在彙報的下屬大聲說道:“具體的你們再寫些報告呈上來交給薩拉丁吧。”轉過頭又向侄子招呼道,“薩拉丁,比勒拜斯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薩拉丁解下罩袍,由一邊的侍從接過,向叔父點頭道:“捉了幾個騎士,其中一個是伯爵,向耶路撒冷提了交易,應該不是問題。只是回程碰到了郊外的那幫十字軍,有了點衝突。”
“那群雜碎!”謝爾庫赫啐了一聲,繼續抓起一隻羊腿吃起來。
薩拉丁抬手示意那些下屬出去,見叔父滿嘴的油膩,默默頓了片刻,猶疑地說道:“叔父,或許您該多改改您的習慣了……”
叔父面上依舊是剛硬的中年人形象,但是從去年開始對方的身體就開始慢慢呈衰態,雖然在戰場上依舊是庫爾德人的英雄,但是薩拉丁已經明顯地意識到叔父每天吃太多已經給他身體造成了很大負擔。
謝爾庫赫不甚在意地笑了幾聲:“我還年輕着呢!再說了,人生在世要是不能享受喜歡的美食,意義何在?你這話跟我說了不下幾十遍,你說的不煩我聽都聽煩了。只要我還坐在總督的位子上,那些宵小就不敢有所動作。再說了,要是我身體不行不還有你嗎?你什麼時候讓我失望過?”
薩拉丁皺起眉無奈地嘆口氣,叔父對於美食的執着總讓他有種無力感。
“對了,”謝爾庫赫舔了舔沾滿整隻手的油,冷笑着說道,“努|爾丁打算派個手下過來接收我的總督位置。阿勒頗和大馬士革被他牢牢控制住,他的野心也越來越大了。”
“跟耶路撒冷對峙了這麼多年,要是能收復埃及,便能輕而易舉將耶路撒冷包圍住,他估計打的這個主意。”薩拉丁思考片刻,應道。
“不管怎麼說,”謝爾庫赫起身走下主位,右手拍了拍薩拉丁的肩膀,慢聲說道,“我是不會同意的。現在埃及差不多在我掌控之下,努|爾丁想找人插|進來,也還得看我同不同意。”
薩拉丁向叔父告退,退出議事廳,站在門外的幾個親衛見狀緊緊跟上,走廊里回蕩着靴子踏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響。
“赫部,傳令出去,讓阿迪勒來見我,赫塔,你去把需要上繳的歲貢整理出單子給我,阿勒達,”薩拉丁忽地沉默了一下,腳步一頓,回想起飯館見過的少年,“你帶人去查一查那個少年,他擅使匕首。”
“是!”幾人微微低頭,在拐角處分別離開。
蕭瑜有點擔憂,因為被薩拉丁注意到自己,他不敢在開羅多待,唯今之計只能是儘快完成刺殺維齊爾沙瓦的任務,之後再離開埃及。任務期間的所有菲達因都是被監視的,任務結束后監視人員便被撤回,只是這一回——蕭瑜扯扯嘴角彎起一個嘲諷的角度——埃及境內摩蘇爾的謝爾庫赫和駐守在開羅郊區的十字軍兩大勢力長期對峙着,雙方的平衡點就是宰相沙瓦,一旦沙瓦被他殺死,兩方勢力都不會放過他,更何況他已經和薩拉丁打了照面。
這次阿薩辛內部對他的監視肯定不會那麼容易撤去,即便蕭瑜完成任務回到總部,也只會被喂大|麻——許多的菲達因就是被這麼控制的,在幻覺中有無數的美酒以及美女,極樂的享受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菲達因對伊斯瑪儀的忠誠。
阿里爾克活着的時候很好地保護了他,沒能讓其他人控制他餵食大|麻。阿里爾克告訴他,自己清楚地記得曾經一個極為優秀的刺客最後因為大量吸食那種害人玩意兒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後死在了臭水溝里。
蕭瑜無意識地摩挲着指腹,暗嘆自己只能製造一場假死了來迷惑監視者了,僅僅是失蹤難以徹底脫離組織——畢竟在近東這裏,阿薩辛的成員隱匿在各個角落,可以是街角躺着曬太陽的乞丐,可以是貪玩的孩子,也可以是同你擦身而過的路人。
蕭瑜用了三天時間擬定了刺殺的計劃,此外在晚間巧妙地躲過監視者為自己的假死做些安排。第三天凌晨從外面悄無聲息摸回自己住所后,蕭瑜終於舒了口氣。靜靜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右臂抬起搭上額頭,蕭瑜睜着雙眼,眸子毫無焦距地凝視着漆黑一片的房頂。
宰相府邸在早上特別忙碌,下人們必須早早地起來為宰相主人準備好熱水、早餐。宰相大人每天的早餐都有將近二十道菜品,包括尼羅河裏捕撈的各式魚蝦、從東方運送過來的水果以及來自歐洲的特色美食,豐盛的早餐保證主人能有充足的精力處理全國各地彙報上來的事件並對此作出指示。很多時候沙瓦還會接見穿過沙漠到達埃及的穆斯林商隊,還有橫跨地中海來到埃及的歐洲船隊。
如平常一樣,港口的早市熱鬧無比,碼頭邊停放着許多的捕魚船,漁民們則費力地將沉重的漁網抬上岸。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成千上萬條泛着銀色光芒的河魚落到地面上,因為缺水而撲騰不已,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之下密密排列着的鱗片泛着清冷的光澤。
庫德斯加帶着採購的僕人審視地看着地上撲騰着的河魚,對不斷招呼着的中年男人說道:“老加德,你這些魚看着比昨天的少了些。我看看,鱸魚、鱘魚、羅非魚……這些還好,就這堆吧。”
加德搓搓手,呵呵笑着說道:“大人,另外的那一堆要不您也帶走?價格絕對公道,要知道我老加德在這港口做的是最公平的買賣,更何況您在我這兒也是固定的客戶了。”
庫德斯加揮手示意身後兩個僕人上前挑選,斜了眼眼前的漁民,慢條斯理地說道:“老加德,宰相府的食材可不能馬虎。沙瓦大人可是最喜歡吃魚的,要求也高,這些瘦小的魚,讓人看着就沒胃口。我們作為購買食材的下人,必須得好好挑選,你也不想失去我這個採買量還算大的顧客吧?”
