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家
回到侯府的時候,沈遠寧依舊怒氣未消,連陳月喬的陪房管事給他問好,他都沒看到,徑直回書房去了。
這件事,自然瞞不了陳月喬。
“你說世子爺滿臉怒色的回了書房?”陳月喬放下手中茶盞,秀眉輕顰。
管事陳大山站在一旁,畢恭畢敬的回稟着。
“是的,似乎世子爺有心事,連小的問候世子爺都沒聽到。”
“可知世子爺之前去了哪裏?”
“我去問了趕車的陸寬,他說世子爺去了陳府。”陳大山略一停頓,他抬眼看了看陳月喬的神色,斟酌着說:“世子爺並沒有去拜訪老爺夫人,而是從後門進去的。”
陳月喬聽了這番話,心裏泛起一絲酸楚,面上沒有顯露,平靜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陳大山走後,陳月喬的身邊的管事媽媽孫嬤嬤,看着她臉色平靜,因知道她的心性,越是平靜,心裏的怒氣越大,小心得安慰着:
“姑娘,興許姑爺去府里有別的事情,陸寬一個趕車的又知曉什麼?”
孫嬤嬤這樣寬慰她,就是怕她心裏存着疙瘩,跟沈遠寧生出了嫌隙,雖然是自小的感情,卻也經不得猜忌。
“我知道,奶娘放心,我相信夫君。”
聽她這樣說,孫嬤嬤知道她已經想透其中利害,便沒再多話。
本來就是,男人嘛,三心二意再正常不過,那邊表姑娘又善於扮柔弱,搏人同情,若論心性,氣質,跟陳月喬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想得男人長久眷顧,便不能只看眼前。
孫嬤嬤的想法跟陳月喬相左。
從那日見過韓玉瑾后,陳月喬就一直心緒不寧。
“表姐,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看他樣樣優秀。”
“我不會與人為妾,表姐大可放心。”
不為其他,只為她那擲地有聲的一番言論。若是她還如以前一般,陳月喬自認有把握能掌控住,那日,她的目光,神態,清清楚楚的告訴自己,她不喜歡沈遠寧,也不屑於做沈遠寧的妾室。
欲擒故縱?陳月喬看着不像。如果真是欲擒故縱,這韓玉瑾當真是不容小窺,竟把戲做的如此逼真。
如果沈遠寧今日果真是去見她,那麼,她對着沈遠寧又是一副怎樣的面孔?
陳月喬倒是非常希望她能如以前一般,心生愛慕,訴盡情衷,梨花帶雨的哭訴,請求留在沈遠寧身邊。那樣的韓玉瑾沈遠寧縱然是收在身邊,也不足以構成威脅,因為沈遠寧不會在意,他自小最不缺的,就是異性的愛慕。
可是,如果…
陳月喬閉上眼,停止了思緒。
很快,她又睜開眼說道:
“奶娘,你讓弄琴來給我上妝,今天我早些過去夫人那裏。”
孫嬤嬤應聲,喚了門外的弄琴進來。
不一會,裝扮妥當。
一身雅緻的素色裏衣,外着一襲籠紗裙,上綉着青蓮數朵,領口袖口處都綉着同色的藤蔓。端莊卻不失妖嬈,鮮少有人能把這兩種感覺集於一體。
陳月喬看着鏡中的自己,心底不由得多了兩分自信,雖說與沈遠寧自小青梅竹馬的感情,自己不用做這以色事人的舉動,但難掩心底想把自己最美的模樣展現給他看的衝動。
韓玉瑾,你美是美,若我跟你較起真兒,你的勝算又有幾分?
