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耳邊

第66章 耳邊

這樣一想,李璟心裏便稍稍舒服了些。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蹲下身來,將跪在自己面前失聲痛哭的齊玉湮扶起來,說道:“玉湮,你是氣糊塗了吧,為何要說這些胡話?暄兒,你就當他是一個夢吧,就當我們還沒有孩子,過些日子再生個。”

齊玉湮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搖了搖頭,說道:“皇上,我生暄兒之時有多兇險,你都看見了,我怎麼可能當沒有他呢?皇上,我求求你,我不要其他的孩子,我只要暄兒!”說罷,她又是泣不成聲了。

李璟看見她這般模樣,不禁也紅了眼眶。他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沒用,居然連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反而讓自己心愛的人如此傷心。

自責內疚難過交織在一起,在他心中四散蔓延開來。

見李璟一臉低垂着腦袋,一臉的愧疚,齊玉湮的心已經冷成了冰。

看來,今日是要不回暄兒了。

眼淚再一次傾泄而出。

可是,自己又能怎麼辦呢?連皇帝也不能違抗蕭太后的旨意,自己更沒有這個能力了。若是惹惱的蕭太后,不僅自己會被治罪,說不定還會連累父母家人。

為何,自己竟然會如此命苦?

半晌,她才收住淚水,一臉心死地看着李璟,面色蒼白,緩緩說道:“原來,就算是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璟猛地抬起頭,兩人視線一下便撞到了一起。

他讀懂了她的眼神,知道她對自己失望到了極點,心裏一黯:“玉湮……”卻不知道該如何與她說。

兩人就這般默默相對,眼中皆是淚水。

既然暄兒被鄭妁奪走已成定局,自己再哭再鬧也是沒有用了。可鄭妁畢竟不是暄兒的親生母親,她心裏又恨着自己,她能對暄兒好嗎?

想到這裏,齊玉湮忍着心中難受,將臉上的眼淚擦乾,然後站起身來,徑直走到鄭妁面前,撲咚一聲跪下,抬起臉來,對着鄭妁說道:“皇後娘娘,既然太后與皇上要將暄兒交給你,臣妾也無力阻止,只得認命。只是,只是暄兒是臣妾的命,臣妾求你一定要善待於他。如果皇後娘娘有一日不喜歡他了,請將他送還到臣妾身邊,臣妾定會對皇後娘娘感激涕零。”說完她便伏身磕了三個頭。

李璟站起身來,聽到齊玉湮的額頭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覺得像是敲自己心上一般,生疼。他心裏萬般難受,卻無話可說。

鄭妁抬了抬眼,看見李璟一臉的陰沉,心尖一顫,趕緊低下頭來,對着齊玉湮說道:“齊貴妃放心,暄兒從今日起便是本宮的親生兒子,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他。”

“多謝皇後娘娘。”齊玉湮仰起的臉上,浮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臣妾這便回去收拾一下,再叫人將暄兒常用的物品給皇後娘娘送來。”

“行。”鄭妁微笑點頭,“若還差什麼,你也給本宮列個單子,本宮派人去準備。”

見此情形,蕭太后也滿意地點了點頭,“玉湮,你能如此識大體,哀家很是欣慰。”

“謝太后誇讚。”齊玉湮笑了笑,說道,“臣妾這便告退了。”

“你去吧!”蕭太後點了點頭。

齊玉湮站起身來,也不看站在身後的李璟一眼,便向殿外走去。

見她不理自己,李璟知道她對自己失望至極,心裏又是一番難受。

齊玉湮剛走了兩步,便覺得腳步有些虛浮,抬眼一看,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轉,緊接着便兩眼一黑,身體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玉湮!”失去意識之前,好聽到李璟驚慌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李璟見齊玉湮起身後,沒走兩步身體便晃了起,人也往地上倒去。他心裏一緊,想也沒想,便衝上前去,在她倒地之前,將她摟在了懷裏。

“玉湮,你沒事吧?”他急忙看向自己懷中的齊玉湮,只見她雙目緊閉,人顯然已經暈了過去。

他心一慌,大叫道:“玉湮,你怎麼了?你醒醒呀!”

蕭太后見齊玉湮暈倒,李璟情緒很是激動,怕齊玉湮有什麼不好,忙吩咐人道:“快叫太醫來坤陽宮!”

“是!”有宮人趕緊應道,然後便向外跑去。

“等一下!”李璟叫道。

“皇上還是什麼吩咐?”宮人轉過身來。

李璟道:“叫太醫直接去乾陽宮!”

