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醫鬧
此一時彼一時,拿到了離婚證的聞暮雨難免心中唏噓。同時,她亦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理解上輩子那個哭着求梁宇軒和自己離婚給自己自由的聞暮雨。
為什麼那個時候的自己寧肯去求梁宇軒也不肯動動腦子把這婚給離了呢?
為什麼直到錢可兒都被梁宇軒給帶回家來了自己還執迷不悟的以為梁宇軒遲早會有回心轉意的一天呢?
為什麼失去生母李雲和尚未出世的兒子后自己就一蹶不振以至於連腹中的女兒都保護不了呢?
悔之晚矣。活該上輩子受盡磨難還不得善終。
『暮雨,你要相信好人有好報。』
李雲的話又一次迴響在聞暮雨的耳邊。上輩子的聞暮雨面對說出這種話的李雲,只能無言以對。這輩子,聞暮雨卻是想問李雲一句:那壞人呢?
如果壞人都會得到應有的報應,那為什麼陷害聞家的人都還好好的活着,一個個錦衣玉食,活得滋滋潤潤、油光水滑?像梁宇軒這樣的欺世盜名之輩,像梁家人這樣的宵小為什麼還比李雲這樣一輩子行善積德的老實人活得更久活得更好?
所謂“報應”不過是無法復仇的人用來麻痹自己的一句自我欺騙罷了。
想做的事情,去做就好。想要的東西,去拿就好。求,是永遠求不來的。即便是求來了,也遲早會被他人收回。等,那就更可笑了。這世上哪有一點都不付出就能得到想要的回報的事情?等待他人給自己好臉嘴說好聽了是相信他人心底依然善良,說難聽了便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抱着徒勞的幻想醉生夢死在自己腦內的虛幻世界裏。
百善孝為先。被聞敬和李雲教導了一輩子“做人要與人為善”的聞暮雨上輩子為盡孝道扮演了個對母親百依百順的好女兒。聞暮雨忘記了一件事:若是家人都不在了,家也破碎了,這孝該怎麼盡、又該盡給誰?
所以這輩子哪怕李雲仍然在世,哪怕聞敬依然陪伴在妻子女兒的身邊,哪怕父母認定了聞暮雨的所作所為是不孝,聞暮雨也不會再做回那個乖巧的好女兒,逆來順受的好老婆。
前世沒給聞暮雨留下什麼羈絆,滿腦子都是復仇的聞暮雨也不需要多餘的感情。生父聞敬她會去找,但不是現在。
——聞敬失蹤一定有他的理由和原因。李雲和他做了幾十年夫妻,他不可能對李雲的過世無動於衷。他不現身,聞暮雨只能猜測他是因為某種理由而不能現身,又或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李雲過世的消息。
聞敬其實對妻子的死無動於衷,對女兒的際遇毫不在意,他失蹤只是為了獨善其身這種想法僅僅在聞暮雨的腦海中存在了一秒。下一秒,聞暮雨已經否定了這個想法。她相信聞敬。……不,應該這麼說:如果連生父聞敬都不能相信,她聞暮雨在這個世界上還能相信什麼?
“……暮雨姐,多吃點。”
注意到聞暮雨的心不在焉,周凝湊到了聞暮雨的面前:“暮雨姐?”
聞暮雨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啊、嗯……”
身負“和周家二老攀好關係為梁宇軒的前途打開一扇新大門”的“任務”,同時也為了安撫張牙舞爪的錢可兒,聞暮雨順利離了婚,還順利地進了周家。
周凝的父母忙着工作基本不在家,周凝的外婆外公住得遠不常來,二老又經常被請去參加各種活動,周家大多數時間只有保姆還有周凝在。
周凝知道二老不喜歡聽小報告,就只說自己希望能讓一個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姐姐來暫住上幾天。二老向來對寶貝囡囡耳根子軟,又想着多個能和周凝說話的人也好,就答應了讓聞暮雨住下。
於是周凝開開心心地接來了聞暮雨。初來乍到,聞暮雨見了周家二老顯然有些生怯。但她說話有條不紊和風細雨,對保姆也和顏悅|色|不失禮儀。再加上她做起事來體貼但不過分,殷勤而不諂媚,周凝又是真把她當姐姐對待,周家二老愛屋及烏、對聞暮雨是越看越喜歡。
這時候周家二老也發現了聞暮雨的心不在焉,周信開口問道:“暮雨,怎麼了?”
聞暮雨笑笑,只道:“我沒事的。只是胸口有點悶悶的、可能是吃多了……伯父伯母不用擔心。”
“這還不用擔心?”劉春梅聞言放下了碗筷:“你這孩子身體弱!一點風吹過來就要倒下去!快過來我看看!”
