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番外
懷裏的人被抽去了靈魂,是怎樣一種體驗。
許久之後,庫洛洛一個人在監獄裏坐着的時候,回憶起當時自己的心情,大概就是非常倉皇無措的吧。
他很少用這個詞形容別人,又或者說這個詞本身是不適合流星街的。雖說在流星街活下來也不是什麼難到不行的事情,但庫洛洛覺得最好遇到事情還是不要有哪怕一絲慌亂。
因為容易死。
而死亡對於他來說又是另一個話題了,概括一下的話,大概就是雖然說知道自己會死,但是大部分時間是不畏懼死亡的。
一個是知道死亡是必然的結果,另一個就是知道他有能力保護自己,讓自己活下來。
順便讓旅團的人也能活下來,在任務中。
在大部分時間裏是這樣的,而小部分時間有着微妙的不同。
在那小部分時間,庫洛洛想着自己似乎根本不太想跟這兩個字沾上哪怕一點關係。
不僅僅是自己,連同着身邊那個銀髮紅眼的傢伙,他也想把她隔絕在跟死亡無關的世界裏。
這樣她能留在這個世界的日子就會久一點。
庫洛洛很早就想明白了,雪萊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不屬於這裏。無論是她那個特別、花樣多又無法歸類的念能力也好,還是她獨立於其他人,出入潘多拉之森如若無人之境也好,抑或是她每次“死去”時那個完全不像是凡人的死亡方式都好,跟這個世界其實都格格不入。
每次這傢伙一本正經地說著念能力的時候,庫洛洛其實都挺想笑的。但是他忍住了,因為雪萊肯定會炸,然後打他,最後把他趕出房間讓他自己抱着涼被子滾去原來的房間睡。
這其實是個很幼稚的舉動,而庫洛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樂在其中。
而且想到這大概就是雪萊所說的“普通生活”的時候,隱隱還會覺得有些愉快。
普通生活啊。
庫洛洛對這四個字有種執念,在基地的時候是這樣,到了外面的世界時也是這樣——他在尋找雪萊微乎其微存在的家鄉的時候見過許多應該算是普通的生活,然後又在千姿百態中提煉了一下,將普通生活濃縮成了簡單的一句話。
在外面的社會框架內,過着自由度有限的規律生活。
乍一看真的很無聊,完全比不上在流星街的自由。但流星街的自由有風險,所以顯得外面的世界有着一種……
粉飾過後的和平。
這種表象真的很容易撕碎,每次友客鑫有點什麼的活動的時候,黑道上的各路神仙就像是潛伏了十七年的蟬,一窩蜂地出現在那個城市的各個角落裏。白天的熙熙攘攘,夜晚的歌舞昇平,再到黎明前的血色殺戮。周而復始,沒有終點。
雪萊肯定是知道這種事情的,但她似乎不在意,起碼庫洛洛是看不出她在意的。
她那時候正在煩惱如何拒絕揍敵客家的相親,整個人看起來又炸又歡脫,就好像一隻隨時要咬人的兔子一樣。
能找到她還是要多虧俠客。
這個娃娃臉以前庫洛洛也不是那麼看好,大概是他有一種對於娃娃臉和操作系的抵觸吧。
可能後者更多些,因為雪萊似乎曾經說過一句操作系的都是王八蛋?