沈夫人陸氏屋裏,陳月喬把飯菜擺置妥當,又服侍陸氏凈了手,便坐在了一旁。
“寧兒在忙些什麼,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陸氏娘家是榮興侯陸家,沈夫人又是陸家嫡長女陸芸,十八歲嫁給當時還不是越陽侯世子的沈孝全。
沈孝全生母是陸氏的姑母,在沈孝全兩歲的時候生次子時難產而亡,一屍兩命。曾為沈孝全定下娘家兄長的嫡女為妻,也就是陸芸。故而,十八歲的陸芸,聽父命嫁給了當時只有十六的沈孝全。
婆婆是繼室,與陳月喬的祖母楊氏是親姐妹,都是在父親楊吉安復起之後,大楊氏被扶做正室,小楊氏因年齡耽誤,嫁給了越陽侯為續弦。與大楊氏一樣,兒女福緣厚,先後生有三子一女。對待原配留下的孩子,姐妹倆的作法可謂是如出一轍:捧殺!
沈孝全自小遛鳥觀花,一身玩垮之氣,無能力,無作為,無擔當的三無人員。
世子之位,老侯爺心裏一直想給出色的兒子,故而也不提請封世子。連着陸芸嫁過來也受了不少婆婆的氣。
生了長女之後,小楊氏就給沈孝全納了一房貴妾,是小楊氏哥哥的庶出女兒,沈孝全本來就是姬妾滿院,陸芸握着那些姨娘的身契,沒人能翻出浪來。
可是這房貴妾不同,打不得,罵不得,繼婆婆還對自己百般的為難挑剔。後來懷沈遠寧的時候更是變本加厲,貴妾楊氏也是同一時期懷孕,相比起陸芸,她可謂是春風得意。
陸芸懷像不好,加上身心操勞,生沈遠寧時難產,身體調理了很多年才見好轉。沈遠寧自小就被小楊氏抱走養在身邊,連同那個貴妾楊氏所生庶子,也都在小楊氏的房裏。後來楊吉安被孝昭帝調到京城,大大的削弱了他在西北的根基,看着依舊滿門風光,但卻大大不如從前。
此時,陸芸藉著娘家榮興侯府跟皇後母族英國公府的勢,給沈孝全爭來了世子之位,在老侯爺去世后順利承爵,陸芸在沈家才算是揚眉吐氣。沈家其他的子孫,在沈老侯爺去世后,已經分府單過,老夫人小楊氏現在獨居侯府,已經沒了先前的氣勢。所以,如今的沈府,上上下下,都是陸芸說了算。
陸芸唯一意難平的是沈遠寧。
唯一的兒子,被小楊氏養在身邊七年,當時被養的比與沈孝全幼時還廢物。
不學詩書禮儀,反倒跟女孩子玩翻繩。比起庶子的出色,沈遠寧差太多。
七歲時回到自己身邊,對陸芸的教導更是背向而行。
直到沈遠寧十二歲,他依舊是個頑童。當陸芸對沈遠寧絕望的時候,沈遠寧自己悟了。
沈遠寧有一天問陸芸:
“母親,祖母對我好,讓我吃最甜的糕,給我最新奇的玩意兒,讓我扯漂亮丫鬟的頭髮,還有給我找來唱歌很好聽的鳥,是不是為了讓我一直這樣玩下去?好比不上弟弟們?”
