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百里謙
“只是，胎······胎動？！”薄桀傲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道，“您確定？”
對面醫生慎重地點點頭，眼裏卻是藏不住的狡黠意味，瞧着剛才那慌張的情形，他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各種檢查都上了一遍，最終確認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胎動。
“正常情況是有可能這樣的，”醫生善解人意地為這兩個初為父母的小傢伙解釋道，“有的寶寶胎動比較劇烈，孕婦會產生較為劇烈的感受，很容易被錯認為腹痛。”不過這種情況一般非常少見。
薄桀傲轉頭看向青黛，小丫頭漲紅着臉點點頭。
當時她下意識地以為是之前撞在車門上引起的反應，根本沒往胎動這方面，結果兩個人都鬧了個大烏龍！
之前醫生告訴她確診結果的時候，青黛都恨不得把頭埋到地底下去，幸好別人不知道她是個醫生，否則丟臉都丟到國外來了！
一想到這兒，青黛就忿忿然地揪了薄桀傲一把，之前就讓你走，你還偏偏還回來，現在丟人丟大了吧！
估計是真害羞了，青黛使的勁兒還真小，薄桀傲冷哼了一聲，只覺得自己的腰都有些淤青了。
醫生坐在對面，自然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眼裏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笑意，“行了，你們也別太緊張，她的身體情況還是非常好的，不出意外的話，能夠順利平安地度過這段日子。”
“好的，謝謝。”這話一說，算是給薄桀傲吃了一顆定心丸。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兩人才剛剛踏出醫生辦公室，就聽見旁邊護士細碎的討論聲，聲音雖然放得很低，但對青黛和薄桀傲的耳力來說都不是問題。
“就是那兩個，”一個小護士指指點點，“連胎動都不知道，還傻乎乎地跑來掛急診。”
“哇！那男人長得還挺帥的！”明顯花痴的口吻。
“帥是帥，可明顯腦子不夠用啊！”另一個男醫生走過來插了一句，明顯對薄桀傲這種顏值高的男人抱有無限的敵意。
“切！”這話迎來了所有女人的不屑。
“我跟你們說，當時我在旁邊看着，這男人臉上擔憂的表情真是我見猶憐，腳上都被劃破了，還緊緊抱着懷裏那個孕婦。”
小護士一邊說著，一邊嘖嘖感嘆，“難怪別人都說好男人不是搞基去了，就是名草有主，現在看來果真不假啊。”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了諸多單身女性的共鳴。
薄桀傲和青黛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迅速走出這家醫院，兩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以後打死也不來這家醫院了！”
落在後頭的阿重不由得悶笑一聲，大嫂和老大還真是天生一對，連說話都這麼有默契。
阿重既然趕來了，薄桀傲自然跑到後座和青黛聯絡感情去了，一臉火熱地看着她高高鼓起的肚子。
對上薄桀傲灼熱的眼神，青黛怕怕地往後退了一步，諾諾道，“現在已經沒有胎動了。”
話音剛落，薄桀傲眼裏不由得閃現出遺憾，他期盼了這麼久的親子互動，竟然就這麼活生生地被他給誤認了？
不行！鑒於這次的經驗，薄桀傲決定回去將所有的孕婦醫書再仔仔細細地翻看一遍，一定不能再出現今天這種馬虎事了。
“雖然挺丟臉的，”一想起當時醫生臉上戲謔的表情，青黛小臉還有點熱熱的，但看向薄桀傲雙腿的眸光卻帶上了掩不住的喜悅，“不過能讓你重新走路，倒是一件意外之喜了！”
之前薄桀傲也在醫院做了一個系統的檢查，之前受傷的右腿已經有了明顯好轉的跡象，只要再加上幾個復健療程，至少能恢復到以往的百分之八九十，這個比例已經比他們當初料想的還要高上不少。
就連檢查骨科的醫生都不禁嘖嘖稱嘆，直說這簡直就是個活生生的醫學奇迹！
像薄桀傲之前傷得那麼厲害最後癒合的人不是沒有，但像他癒合得這麼快這麼迅速的卻從來都沒有！
“很難受吧？”青黛看着薄桀傲的腿，雖然他面上不顯，青黛又怎麼會不知道，就光是一般人做復健都難受地不行，更何況像薄桀傲這樣一上來就走路的？
“沒有。”薄桀傲微微搖頭，這話當真不是在騙青黛，當時他滿心就落到她和孩子身上了，自己都沒怎麼注意到。
看進薄桀傲深邃的眸子，裏面清楚地倒映出她的模樣，青黛心裏忽地一軟，微微倒在薄桀傲身上，“讓我靠一會兒，都有些困了。”
“好，睡吧。”薄桀傲點頭，伸手摟住青黛的腰，稍微替她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躺得更舒服。