她之前很少罵人,就算是整個人都在緊繃著,但有時候露出來的軟弱,或者說是柔軟都讓她看起來教養不錯。她也很少下殺手,之前就算知道他想把她騙過去賣掉,也只是打了個半死而不是真的死了。
庫洛洛被扔出去的時候的確也就只剩一口氣了,但是他也就是在那時候算準了,不到真的威脅到這個人性命的時候,她是不會真的殺人的。
一個連逼急了都沒把他弄死的小姐姐,真是又蠢又可愛啊。
那種一定要搞點事的心情後來他覺得比較像是幼兒園心態,也就是無論如何要吸引住自己中意的那個人的目光。庫洛洛後來分析自己的時候覺得很有趣,而且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千方百計無孔不入,這才是流星街的準則啊。
然後他一點點地打探,就好像捕獵那樣,然後一點點地得知她的消息。
她是個怎樣的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到底要怎麼樣……
才能得到她。
是的,我們流星街就是這個樣子的,弄到手裏才是真的,讓真愛見鬼去吧。
這可能就是她最後跟他不太一樣的地方。
庫洛洛在第一次看到雪萊奄奄一息的樣子的時候,腦子裏冒出一句話。
感情真的是一種很致命的東西。
她看起來好像是挺不近人情的,但其實渾身上下都還是散發著一種想找人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的氣息——那種氣息太不一樣了,不一樣得有一些扎眼。
流星街明明不是一個適合她的地方,但她還是沒有放棄在這裏去相信一些人,或者去找個朋友的希望。
庫洛洛看着她信任她的副典獄長,又每天跟派克諾坦聊天。
那個死胖子到底是個什麼人她大概一點都不清楚吧,不過是個仗着一點點權力,為長老會處理有私人過節的人形刑具罷了。而且那傢伙經常去收容孤兒的地方,挑一些還沒被男人享用過的小姑娘滿足一下自己,下次去的時候再挑一批新的。那個他所謂的家,是他看準了雪萊的性格,虛構出來的東西,所謂的照片都是緊急拍好了之後再做舊的。
而派克諾坦呢……
她本來以為她可以為他打探一些情報,但是每次去玩了回來后,臉色越來越陰沉。她坐在那裏,有時候就會露出一種不平的神色,最後又被自己消化下去。
有時候庫洛洛想想要不然還是算了吧,雖然雪萊自己可能沒發覺,但是她那種一派天真的性格,很可能已經把派克諾坦激怒了。
真要說什麼大事,肯定是沒有的。
但是那種一直被人保護着,不知道這個世界陰險的爛漫,久而久之一定會讓人從心底里感覺不公平。
這樣的人對於在流星街不得不拼了命活下來的人來說,刺激一定太大了。
所以庫洛洛才覺得提前弄死那個胖子的。
想抓住雪萊其實對當時的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而庫洛洛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那麼腦子一熱地決定了。
後來掉進了地下墓穴純屬意外,他抱着那個似乎失去了意識的小姐姐,低下頭聽她在叫着誰。
雪利啊。
他的嘴角垮下來,就和他很久之後從喝多了的蛇少女口中聽到其他人的名字一樣。
而在他記憶里,雪萊是個性格綿軟但意志堅強的人。起碼當時的她沒有被他騙到。
那麼久別後的她應該更堅韌了才對。
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
她穿着那一身黑色的制服,看起來威風又可愛。她會蹲下去抱一抱遊客,然後跟那個金髮的不知道哪裏來的小子鬥嘴,然後……
坐在樹上,不知道看向哪裏,眼睛裏帶着失神的光。
她看起來很累,就好像……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力量一樣。
