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姐妹共侍（1）【請支持正版】

秋風吹過，落葉滿地，已是九月初，景華四年選秀一事早已傳遍前朝後宮，只待聖旨一下，然皇上卻遲遲不下旨，鬧得眾人不明皇上意思，弄得人云亦云。

眾妃嬪像約好似的天天按時去鳳朝殿晨昏定省，往壽康宮服侍太后亦勤勉了許多，個個都不再爭寵吃醋，安分守己只為讓上頭幾位留個好印象待選秀前的大封六宮名單上有自己的名單，為此後宮一派祥和之氣，可私底下仍暗潮洶湧，皆猜着大封六宮和選秀之事。

慶朝規定，選秀之前後宮有一次大封六宮，六宮同慶。

沈嘉玥明面上不關心，實則整日裏憂心忡忡，因着自己的小妹沈嘉瓊也在此次選秀之列中，想着宮中人心險惡實在不適合嘉瓊，自己又不忍心妹妹入宮，加之姐妹同侍一夫總讓她想起趙飛燕趙合德兩姐妹一同侍奉漢成帝之事，奈何她並不知道沈家是如何想的，總要問問他們的意思才是，何況皇上還沒下旨要選秀，未必明年就會參加選秀，只得自我安慰一番。

一日，眾妃嬪齊聚鳳朝殿晨昏定省，眾人都不說話，只靜靜的等候着，這些日子皆是這樣，如秋風乍起吹落黃葉，連帶着吹散了眾妃嬪以往的假意違和。是真情也好，還是假意也罷，總好過現下的誰都不說話，寂靜一片。

幾位妃嬪都低着頭不說話，皆以為就這樣又是一個寂靜的早上了，奈何有人耐不住性子，看着沈嘉玥，問：“婢妾記得沈容華的親妹也該有十四歲了吧？”

眾妃嬪猛然抬頭，齊刷刷看向沈嘉玥，沈嘉玥如芒在背，坐立不安，瞪着說話的錢嫣然，她還是如往日那樣有好東西便往身上帶，簡單的髮髻上帶着不少頭飾，沈嘉玥都替她覺的重，眼光往她身邊的高氏一瞄，還是高氏看的讓人舒坦，不愧是東宮出來樣樣精通的承徽，即便為六宮妃嬪最低也不曾隨意打扮自己，並不是靠着笑聲爬龍床的錢嫣然可比的，淡淡點頭，“不愧是清容華曾經的貼身丫鬟，連本嬪親妹的年紀都一清二楚呢。這倒也是，從前你常隨清容華來沈家做客，得知一二也是有的。”

眾妃嬪的視線從沈嘉玥又轉到了錢嫣然的身上，皆掩帕一笑。錢嫣然微微蹙眉，旋即笑道：“沈家高門大戶，自非婢妾可比。容華為沈家大小姐時，婢妾也是見過容華的，容華不愧是出身名門，那時婢妾從未想過容華會落魄至此，如今想想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啊。”這些天她略有些恩寵，膽子自然大些，敢這樣暗諷沈嘉玥，復道：“偶爾望着容華，容華還是那個溫婉和善、美麗動人的沈大小姐嗎？”

沈嘉玥臉色一白，旋即恢復如常，死死瞪着錢嫣然，眼底隱隱升起一抹殺意，錢嫣然有些發覺到了，連忙閉緊嘴不說話。眾妃嬪只當錢嫣然的話是一句空話，可寂靜已被打破，眾妃嬪隨即聊起大封六宮之事，七嘴八舌聊個沒完。

裏頭高喊一聲，皇后穿着一身大紅底綉牡丹宮裝簇擁出來，入座，殿中響起一片請安聲，皇后又賜座，眾人又各自入座。

眾人都不說話，殿中靜寂肅然，只待皇后開口，皆想着沒有選秀之事，卻希望又大封六宮，明知道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但還是寄希望於此。