鄭妁見齊玉湮面色蒼白,躺在那邊一絲反應也沒有,心中也有些害怕。若是齊玉湮出了什麼事,李璟不知道會發什麼瘋。

鄭妁對着侍女吩咐道:“快,去將齊貴妃扶到榻上去。”

“是!”候在殿外的兩個宮女便跑進殿來,對着李璟說道:“皇上,將貴妃娘娘將給奴婢等吧。”

“不用,朕自己來。”說著李璟一把將齊玉湮打橫抱了起來。

低下頭,看着她那蒼白憔悴的臉,他心裏一陣心疼,“玉湮,我抱你回乾陽宮去。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說完,他也不理蕭太后與鄭妁,抱着齊玉湮,徑直往外跑去。

剛跑到門邊,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猛地轉過身來,對着鄭妁說道:“鄭妁,既然母後作主,讓你將暄兒接到自己身邊撫養,朕亦無話可說!但朕也要將醜話說到前頭,如果暄兒在你手上有任何閃失,朕定然不會饒過你!暄兒若有不測,不僅你的皇后之位不保,朕還要你鄭家滿門陪葬!”

鄭妁一聽,面色一下變得蒼白。

要知道,嬰孩極易夭折。蕭太后當年除了李璟,還生了一子一女,兒子不滿半歲就夭折,女兒兩歲時夭折,只有李璟一人能夠長大成人。

這李暄是個才滿月的小嬰兒,誰人能保證他能無病無災地平安長大?

若李暄真有三長兩短,依李璟對自己的厭惡,加上他對齊玉湮的寵愛,是極有可能的不問青紅皂白拿自己和鄭家開刀。

想到這裏,鄭妁背脊一陣發涼。她陡然覺得,自己搶李暄,有可能是搶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回來。

看來,若要自己和鄭氏一門平安無事,只能求神靈保佑李暄無病無災,平安長大。

齊玉湮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乾陽宮裏。

她抬眼,看見李璟正陪在她的身邊,可暄兒,卻沒有跟着兩人一起回來。

她轉過臉,看着身邊空空的床榻,又想起坐月子的時候,也是在這張床上,李璟也這般坐在自己身邊,暄兒在床榻的里側躺着,兩人依偎在一起,獃獃地盯着暄兒看,不時傻笑着……

一想到這裏,她的眼淚便又奪眶而出。

李璟看見齊玉湮醒了,心裏才剛剛鬆了一口氣,卻見她馬上又哭得稀里嘩啦的,心又是一緊。

他知道,暄兒的事,在她心中已形成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一時之間,怕是難以癒合了。

“玉湮。”他心裏一黯,拉過她的手,“別再傷心了。你剛剛便因為傷心過度暈倒,再哭下去,對身體不好的。”

她還是嗚嗚地哭着,並未應他。

他心裏又是一陣難受。

“玉湮,對不起,我沒用。”他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裏,低低道,“我沒有能夠為你將暄兒帶回來。”

聽到他的話,她抬起頭來,看着他,滿眼是淚。

她心裏確實也怪他,恨他,怨他。他是皇帝,竟然也不能保住她的暄兒。

突然她咬了咬牙,猛然抽手,想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中抽出。

他卻不讓,使勁將她的手抓住。

“你放手!”她哭着叫道。

“我不放!”他應道。

“你放開我!我恨你!”她大哭着叫道。

“玉湮,我知道你恨我。”他的眼睛也紅了,“我知道是我沒用,你要打我,你要罵我,我都認了,但我絕不放開你的!”

她一怔,定定地望着他,眼中是心酸和難過。

他哽咽道:“玉湮,你要恨便恨吧,但你要記住,我一直都是愛你的。”

聞言,她呆了呆,眼淚再一次溢了出來。突然,她哇的一下哭出聲來,用另一隻手在他胸前使勁的捶着:“我恨你!你還我暄兒!你將暄兒還給我!”

“玉湮!”他任由她打着自己,“我也想要暄兒回來啊!但今日母後用禮法和孝道壓着我,我也是沒法子。你別急,我們另尋時機將暄兒要回來的。”

齊玉湮依然號啕哭着,拳頭像雨點般落在他的胸前。

“玉湮,你別再哭了,小心自己的身子。”他任她在他身上發泄着,溫言勸道,“暄兒在鄭妁那邊,應該不會有事的。我臨走之前,對她說過,暄兒若有任何閃失,我讓鄭氏一門為他賠命!”