庫洛洛認真思考過,為什麼雪萊會是這樣的。他想雪萊應該是去了他不知道也去不了的地方,又過了其他的生活,經歷了他完全無法預料的經歷。那些經歷可能異常幸福,也可能異常慘痛,以至於到了現在雪萊似乎已經厭倦了所謂普通生活帶給她的不滿足,又或是她的感情和精力早已經被抽干,連繼續一個比較平淡的人生的能力都沒有了。
這怎麼可以。
庫洛洛大概是那個時候就感到了一種憤怒。
他自從上次之後就一直在想着或許有一天他們能夠重逢,為此他差不多轉了一圈現在的世界,並且開始琢磨起了黑暗大陸。他又滿世界地尋找着和當初她出現的那個地方有關聯的東西,魯魯卡遺迹、流星街的古墓還有其他金·富力士挖過的地方。他借走了納西斯利亞小朋友的幸運,不過也就是想着能解開雪萊來去這個世界的秘密,結果現在她就這個樣子,病仄仄蔫噠噠的。
憑什麼啊。
庫洛洛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種幼兒園時期的,智商和情商都差不多是負的。但他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很老實地陪在了那裏。
每天看着她安安生生地活下去,每天費盡心機地先讓她吃藥,然後再看着她看起來依舊無精打采,但開始有了多餘的精力做一些多餘的事情。
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庫洛洛有時候邊看着抑鬱症相關的書籍,一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對。
我是誰,我在那兒,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這種哲學問題不停地在他腦袋裏縈繞,但最重要的還是先把書看了進去,然後想想那傢伙現在到底到了什麼程度,最後再在臨睡前想想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應該就會這樣慢慢好起來的。
起碼庫洛洛是這麼想的。
雪萊一天比一天活蹦亂跳,雖然中間出了個岔子,去除念的時候帶了個小金毛的徒弟回來,但在枯枯戮山下的空氣很新鮮,還帶着一點自由。
雖然自由的花費高了點。
“哥哥,我想見我大哥。”那個小糰子噘着嘴拽着他的褲腿:“你不要再給我大哥任務了好不好。”
庫洛洛其實很想把這個叫奇犽的小鬼丟出去的,但奇犽飛奔到了雪萊身邊爬到他身上,還對着她親了好幾口。
銀髮的姑娘笑起來,從口袋裏拿出巧克力球塞進了奇犽的嘴裏。
小朋友兩頰如同倉鼠一樣,托着自己的臉頰,讓東西不要掉出來。雪萊一手抱着他,一手摸摸他的腦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那時候,庫洛洛腦子裏蹦出了很久之前想過的那四個字。
普通生活。
她去做賞金獵人,她又去做了遊戲,然後她在枯枯戮山下做一個小巡警。
每天跟帕里斯通互相掐架,然後單方面地打人家。比她資歷還要老的小獵人捂着臉到處躲,然後按時跟她一起巡街然後回去吃飯。
庫洛洛看着她每天這樣做,從雙眼無神到現在有了些許精神。而他回過神的時候,就知道躺在椅子上的所長會抿口茶,用一種看八卦的眼神看着他。
“年輕真好啊。”所長這麼說:“有時候我在想,不惜一切代價,投入所有精力和時間這種高風險的事情,也只有年輕的時候敢去這麼做了吧。”
庫洛洛抿了抿嘴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所長一直是不怎麼待見他的,這個老賞金獵人似乎有一眼看穿其他人本質的能力。但他現在伸着懶腰,似乎也不怎麼看着他了。
這是什麼感覺啊。
庫洛洛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有那麼地……不惜一切代價吧。