皇后唇畔微勾，浮起清淺的笑，輕聲素言：“昨夜皇上決定明年春來進行三年一度選秀，另外今年不赴暖陽行宮避寒了，幾日後選秀前的大封六宮旨意會下來，太後娘娘說這次晉封的妃嬪多一些，由於選秀入宮的妃嬪最多封至貴人，故而嬪主以下的妃嬪都會升到嬪主之位，這也是為著避免選秀入宮的妃嬪位分高過現在的妃嬪而欺辱現在的妃嬪。另外有些妃嬪住的地方要調整過，你們先去收拾起來，省得幾日後旨意下來來不及收拾，聽明白了么？”

眾妃嬪一臉恭敬，心中不免自得，齊聲道：“是。”

慎貴姬許美淑和皇后關係不錯，小瞧着皇后，見她氣色不錯，皇上昨夜留宿在鳳朝殿，她猜得皇后現下高興，冷不丁問道：“皇後娘娘，你給我們透露透露唄，臣妾很是好奇呢。”

眾妃嬪只敢想不敢這樣像許美淑一樣問，滿宮都知道皇後娘娘和慎貴姬關係甚好，兩人像朋友，自然也就許美淑能問出口了，不過也想聽皇后的回答，早些知道也能一顆心放下來，都警醒的聽着，一字一句都不敢漏聽。

皇后笑着怒罵，“就你猴急，回回都是這樣急的，變着法的套本宮的話，本宮的話豈是這樣好套的？！”瞧她一副沮喪樣，不免會心一笑，復道：“你要想知道也行，許本宮一樣好東西，本宮便告訴你可好？名單已經讓太後娘娘看過了，太後娘娘並沒有反對，應當和幾日後的旨意是一樣的。”

許美淑垂下眼帘，她知道皇后要什麼好東西，奈何那東西太過貴重，她根本沒有更給不起，或許一生都給不了。皇后不止一次和她私下說過，輕嘆一聲，纖指扣過茶几面，微微露出尷尬之色，臉上浮出一抹僵硬的笑，舒眉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得不到，非要巴巴兒的找臣妾要，不說便不說吧，何苦讓臣妾為難呢。”

皇后久久怔愣不已，她不知道許美淑猜的是什麼，但聽她意思，應當八九不離十，嗔怪道：“本宮瞧着分明是你捨不得，還……”轉念一想，“旨意的事你們就別多想了，若是有總會有的，若是沒有如何都是沒有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見眾妃嬪唯唯諾諾稱是，又告訴沈嘉玥今兒懿國夫人和她妹妹入宮，讓她好生招待不必來鳳朝殿謝恩了，沈嘉玥自然歡喜。底下的妃嬪旋即羨慕起來，沈嘉玥如今雖為容華，奈何她母親仍是懿國夫人，沈家仍是名門，只要她母親遞牌子皇后基本是同意的，滿宮裏這樣的好福氣，也只有皇后、慎貴姬和麗貴嬪這樣的一宮主位以上妃嬪了。而恭貴姬便沒這樣的好福氣了，她的家世不好，母親僅是恭人的外命婦品級，沒有隨時遞牌子入宮的權利，自是不能隨時入宮見女兒，眾妃嬪紛紛看她好戲。

皇后見此心中瞧着厭煩，揮揮手讓她們退下了，許美淑本來跟着一起退下的，奈何又被皇后叫住了，只好半路折返回去，坐在下側陪皇后說話。

沈嘉玥急急往毓秀宮中去，正好想着嘉瓊選秀一事問問沈家的意思，母親便入宮了，想來沈家也有這層意思要問自己，行至小半個時辰，雖然天氣不熱，但也出了好些汗，一路上緊趕慢趕行至毓秀宮，一入毓秀宮，便聽錦織說懿國夫人和小姐已經到了，在室內等着呢。沈嘉玥的步子便更快了，入內見母親和妹妹坐着，不由紅了眼，雖中秋剛見過母親，但總覺得隔了好長時間，暖嫣軒內僅她二人，以往的探親宮婢一個都不在，可想而知定是母親的錢財起了作用，兩人看見沈嘉玥連忙請安，沈嘉玥急急扶起，入座，揮退宮人，僅如花在旁伺候，未曾關門。