聞言,她呆了呆,似乎也打累了,打在他胸前的拳頭慢慢停了下來。只是,眼淚卻停不下來。

半晌,她才抬起頭,看着他。只見他的雙目赤紅,面色憔悴。

她心裏一疼,她知道,他心裏也是難受的。

“哇!”她突然發出一聲哭泣之聲,猛地撲進他的懷裏,“皇上,我要暄兒!你把我的暄兒還給我!”

“玉湮,我保證,暄兒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兒子。我一定會想辦法,將暄兒還給你的。”

她只顧着哭泣,並沒有應他。

他緊緊摟着她,嘆氣道:“玉湮,怪只怪老天作弄人,讓我們晚相遇了三年。若是在我與鄭妁大婚之前便遇到你,我絕不會娶鄭妁。我若是早娶了你,也就不可能有今日之事了。”

聽他如此說,她怔了怔,然後搖頭道:“怎麼可能?如果早遇到三年,臣妾還未及笄,不能嫁人。”

他一怔,然後在她額上輕輕一吻,說道:“那我應該晚三年大婚。”

“晚三年大婚,那又怎麼樣?太后還是會讓你娶鄭妁的。”她幽幽道。

“鄭妁嫁給我的時候已經十五,等三年她已經十八了。鄭家怎麼可能讓她在家裏留這麼久?定是一早便許配人家了。”他道。

她盯了他半晌,這才說道:“那又怎麼樣?”

“自然是只娶你一人。”說著他低下頭,定定地看着她,“那時,你便是我的皇后,宮裏也只有我們夫妻二人,沒有人能搶走我們的孩子。”

聽到他這麼說,她怔了怔。

前世的時候,鄭妁鬱郁而亡,他也沒有冊立她為皇后。可如今,他居然對自己說,沒有鄭妁,他便會立自己后。

這一世鄭妁沒有死,但如果鄭妁被廢了,他也會立自己為後嗎?就算他不立自己為後,只要他像前世一般,不再立別人為後,那麼在這宮中,自己這貴妃仍然是最尊貴的,不會有人敢來搶自己的兒子。

這樣的話,暄兒便自然回到自己的身邊了。想到這裏,她的心突然猛烈地跳了起來。

雖然她前些日子便決心要做些事,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但她針對的對象,原本只有潘莠君與梁紫雲兩人。

既然鄭皇后要跟自己搶暄兒,那自己不如也想個法子,將她從皇后的寶座上拉下來。

蕭太后不是說過,鄭妁無錯不能廢嗎?那自己便幫着她,讓她犯點錯吧!

想到這裏,她的眸色越發的深沉。可如果鄭妁要是知道自己被算計了,會不會對暄兒不利?

她抬起頭,對着李璟問道:“皇上,暄兒在皇後娘娘那裏真的會平安無事嗎?皇后一向不喜歡臣妾,她會不會遷怒於暄兒?”

李璟搖了搖頭,說道:“她應該不會吧?她搶暄兒,說到底,也是想將暄兒做個依靠。如果暄兒有事,她的如意算盤不就落空了?”頓了頓,他又說道,“況且,我將鄭氏一門的性命與暄兒連在了一起,她也不敢對暄兒下手的。”

“那便好。”齊玉湮微微鬆了一口氣,“鄭家不僅是皇後娘娘的娘家,也是她的後盾,她必會投鼠忌器。”

李璟點了點頭,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着齊玉湮說道:“玉湮,你這麼辛苦產下暄兒,除了嘉獎你,我想着,也給你父親晉陞品級。”

聽李璟這麼說,齊玉湮怔了一下。

前世暄兒出世后,他便將她父親從正三品榮威大將軍晉陞為正二品鎮國大將軍,兩年後又將他晉陞為從一品鎮遠大將軍,直到父親戰敗身亡。

她記得自己臨死之前,聽潘莠君說過,父親戰敗的一個原因便是無軍功而晉陞,手下的軍人看不起他,無法服眾。

這一世,她自然不能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於是,她搖了搖頭,說道:“皇上,臣妾父親並無軍功,只因為臣妾育子,便為父親升級,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李璟不以為然,“你產下我唯一的皇子,便是對皇室有大功。我給你父親加官晉級也是平常之事,想必朝堂上也不會有人反對的。”

“別人嘴裏不反對,不見得心裏便會服。”齊玉湮緩緩說道,“況且臣妾父親是武職,升遷應以軍功論才是。不然,何以服眾?若是有一天上了戰場,手下的人看不起主帥,這怎麼能打勝仗?”