他也只是在雪萊去做遊戲的時候,將長老會當時要清除掉前典獄長白銀的人清理了一遍而已。
也還好吧。
本身那批人對於流星街來說也不是什麼必要的貨色。
她這麼想着,雪萊蹦了回來。她蒼白的臉上帶了一點點紅暈,身後是那個已經累得快要倒地的窟盧塔族土地。庫洛洛看着雪萊的臉,給她圍了下圍巾,心裏忽然覺得不夠。
只是那一點點借來的幸運,根本不夠。
他這麼想着。
不夠。
所以納西斯利亞找上門的時候,他本來就覺得可以將計就計地還回去,然後拿回更多的來。他本來也就是這麼想的,並且用各種方法引·誘那個看起來有點小傻的小姑娘答應。
納西斯利亞倒是沒有不同意,只是看了他一眼。
“我跟你說啊,人這一輩子的幸運都是有定數的。”她在佈置陷阱的時候跟他說:“如果你提前都用完了,那麼以後的日子會很慘的。”
庫洛洛的手頓了頓。
“那可不行。”
納西斯利亞簡直被這個答案驚呆了,她撓了撓臉,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開心就好咯,啊對了,那個紅毛沒有再找過你吧?叫西索的那個。”納西斯利亞這樣說:“我當時只是想要找到你人而已,現在找到了我也就沒委託他了,但是你要小心不要被他纏上。”
他心裏有隱隱的不安,但還是點了頭。
剛剛拿到了那一個族群的幸運后,他便接到了帕里斯通的電話。
雪萊在醫院裏縮成了一團,本來就蒼白的臉色就好像沒有血液流動過一樣。
孩子已經碎了,救不回來,沒有了。
他安靜地坐在那裏,想着之前看到化驗單時候腦子轉得飛快的自己,又想起了納西斯利亞的那句話。
不行。
那個銀髮的姑娘伏在他懷裏,手蓋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低聲說著什麼。
“好疼啊。”
她看起來委屈極了:“我第一次這麼疼。”
他梳理着她的頭髮,本來想說什麼,卻被另一個真相擊中了。
“再過兩個月,它應該就能懂了。我本來打算……等你回來就告訴你的。”
她說:“對不起。”
就好像有一把鎚子無形地敲在了他心上一樣,黑髮男人的胸腔里瀰漫出了一種綿延不停止地鈍痛。而那種痛一點都不會影響到他平時做任何事情,只是忽然間,哪怕只是在呼吸的間隙時,會見縫插針地出現那麼一下。
庫洛洛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抱着懷裏的人,聽着她終於在規律的呼吸中慢慢地睡去。依靠在他身上的銀髮姑娘毫無防備,就好像他見過的,其他靠在丈夫懷裏的妻子那樣。
別人的生活里也會有這樣悲傷的事情嗎。
庫洛洛這麼想着。
流星街本來掉了個孩子也不算什麼的,但似乎突然間,這件事又變得這麼重要起來。
就是因為重要,所以才讓人痛苦,並且將共享痛苦的人綁得更加緊密起來。
按照庫洛洛的看法,他應該覺得這是件好事。
利用一件事,讓他想要弄到手的人更加依戀他的懷抱。
但他還是忍不住,翻來覆去地想找到那個傢伙。
我要殺了他。
無論是西林·庫勒斯還是其他的事情都在這個驚濤駭浪下告一段落了,庫洛洛在想着如何弄死那個紅毛的同時,開始準備期了火紅眼的事情——他倒是對窟盧塔族的倖存者沒什麼興趣,本身也對火紅眼那種盛名之下的東西也沒什麼執念。
他大概就是想做點什麼讓雪萊能夠開心一點的事情,拐彎抹角地從她徒弟入手,是庫洛洛認為比較妥當的方式。
那段日子是庫洛洛覺得最輕鬆的一段日子了,每天他除了阻止雪萊進廚房做飯,便沒有什麼需要心驚膽戰的了。他也第一次跟着一群認識但不熟悉的人過年,夜體驗了一下購買年貨並且要組織好奇心旺盛起來的雪萊搬空市場到底有多艱難。
枯枯戮山封了山,揍敵客家也要過年,大家都很閑散。
雪萊跟他下棋,兩個人明裡暗裏地刺探着對方。
那種隱隱約約又要鬥起來的感覺真不錯。
庫洛洛拿着手裏的棋子,湊過去,半真半假地提出了要求。
“等雪萊在好些了之後,就再次懷上我的孩子吧。”