陸芸聽到他的話,瞬間悲感交集,淚流滿面。
後來才知道,小楊氏的姐姐帶着孫子孫女來做客,尤其是大楊氏的兒子剛外調回京,他有一個八歲的女兒,驚才艷艷,不過八歲的年紀,一點也不輸於沈家的任何男兒。
沈家四房孩子,論起來數長房的庶子,也就是那個貴妾的兒子最出息。
與陳月喬一問一答,很是投機。
當沈遠寧獃獃的看着聽着他們講自己不懂得話,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那時的陳月喬,笑起來很美,眼睛彎彎的,親切又疏離。
親切是給予的旁人,疏離,卻給了自己。
沈遠寧彷彿一夕之間長大。
直到後來春闈,十八歲的沈遠寧被聖上欽點為探花,親自跪在陸芸面前,請求陸芸去陳府提親,陸芸才知道那件事對沈遠寧的影響有多大。
沈遠寧縱然不高中,將來也會繼承侯府,入朝為官,他努力,是為了證明自己。
雖然心裏很厭惡小楊氏姐妹,以及她們的子孫,但她也清楚的了解男人。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陳月喬於沈遠寧來說,只是他自卑時渴望的美好。
陸芸只有沈遠寧一個兒子,不想因為此事,再把好不容易緩和的母子關係鬧僵,於是便答應了。
定親后,陸芸就給沈遠寧房裏的晨清、夕照開了臉。等着陳月喬過門就準備提成姨娘。
陳月喬還沒嫁過來,就被陸芸貼上“非我同類”的標籤。
可想而知,陳月喬這婚後半月的光景並不很好。
聽得陸氏問起,陳月喬仔細回答着:
“夫君白日裏出去了,現在在書房。媳婦並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剛剛來娘這裏的時候,已經着人去問了。”
聽着陳月喬的回答,陸氏面無表情的點頭,對於這個媳婦,目前為止,陸氏挑不出毛病,自己中意,但是兒子喜歡,想想也罷了。畢竟論模樣,京城裏已屬難找,祖父陳俞良現已入閣,父親官居二品,前途無量,家世也是沒得挑。就是有一點,陳月喬的姑母是宮裏的陳貴妃,娘家榮興侯府與英國公府是姻親,英國公又是太子的舅父。陳貴妃的兒子五皇子周承乾很是出色,在朝中的風評幾乎蓋過太子。
為今之計,只有讓兒子媳婦與岳家少來往。陳月喬的脾性賢惠溫和,無論大事小事,從沒有出過紕漏,性子也好拿捏。她的閨中名譽在京城也是難尋,縱然是自己給兒子尋親事,怕也是找不到這麼如意的。陸氏想想,也就沒那麼多難受了。
說著話,就聽到院子裏丫鬟的請安聲,沈遠寧走了進來。
陳月喬站了起來,沈遠寧走到陸氏面前,給陸氏問過安后,拉着陳月喬坐下了。
當著陸氏的面,陳月喬紅了臉,悄悄的收回來手。
陸氏只做不知,畢竟兒子開心才重要。
二人吃了飯,陪着沈夫人說了會話,直到沈孝全回府,二人才告退。
回去的路上,沈遠寧依舊牽着陳月喬的手。丫鬟小廝都遠遠的跟着。
沈遠寧突然低下頭,附在陳月喬耳邊說:
“今天真美!”
陳月喬頰生紅雲,連耳根都紅了。
透着微弱的光,沈遠寧看到她無限嬌羞的模樣,柔情溢滿胸口,白天的不快也拋之腦後,拉着她,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
事後,陳月喬靠在沈遠寧的胸膛上,沈遠寧的胳膊環着她的腰,另一隻手,沿着她玲瓏的曲線,平復着她的悸動。
那樣溫柔的觸摸,讓陳月喬有些恍惚,想着就這樣,一夜白頭。這溫柔,再不與他人分享。
因着陳月喬在床的外側,她的目光所及,是散落一地的衣衫。
那紗裙上綉着的青蓮,栩栩如生。
記得新婚之夜,他看着自己年輕的身體曾喃喃說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第二天便尋着裁衣的給她做了這身衣服,後來回門的時候出了那樣的事,兩人心裏都彆扭,這衣服送來的時候,陳月喬也沒有心思穿上,直到今天,聽說他回了陳府,心思所動,便讓司棋給自己換了這身裝扮。
青蓮,這是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嗎?
ps:
無語小劇場:
看官:沈遠寧,你艷福不淺吶!
沈遠寧:一般一般。
看官:快給我滾粗男主的位置!
沈遠寧得意的笑,看着鏡頭:這你得問問某客,她那麼愛我,舍不捨得我離開?
某客:要不要這麼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