沈嘉玥見施氏臉色沉重，不免心中發虛，以往從不帶嘉瓊入宮，今兒卻帶來了，不由生疑，遂問道：“母親和妹妹來，我竟不知呢，方才聽起皇後娘娘說才知道，讓母親久等了吧？”

施氏雖心疼女兒，但到底不好問起降位一事，幾經思量決定不開口詢問，道：“沒有，我們也才剛來，今兒來只是想問問玥兒，明年選秀一事定了？你妹妹她……”

沈嘉玥這才仔細打量嘉瓊，一身淡粉熒光長裙，襯得她膚色更為白皙，想來是為著入宮細心打扮過的，心中如一塊石頭拋入河中，分外不安，微微點頭，“是定下了，以妹妹的年紀要選秀的，這些日子我在想要不要問問父母親，若不願妹妹入宮，我可想法子讓皇後娘娘撂牌子，自行嫁聘，或是求太後娘娘為妹妹尋個好人家賜婚好了。”看向嘉瓊，涼從心底生，冷言：“這是也要問問妹妹的，妹妹可願入宮？後宮是非多，妹妹若是不願……”

沈嘉瓊一直聽沈嘉玥說不願，臉上浮起一絲惱火，冷冷道：“姐姐，我從頭至尾都未曾說過不願二字，姐姐怎知我不願？父母親亦未曾說過不願二字，姐姐又怎知父母親不願讓我入宮？”

想什麼來什麼，沈嘉玥訕訕一笑，望着她們，“我以為你是不願的，才……”

沈嘉瓊正要說話，被施氏瞪了回去，她語速放慢，怕沈嘉玥受刺激，道：“玥兒，我知道你體諒你妹妹，希望她不要入宮，宮中險惡不適合她，這個我們都知道，但是你該考慮沈家的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吧，何況你妹妹自己願意入宮，你們兩姐妹一同在宮中，也能有個幫襯不是么？”

沈嘉玥咬了咬牙，盡量控制情緒，“那麼母親這次來又是為了什麼？只要嘉瓊在選秀時好好表現，不難入宮的。母親這次是為了讓女兒去皇後娘娘、太後娘娘那兒為嘉瓊說話才來的嗎？”

施氏多怕她受不了，但為了沈家的前程只能說，一字一句，細瞧她的臉色，道：“不是的，是…是…你父親的意思是趁皇上還未下旨選秀之前，讓瓊兒順利成為皇上的妃嬪，最好是今天，這樣一來，瓊兒的位分必然高於貴人之位的，我知道…你受不了…但也請你為沈家的前程想想，”拉着沈嘉玥的手，“就算沈家求你了，可以么？”

沈嘉玥只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淚水不自覺滾落下來，心思轉過，擠出幾字，“不可能。”

沈嘉瓊再也忍不住了，倏爾起身，“不可能？我知道姐姐愛着皇上，但是姐姐別忘了沈家，姐姐這樣斷然拒絕，就不怕沈家列祖列宗怪罪么？姐姐有什麼資格說不可能這三個字，姐姐別忘了你姓沈，是沈家的女兒。祖母生前那麼喜歡姐姐，若她看到姐姐不願為沈家前程着想，她會說什麼？就依姐姐現在的境況，有可能讓沈家更富貴么？延續沈家幾百年的榮耀么？沈家曾經也有不少女子入宮，她們能讓沈家延續下去，如今到了我們這一代，如果因為姐姐的兒女情長便不能延續從前的風光，姐姐可不要成了沈家的罪人么？”

沈嘉玥不怒反笑，“你就這般想入宮么？”

沈嘉瓊不顧施氏再三拉扯她的衣裳，阻止她說話，道：“今兒妹妹把話撂這兒，妹妹不入宮也可，但請姐姐為了沈家着想，不要在這樣消沉下去了，人生不是只有兒女情長的。”

話畢，連忙拉着懿國夫人慾離開，懿國夫人離開前又相勸沈嘉玥，可沈嘉玥根本不聽，根本不理，懿國夫人也無法子，只好帶着沈嘉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