聞言加德哈了哈腰,帶着懊悔的笑容說道:“庫德斯加大人您說的是。”招手讓站在一旁默默收拾漁網的少年過來,“小子,你就幫庫德斯加大人把這些魚運到宰相府去,注意別出什麼差錯。大人,您看這魚也不少,就讓我這個小侄子幫送到府上去吧?”后一句是向眼前的採購總管說的。
庫德斯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低聲說了一句“跟上”便轉身繼續往前走,一直低垂着頭的少年快速將魚收拾到魚簍中,背起來跟上前面幾人。
一路走回了宰相府,總管隨意安排了幾句,便讓身後跟着的少年將手中食材運到廚房去。
宰相府內守備並不很森嚴,土黃-色的建築稀疏排列,中間的巷道多處彎折,而每隊巡邏的侍衛之間的距離也能大致算出。因為僅是帶着幫忙搬運食材的少年去廚房,因此侍女拐入正中庭院旁邊的一條通道。從通道口看去,能看出穿過庭院便是宰相的卧室和書房,以及議事廳。少年低垂着頭跟着前面引路的侍女,心中默默將路線以及一路上可能藏匿的地點記住。
“把這些魚放在這裏吧,會有人來收拾的,你從這裏原路走回去就能走到大門。”穿着橘色長裙的穆斯林侍女微笑着向少年說道,並抬手給他指了指路,“我得留在廚房讓他們準備該上的飯菜了。”
少年,也即是蕭瑜彎腰說了聲是,便轉身朝原路走去。一拐到那侍女視線的死角,蕭瑜便閃身走入通向正中庭院的通道。庭院四角分別立着幾顆棕櫚,下面稀稀疏疏地種植着一些說不上名來的花草植物,幾座矮小的假山沒什麼規律地排列着。小心翼翼地依靠假山和植物躲過庭院中巡邏的侍衛,蕭瑜判斷了下沙瓦卧室的方向,便輕巧地鑽了進去。
木質的門在身後關上,門上觀賞性的鏤空花紋根本擋不住什麼東西,所幸房間內部光線較暗,蕭瑜快速躲入光線的死角,開始觀察房間內部的情況。
蕭瑜目測,這間房只是間休息室,對面木質門外,幾個同樣身穿橘色長裙、披散着波浪般栗色長發的侍女手中捧着臉盆來來去去,看這情形,沙瓦快醒了。
果然,不到片刻,室內的聲音慢慢大了起來,一陣忙碌的聲響后,臃腫肥胖的宰相大人便踩着急促的步伐,快速穿過休息室向旁邊的議事廳走去,身後的侍從和侍女也快速地小跑着跟上。
蕭瑜小心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中——他要等的是收拾沙瓦卧室的侍從。
片刻后,一隊侍從從外面魚貫而入,他們的職責就是每天在宰相起床後去卧室進行整理,誰也沒有發現走在最後的男性侍從已不知不覺地換了個人。
“你,去整理窗檯,你去整理床鋪,還有你,去擦洗大門……都小心點別出什麼問題!”聽着侍從長的吩咐,蕭瑜同其他人一樣各自散開,去整理桌上凌亂擺放着的銀質酒杯。
卧室內各個擺設幾乎一覽無餘,蕭瑜觀察了會,便將目光投向了卧室中那張巨大的床,華麗的青銅華蓋覆在上方,華蓋上刻印的花紋繁複奢侈,讓人一眼望去便驚嘆不已。這讓蕭瑜不由自主地想到梵蒂岡聖彼得教堂內的青銅華蓋。華蓋下方,輕輕柔柔地垂着許多帷幕,看材質應該是絲綢——蕭瑜不由得在心底感嘆,宰相的生活果然奢侈無比。
當然蕭瑜進來不是為了估量沙瓦的生活奢侈度的,他鎖定那張大床的目的在於床頭黑色絲絨後方的空間——卧室內唯一可以隱藏的地方。
在清理快結束的時候,蕭瑜不着痕迹地躲到了絲絨後方,聽着侍從們的聲音慢慢遠離。
蕭瑜出過很多任務,他已經深諳刺客這一身份最重要的便是耐心。在開羅的一個月用於摸清逃出的路線,三天內在對宰相府侍從或明或暗的打探中了解到目標人物的作息,此後制定好刺殺和假死計劃。現在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下面就等晚上回到卧室的沙瓦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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