阿重透過後視鏡瞧着兩人相依的模樣，明明青黛挺着個大肚子，按理說應該感覺有些突兀，可兩個人的表情都帶着相仿的閑適，靠在一起，倒透露出幾分和諧的氛圍來。
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幅度，阿重踩下油門，緩緩地發動汽車，生怕驚擾了後面溫馨的兩人。
公寓。
青黛在卧室里睡着，累了這麼一整天，現下正睡得沉。
薄桀傲小心翼翼地替她蓋上軟被，動作溫柔地不可思議。
後面阿重正默默地站着，半晌才聽見薄桀傲低聲吩咐道，“派人去查一查那個白蓮的背景，小心點，別被對方發現了。”
薄桀傲轄下的暗聽組織隱匿在各國各個地區，三教九流，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暗聽暗線的存在。
白蓮？阿重皺眉，不明白老大的用意在哪兒，就今天他和白蓮的接觸，那個女人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不過既然老大吩咐了，他們自然只需要遵命而行。
阿重退了下去，房間裏就只剩下他們兩人，氛圍安寧而祥和。
看着青黛熟睡的面龐，薄桀傲不由得低嘆了一口氣。
相信這丫頭也早就察覺出不對勁了，青家不過是個中產階級，對她的培養也有限，可青黛的很多舉動禮節都足以和大家子弟相媲美，這不是很奇怪嗎？
而這一點，估計和她早逝的母親溫婉有關。
至於那個白蓮······確實有值得懷疑的地方，想起這裏，薄桀傲不禁微微皺眉。
之前和那個女人接觸，她的態度雖然客氣卻免不了摻上幾分疏離，可在瞧見青黛的時候，竟然一下子變得主動熱情不少！只是些許的變化，薄桀傲卻一一看在眼裏。
“恩，恩——”青黛無意識地呻吟了幾句，瞬間將薄桀傲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來。
說實話，懷孕這事真不是人能幹的！
就說最簡單的睡覺來說，由於肚子的重壓，孕婦只能選擇仰躺位，連個翻身都做不到，時間一長，身子就容易僵硬，腿也會水腫抽筋，有些孕婦甚至會被直接痛醒。
青黛也免不了如此。
不過好在薄桀傲平時睡覺也比較淺，每回她有個什麼動靜都能知道，
為了這事薄桀傲還特地學了按摩手法，時間一長，那動作都麻溜流暢地緊！
側頭看去，青黛依舊閉眼睡着，不過神情不若之前安寧，纖細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薄桀傲輕車熟路地往下面探去，果不其然，青黛的小腿微微抽動着，光是這麼看着都讓薄桀傲心疼。
一雙略帶薄繭的大手輕輕地撫了上去，用掌心貼在痙攣處，稍稍用勁兒，順着一個方向按揉。
掌心漸漸發熱，青黛的呼吸也慢慢平穩下來，頭一歪，睡得更熟了。
很多人能共享熱戀的滋味，卻無法走上婚姻的殿堂，對於青黛和薄桀傲來說，似乎並不存在這個問題。
就像是水到渠成一樣，他們相戀結婚生子，其中不是沒有矛盾，但一個包容一個體貼，很多時候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生命這麼美好，真的值得將時間浪費在爭吵和抱怨上嗎？
瞅着青黛安靜的睡姿，眼神再落到她高高鼓起的肚皮上，薄桀傲心下滾燙！
他很少向青黛提及過他的母親，印象中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可眉眼上卻帶着幾分憂愁。
他猜，她應該是愛極了克勞，所以才會離開自己的祖國和親人，遠赴異域來到這裏，可是克勞的多情與風流卻給了她重重一擊，愛意與青春被逐漸地銷蝕乾淨，最後就那麼死去。
兒時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斑駁，反而是面前這個溫柔而動人的女人逐漸佔據了他所有的視野。
“寶貝，謝謝你。”一手輕放在青黛的肚子上，薄桀傲微微屈身，虔誠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眼神繾綣。
驀地，薄桀傲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彷彿要看出一朵花來。
剛才，剛才那是！
薄桀傲喉頭有些發乾······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清楚地感受到青黛肚子裏傳來的震動感，像是被什麼給踹了一下！
那是他的孩子！
薄桀傲第一次這麼清楚地認知到這個小生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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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宅。
紫檀桌案上，隨意地擺放着幾個青瓷茶杯，正中央一縷輕煙正緩緩冒起，一隻纖細而有力的手握上小火爐上的茶壺柄，手腕用力，微微震搖了幾下。