“玉湮難道不想自己娘家勢力大些,可為你的後盾?”李璟訝然。

齊玉湮嘆了一口氣,說道:“臣妾自然是想父兄能夠加官晉級,但臣妾希望他們憑自己的能力所得,而不是依靠臣妾的裙帶關係。”

“玉湮。”聞言,李璟有些動容,“你有如此見解,真的與一般女子很是不同。”

“那給臣妾父親晉級之事,皇上便不再提了吧。”她淡淡說道。

“我便依你所言。”他握着她的手,“反正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就算沒有強勢的娘家,那也是無妨,我便是你的後盾。”

她低頭笑了笑,未說話。

“不過,我恐怕很快要給潘莠君晉位份。”他突然說道。

“為何?”她一怔。

“你知道,東泠一帶發了大水,當地官員救災不力,弄得百姓很有怨聲載道。安平節度使韓璀趁勢作亂謀反。今日一早,我與文太尉、兵部眾人等在一起商議過了,準備派忠武大將軍鄧峻挂帥前去討伐。潘莠君之兄潘歧要隨鄧峻前往東泠平叛。”

說到這裏,李璟捏了捏齊玉湮的手:“玉湮,我真的只是為了安潘家的心,才晉潘莠君的位份。我此時先跟你說一聲,免得你胡思亂想。”

聽了李璟的話,齊玉湮瞬間便陷入了沉思。

前世韓璀作亂一事,齊玉湮隱隱也記得。

她記得鄧峻到了東泠便用奇招,設計讓韓璀落入圈套后,全力攻打韓璀,最後韓軍大敗而逃。

同一時間,朝庭懲治了救災不利的官員,並且治水見效,水患退了。朝庭又從各地調遣錢糧前去救濟災民,很快將東泠一帶的百姓安撫下來。老百姓見跟着韓璀,也沒過上好日子,倒是朝庭幫大家度過難關,便也不再幫着韓璀作亂。

韓璀大敗之後,勢力大減,又未能招到新兵補充,無力作戰,最終被鄧峻用重兵圍困在神牛山。潘歧等人受韓璀所遣,進山圍剿,沒想到被他找到韓璀的藏身之處,一番惡鬥之後,他親手斬下韓璀的頭顱,從而立了大軍功。

當時,李璟為表彰潘家,不僅將潘歧晉陞為昭武將軍,又將潘莠君冊立為四妃之一德妃。

潘歧立功這件事,齊玉湮也聽父親齊致輝提過。他說,潘歧立大功全靠運氣。這一仗能打敗韓璀,主要在鄧峻出了奇兵制勝。她還記得,父親當時對鄧峻加大讚賞,說他是難得軍事奇才。

既然前世潘歧跟着鄧峻出征便能立大功,如果換得自己兄長齊恕前往,是不是立大功的也可能是他?

想到這裏,齊玉湮抬起頭,對着李璟說道:“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璟趕緊說道:“玉湮有話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自然會答應你。”

暄兒便未能要回來,李璟現在也不敢說自己事事能做到了。

“臣妾之兄長齊恕,從小便跟在父親在軍中做事,也曾經歷了幾次戰事,也算有些經驗。此次出征既然有鄧大將軍坐鎮指揮,如果只是做先鋒什麼的,臣妾兄長也做得。”齊玉湮抬頭說道。

聽齊玉湮這麼一說,李璟一愣。要派潘歧隨鄧歧出戰,也是潘豹向自己提出的。他心裏自然知道潘豹這老狐狸打得什麼主意。

鄧峻的軍事才能在朝中有目共睹,韓璀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此時將潘歧派給鄧峻,說白了就是去混個軍功。只是李璟按照慣例,大戰之前,要給出征將領在宮裏的宮眷晉位份,以安軍心。但李璟不知道齊玉湮知道要給潘莠君晉位份之後,她會有什麼反映,便提前將此事告知她。

沒想到,對於給潘莠君晉位份一事,齊玉湮根本提也沒提,反而提出讓他哥哥齊恕去做先鋒。這倒是他沒有想到,也不知她是生氣了?還是不在乎自己了?

見李璟沉默不語,齊玉湮以為他不願意,便笑了笑,說道:“臣妾是不是不該提這要求?”她低下頭,笑道,“臣妾知道,朝中之事,是不該輪到臣妾來多言的,皇上便當臣妾沒說吧。”

“玉湮,我沒有這般想。”聞言,李璟趕緊說道,“只是潘歧隨鄧峻出征,潘豹已經跟我提過了。如果潘歧去不了,我怕他會多心。”

“難道隨鄧大將軍出征的,只有潘歧一個嗎?”齊玉湮說道。

聞言,李璟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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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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