他看着她臉頰上的顏色變得通紅,又炸又羞地扔東西。庫洛洛一邊接東西一邊挨砸,心情卻還也是挺好的。
她不是沒有拒絕嗎。
新年的空氣就是這樣活躍的,連帶着他突然想要了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普通的生活。
很久很久之前,在流星街的古墓里,雪萊說的那種生活。
“勉強相信你一次。”
雪萊這麼說,而庫洛洛覺得自己已經拿到門票了。
普通生活的門票。
這感覺不可言喻。
庫洛洛想過了很多,最終決定要剷除他在開始那種普通生活前所有的障礙。他要殺掉那個紅毛,給那個他最終沒留住的孩子送一份賠禮;他也打算安排好旅團里的人,讓他們在無組織的情況下也能不被抓進去。
這都不算什麼難事,他也盡量安排好了。他披星戴月地趕回去,身上帶着他自己都不喜歡的旅人的氣息。
雪萊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她看起來也挺開心的,牽着庫洛洛的手一圈一圈的散步,最後整個人陷入了冬天裏的昏睡。
他隔着那層睡衣親吻着她已經空掉的小腹,希望她和它都能安睡。
當然,過一段日子你也可以再回來啊。
庫洛洛把書放到了一邊,這樣想。
“蜘蛛”死了,而所長經過長久的考察后,想要將他守衛徒弟。
這倒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是庫洛洛還是拒絕了。
他帶着一種賊對於警察的本能厭煩和對於安逸生活的嚮往,本着雙重原因推掉了這個善意的邀請,雖說這在以後能夠讓所有人斷絕掉追查到他的可能,但他竟然提不起一點興趣。
我只是想安靜地生活而已,跟雪萊一起。
他秉承着這個信念,並且想要在誰知道雪萊什麼時候會離開——或者會死的有限時間內儘可能地這樣做。為了這個目的,他盜取了幾乎一個族群自帶的幸運和庇佑,到頭來還是作為一個盜賊來從不知道誰的手裏偷取一種他想要的生活。
庫洛洛知道自己可能會遭報應,但是從來沒想到,竟然可以這麼快。
就在那一瞬間。
在那之前,庫洛洛還在說著雪萊之前向揍敵客家要孩子的事情。
“希望雪萊對自己的孩子也能夠有這樣的愛心。”
氣得雪萊打了他一下。
就一瞬間。
他的腦海里似乎空了一下,像是記憶里突然間空缺了什麼東西一樣。他身邊的人是誰,叫什麼名字,到底為什麼……
他下意識地抱住了她,腦海里冒出了兩個字。
“……雪萊?”
是這個名字嗎。
他又說:雪萊?
那個人卻沒有了任何一點回應,只是眼神空洞了起來。隨着另外一個小朋友的尖叫,一切便重歸平靜了。
只是他懷裏的那個人不再有任何反應。
庫洛洛最後下意識拿出了那張據說是可以恢復任何傷害的卡片,他看着她嘴角不再出血,最終變成了沉睡的模樣。
但她沒有氣息,沒有心跳,沒有任何回答。
那是一種什麼體驗呢。
他的普通生活再也不見了。
酷拉皮卡整個人是懵的,而聞訊趕來的所長看了看雪萊的臉,還有已經冷下去的身體,只用搖頭宣判了她的死亡。
金髮少年不可置信,半跪在了雪萊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師父。”他說:“我還沒有……”
少年的聲音顫抖着,雙眼慢慢變得血紅。他眼裏的淚光折射着窗外的陽光,就在那一剎那,一雙眼睛宛若流光。
“怎麼還有一雙?”俠客下意識一驚:“不是我們都——”
而在下一秒,六把飛刀從所長袖子中飛出,帕里斯通上前兩步拽開了酷拉皮卡,手中一把尖刀直刺向了庫洛洛的喉嚨。
那場戰鬥有多慘烈是沒人知道的,但是派克諾坦的雙腿被帕里斯通折斷,很久一段時間都在基地里恢復;俠客在獵人協會掛了像,被獵人考試禁止報名。揍敵客家的孩子們還是安全的,但無論是奇犽還是亞路嘉,甚至包括以後的孩子,都不再被允許下山。
奇犽總是在後院裏看着山腳下的人群,偶爾問一問亞路嘉的情況。
“他還好嗎?”