壺嘴微垂，順着茶杯傾倒上去，略帶濁色的茶水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香，偷偷竊進你的心底，一旦銘記就再也無法遺忘。
“要喝一杯嗎？”男人忽然開口，手上的動作依舊繼續，三次洗茶之後才將茶水斟倒在青瓷杯里，此時茶水的顏色已經變得清淡透徹，香味卻越發濃郁。
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簡直美得像一場無聲電影。
白蓮踏步走近，坐在一旁的藤木椅上，沒有回話，只是自顧自地端起一杯清茶，放在鼻端，似乎是在輕嗅它的香味。
男人也不在意，將茶壺放回到小火爐上，稍微餘溫使茶水的香味經久不散。
“謙叔，你還記得小姨嗎？”白蓮忽然開口。
男人動作一頓，滾燙的茶水沾在手上，帶來鑽心的痛，他卻恍若未覺。
時間對這男人明顯很
是優待，已經年過半百的人，看起來卻不過三四十來歲，唯獨那雙充滿經歷的滄桑眸子才會讓人窺到這一星半點的痕迹！
“怎麼了？”百里謙低聲問道，聲音裏帶着幾分不為人所察覺的喑啞。
“我······我今天，”白蓮微微咬唇，沉吟了半晌才出聲，“看到了一個······”
“算了！”說了半分鐘也沒能把這句話給講清楚，白蓮最後敗興地搖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說不定只是人有相像罷了，何必說出來徒惹謙叔傷懷呢？
“你這小丫頭，長大倒是學會弔人胃口了。”百里謙微微搖頭，只是神色終於還是染上了一分黯淡，修長的身影站起，“有點悶，我出去走一圈。”
看着謙叔遠去的背影，白蓮忽然一陣內疚，明知道這是他心頭不可能癒合的傷口，幹嘛還要往上撒鹽呢？
可是······白蓮眸色不定，今天看到的那個女孩真的好像！尤其是身上那股淡然的氣質，簡直和小姨一模一樣！
默默地回想了半晌，白蓮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一張老照片。
泛黃的紙質上，兩個女人並排站着，一個和白蓮的模樣非常相似，俏麗精緻，相比之下，另一個卻要普通地多，但身上那股獨特的氣質卻讓她整個人提升了不少。
“小姨，你到底去哪了？”看着相片上淡然淺笑的女人，白蓮不由得喃喃出聲。
她就像是一個傳說，從老人的嘴裏，白蓮得知這位素未謀面的小姨是家族裏百年難得一見的醫學天才，甚是被家族器重，卻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最後一走了之。
這些年，小姨的離去已經成了他們家一個無法抹去的陰影，隨着時光的流去不僅沒有變得淺淡，反而越發濃烈，就像是一個禁忌，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卻沒有人敢再提起。
或許對謙叔來說沒，更是如此······
白蓮其實並不清楚謙叔的身份，或者是，整個白家也沒幾個人知道謙叔的身份，但是就在小姨離開后的幾年，這個男人卻忽然出現，力挽狂瀾，幫當時瀕臨危機的白家重振旗鼓！
當時，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一個年輕人有志氣是好事，傲氣卻未免太過了。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在那之後，他數十年如一日地呆在白家，靜靜地一個人。
小時候她還傻傻地問他為什麼呆在這兒，謙叔只是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說他在等一個人，想要這麼一直等下去。
等誰？她繼續問道，像個好奇寶寶一樣。
謙叔笑了，那是她第一次瞧見謙叔的笑容，像是在春日融化的雪水，乾淨地不可思議。可是這麼些年來，謙叔的笑容越來越少，整個人就像一潭死水，等待着慢慢萎去。
要不再試試？
白蓮微微咬唇，眼神中露出幾抹期待與忐忑。
對她來說，謙叔就像是一位慈愛的父輩，為了能找到小姨的蹤跡，她也費了不少功夫，可往往都是石沉大海，曾經有幾次他們以為找到了人，最後卻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次次的期許，一次次的失望，別說是百里謙，就連白蓮自己也着實灰心了，沒有這種經歷的人是無法體會這樣的感覺，像是一次次加熱自己的心卻又一次次被碾碎在地上。
鬼使神差一般，白蓮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青黛的面容，漸漸與照片上的人相重合，也許這一次會不一樣······
沉思了半晌，白蓮最終還是拿起手機，找出與薄桀傲的通話記錄，一狠心，按下了通話鍵。
“嘟嘟——”等待音響起，白蓮卻覺得自己的心跳也是一樣的節奏，
終於，電話被接通，“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