心裏好笑自己哪有劉春梅說的那麼柔弱,聞暮雨還是乖巧地頷首,起身來到了劉春梅的面前。
大夏的孩子們在走上社會工作以前,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學校里的老師。和老師在一起的時間往往比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是以身為教師同時還是一個母親的劉春梅習慣了去關心眼前的每一個孩子。看起來不比孫女大幾歲的聞暮雨在她眼裏也不例外。
幾十年裏看多了學生。劉春梅知道有些學生嬌氣,一點點病痛像是天都塌下來壓在了身上。有的學生又太會忍耐,哪怕是下一秒就要暈過去,這一秒還要撐着認真聽課。聞暮雨顯然不是前者,她便對聞暮雨又多了一分憐惜。
摸摸聞暮雨的額頭確定聞暮雨沒有發燒,又仔仔細細地問了聞暮雨些問題,確定聞暮雨沒事之後劉春梅才放了聞暮雨。讓聞暮雨什麼事都別干,去沙發上坐着看會兒電視休息一下,晚上有胃口了直接告訴保姆。
聞暮雨輕輕柔柔地笑着道了聲“好”,隨後就依言到客廳里看電視去了。周凝胃口小,吃飯向來都是小鳥啄食。見聞暮雨不吃了,她便跟着聞暮雨去了客廳。周家二老對此也不太在意。
周凝不怎麼看電視,和周凝說話的聞暮雨也像隨手那樣把電視調到地方台就不再管了。這個時間正是中|央新聞放完后各個地方電視台開始播出本地新聞的時候。濱湖電視台的本地新聞節目走輕鬆歡快的風格,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詼諧地調侃着,不時將話題切入一些本地新聞。在介紹了一些生活瑣事之後,這個新聞節目進入了一天的中心環節。
“老王啊,你聽說過醫鬧嗎?”
聽新聞主持人小米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聞暮雨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很順利。
配合著主持人小米,主持人老王誇張地瞪着眼睛道:“當然聽說過呀!這種行為可惡劣了!簡直是在逼救死扶傷的醫務人員們放下手中的工作!讓更多的醫務工作者還有想要選擇醫務工作的年輕人對醫學的道路寒心啊!”
小米難得擺出一副沉重的表情:“那老王,你見過這麼過分的醫鬧嗎?”
老王誇張地“啊?”了一聲,鏡頭旋即切換到了省醫院裏。
“賠錢!!你們給我賠錢!!不賠錢你們今天誰也別想走!!”
畫面中,牛愛琳拿着把鋒利的手術刀對着年輕的醫生護士們揮舞着。小|護|士已經被她這陣仗給嚇哭了,年輕的醫生雖然把小|護|士護在自己身後,可他自己看起來也害怕得緊。
“想抵賴是吧?沒有用的!趕快叫你們的領導滾出來!!”
有年輕醫生三個大的朱雯指着年輕醫生的鼻子怒罵著,沒罵上幾句嘴巴里就帶上了些不乾不淨的字句。
心道果然有什麼樣的父母就有什麼樣的子女,梁帆那一口髒話確實是得了他親娘的真傳。聞暮雨面上愕然一片,連周凝和她說話也沒有接茬。
“暮雨姐——”
周凝順着聞暮雨的視線看去,幾乎是馬上就認出了牛愛琳那張瞪着銅鈴眼的老臉。她秀眉一皺,好心情立刻蕩然無存。
“嘿,您看到了吧?這就是今天在省醫院出現的醫鬧,牛某女士以及朱某女士。這兩位女士可不簡單!為了索要賠償,一位砸了護士站闖了手術室,另一位暴打醫生護士醫生不說,還打掉了圍觀的二十歲花季少女的門牙!”
小米的聲音從屏幕中傳來,緊接着畫面上播放就是圍觀者用手機拍下的打人畫面。畫面里的朱雯凶神惡煞,發現有人用手機拍她,衝上前來就先砸了人手機。只不過她砸了一台手機,往外一擴的人群里用手機拍她的人卻更多了。
聞暮雨瞬也不瞬地盯着電視上的畫面,她的臉|色|已完全蒼白。正好這個時候周家二老吃好了晚飯,也到了客廳。兩人看見聞暮雨和周凝臉|色|凝重,就順着聞暮雨和周凝的視線看向了電視。
“在牛某女士以及朱某女士要被警員依法帶走的時候,朱某女士的小叔子,也就是牛某女士的兒子攔住警員們,說他們是沒有惡意的!他們只是想要得到應有的賠償而已。可小米覺得再怎麼想要醫院賠償也不能把人打傷還砸壞人家的東西吧?”
鏡頭切換,梁宇軒那張發青的臉出現在了屏幕上。他試圖用手去遮掩攝像機的鏡頭,卻是被攝影師拍了更多的近距離特寫。
“沒有惡意就能做出這麼令人髮指的事情……那要是有惡意——真是想想就可怕!”
老王說著“唉”了一聲,像是痛心疾首一般:“要是醫鬧事件能用一句沒有惡意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警|察機關和醫院豈不是在縱容醫鬧事件的發生?最近幾年醫鬧事件持續泛濫,醫務人員們的工作環境也在不斷惡化!醫院有義務給醫務人員們放心的工作環境,警|察機關也有責任讓這個社會更加的安全——”
老王後面說的話無非是一些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督促,但這些話明顯能陷梁宇軒和梁家一家子人於水深火熱。聞暮雨沒怎麼聽。她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就等着看梁家人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