而梧桐只是點點頭,不多說話。
“我好想雪萊啊,她還會回來嗎?”**歲的小朋友坐在石頭上,踢了踢旁邊的石子:“我想去找她玩,想吃巧克力球。”
“少爺,家裏也有巧克力球。”
“可是只有雪萊會喂我。”他說:“我想讓她喂我吃巧克力球。”
小少年這麼期盼着,而後來他終於不這麼期盼了——揍敵客家的三少爺後來出馬成為了職業殺手,眼神中帶着一種不自然的冷。他有一次路過了派出所,看着那裏正在巡街的金髮青年,想了半天,卻不記得他的名字。
“奇犽嗎?”那個制服青年看到他,笑了笑:“你好,我是酷拉皮卡。”
“……你是那個賞金獵人啊。”
他歪了歪腦袋:為什麼一個一星賞金獵人要來這裏巡街。”
“我在這裏住了很久,偶爾回來幫幫忙。”他笑了笑:“先走了,再見。”
酷拉皮卡轉過身,嘆了口氣,繼續自己的工作。奇犽絞盡腦汁,總覺得自己見過他。
可是在哪兒見過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總覺得手裏還有另一個人的溫度。
是誰呢?
“是我。”
帕里斯通如今高升了,他在獵人協會裏如魚得水,很快成為了三星獵人。偶爾他會去一趟監獄,發表一下加強監獄建設的演說,然後去巡查一圈關押在監獄裏的犯人們。
他如今也是這樣,走到了刑期最長的監區,走到了最見不得陽光的那一間門外。
而在這個監區里,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使用念。
他拉開那個貼片,看到了房間裏的黑髮男人。庫洛洛戴着鐐銬,但只是藉著光仔細閱讀着一本書,彷彿並沒有注意到他一眼。
帕里斯通心裏泛起了惡意,想起當時戰鬥的場景。
庫洛洛最終還是將派克諾坦和俠客傳送走了,並且在完成了這件事之後就放棄了抵抗。帕里斯通下意識地想殺死他,但所長抬手,制止了這個大金毛。
“這孩子之前託過我一件事情。”所長站在了雪萊的身體前:“她說如果以後發現了什麼的話。”
所長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如果的話,讓我留你一條性命。”
黑髮的男人低着頭,沒有說話。
只是握着她的那隻手,攥得更緊了。
雪萊的身體後來不知道怎麼便消失了,無論是所長還是帕里斯通都沒有找到,包括酷拉皮卡也沒能發現。庫洛洛最後被送到獵人協會受審,在所長的綠燈下被以最快的速度扔進了那所臭名昭著的監獄。
帕里斯通其實一直不太高興,對他來說庫洛洛本來應該變成一個死人,而不是現在這樣……
他走進了監房,站在庫洛洛身邊。而黑髮男人只是輕飄飄地打了個招呼,並沒有分出更多精力給他。
庫洛洛現在每天看書的時間非常多,而書單帕里斯通也清楚。
他之前看的書是關於遠古遺迹的,而現在看的書已經變成了空間物理學。
“如果你打算出獄的時候去當老師的話,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大金毛端起肩膀:“只要老頭子、我還有酷拉皮卡還活着,你就沒有能夠活着出去的那一天。”
“多謝忠告。”
庫洛洛說:“再見。”
帕里斯通氣呼呼地沖了出去,這對他來說簡直罕見。但他深深地呼吸着,伸了個懶腰,最後給酷拉皮卡打了電話。
“喂,你證考下來了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在協會做事情啊?”
“還是算了吧。”小金毛說:“賞金獵人也挺好的,對了,我上次還遇到了金·富力士的兒子……”
大金毛走出監獄,迎面而來的是暖洋洋的光。他掛了電話,長長地嘆了口氣。
“回協會。”
而庫洛洛合上了書,看着自己身邊地板上出現的符號,用手指劃開了一道傷口,滴上了自己的血。
那道如同眼睛的符號上閃着光,就如同雪萊曾經出現的兩座古墓中一樣。
潘多拉之森下的古墓,和魯魯卡遺迹。
同樣像是眼睛一樣的符號,同樣在這其中無法使用念能力。
金色的光芒越來越強烈,讓黑髮的男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這一次,不知道他賭對了嗎。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