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宓靜白着一張臉,「那是……那是我要他帶我去見識的。」

「你還敢說!」左克儉站起身,「那小子以為他做的事天衣無縫嗎?你還需要我多說幾件事情好打醒你嗎?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貼着你、順着你?說話風趣又溫柔,那是他在引誘你上鉤。」

「那你呢?你又好到哪裏去?柏特說,你就是娶了嫂嫂才坐上閻霨組,所以你把每個人的所作所為都反射成有目的,那是你自己的心態有問題。」

左克儉揚起手,一巴掌落在宓靜的臉上。

娥皇嚇一跳,連忙起身,貼近宓靜,「你還好吧?我看看。」

「不要你管!」宓靜撥開娥皇的手,「今天我就把話說清楚,我哥娶你,純粹是為了拿下閻霨組,把我帶到美國,也是為了博得佳話,降低其他人的戒心,證明他有情有義。如果你做每件事情都如此自私,以自己為出發點,那麼為什麼我不能去尋找我的幸福?」

「如果你不是我對外承認的妹妹,你以為那傢伙會理你?」左克儉繃緊臉部線條。

「那從今天開始,你可以不用當我是你妹妹。」宓靜轉身往外沖。

「宓靜,你不要走!」娥皇想追上去,卻覺得心臟異常顫動,腳步踉蹌。

「不要追她,她要走就讓她走,等她知道現實的殘酷,就會自己回來。」

「你娶我的原因,就像宓靜說的嗎?」她的耳朵已經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或許她說得太小聲。

「娥皇!」

她聽見他呼喊她的名字,聲音中隱含着惶恐。

應該感到安慰,至少她的存在能讓他有一絲人性反應。

這一年,她十六歲,結婚三年,人生應該還很長,她還想再陪他久一點啊!

【第二章】

娥皇低頭看着被自己捏得皺巴巴的機票,上面的目的地寫着台灣,真的要踏上那塊土地,對她來說五味雜陳,她也說不清是什麼,近鄉情怯就是這樣嗎?

「小姐,可以把機票給我嗎?」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員笑容可掬的說。

娥皇恍然大悟,發現排隊隊伍不停的往前移動,不知不覺便輪到她,而她居然站在櫃枱前發獃,漲紅了臉,連忙將機票遞給地勤人員。

「你希望座位靠近走道還是靠近窗戶?」

「都可以。」

「那……」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地勤人員露出充滿歉意的微笑,拿起話筒。

「喂……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地勤人員馬上看向娥皇。

「左小姐,很抱歉,因為機票訂購作業系統失誤,所以我查了你原先的登記號,顯示無此筆資料,為了彌補這個失誤,我會幫你升等商務艙。」

「你的意思是這班飛機沒有位子,所以要補給我下一班飛機的商務艙嗎?」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決定回台灣,如果再給她時間猶豫,成行的機率就變小了。

「不是,是這班飛機的經濟艙全滿,所以幫你升等商務艙,你依舊是搭乘原班飛機。」

「好的,那麻煩你了。」娥皇嘴角上揚。她的運氣真好,原以為要縮擠在狹小的座位,一路回到台灣,沒想到竟然可以升級到寬大的商務艙。

現在回想起來,這幾年她的運氣一直還不錯,想要在馬賽租房子,馬上就發現有出租小屋,不只地理位置絕佳,連收費都低廉到讓人不敢置信,接踵而來的工作也都是一時之選,卻好到說出去會被亂石砸死,如果持續這樣的好運,她對於自己回台灣更具信心。

上了飛機,在空服員殷勤的介紹下,她慢慢的啜飲一杯葡萄酒,帶點微甜果香勾出丹寧的飽滿,喝完之後,頭開始發暈,連小臉都泛起薄紅。

傻笑之際,她向空服員要了條毛毯,睡得十分安穩。

夢中,有一雙溫暖的眸子不停的望着她,帶來一股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娥皇背着行李,差點在街頭尖叫。

她知道台灣位處亞熱帶,但就小時候的記憶,似乎沒有這麼炎熱,才在太陽底下待了二十分鐘,就飆出一身汗水。

或許她在飛機上作的那個夢,就是壞預兆,她找不到別墅,很多路都變更名稱,加上當時她出門的機會根本掛零,時過境遷,記憶十分破碎,更別提還有一些新的建築物。

好像是這一帶,但又不確定,娥皇拿出地圖,這是在火車站跟旅遊服務站索取的,根據老伯的說法,當年的別墅區是這裏,但是眼前新穎的屋舍聳立,哪有什麼獨棟別墅?難道是重新拆建?

不可能,沒有主人的屋子,拆建有什麼意義?除非轉手賣人。

但是屋子的產權登記的是她的名字,她沒有賣啊!或者她該聽從老伯的建議,去地政事務所詢問。

啊!有人。

娥皇衝上前想詢問,越靠近越覺得那佝僂的身影好熟悉。

「對不起,我想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一區別墅的名字叫影……」

是譚伯!老天!她屏住氣息。

譚管家透過老花眼鏡,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明建介紹來的女傭嗎?這麼年輕,能做什麼事?我都交代他要找經驗豐富的人,怎麼還找這種小女娃?」

嗄?娥皇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摸着小臉。她有改變這麼大嗎?她知道小時候的自己十分瘦弱,體型比同齡孩子還要嬌小,而這幾年東奔西跑,她的氣色變得紅潤,臉頰豐腴,骨架也抽長很多,但是眼神沒有變啊!

「怎麼發起呆啦?你會不會煮飯?」

問她?娥皇連忙點頭,「會,西洋菜色比較拿手。」

譚管家面露狐疑,「你今晚試試,如果味道好,才可以留下來。」

「好。譚伯,請問一下,影蝶別墅區在哪裏?」反正她也要工作才能餬口,女傭跟服務生是同性質。

「不就是這裏嗎?怎麼現在的年輕娃兒都這麼胡塗?」譚管家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屋子。

這……娥皇瞠目結舌。黑色的鏤花鐵門,長長不見底的樹叢小徑……

「可是影蝶別墅區的大門口不是有座大理石,上面雕着影蝶兩個字?這裏沒有啊!而且那座大門明明是青銅鑄造……」

「明建告訴你的?明建真是越來越不可靠,你說的那是大門口,我們傭人或者食物、貨物的進出,都從這個側門,你千萬要記熟,以後別跑錯門。」

嗄?現在都二十一世紀,還有這麼嚴格的傭僕階級?娥皇知道譚伯的個性比較循禮,但不用古板到這種程度吧!

譚管家一路叨絮,身後始終沒人應答,轉身要教訓她,才發現她還愣在門口。

「你還在那兒發什麼呆?快跟上來。」

唉!難怪報章媒體形容這世代的年輕人是草莓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對不起。」娥皇連忙追上去。

「動作慢吞吞的,真是要不得,要儘快改善。這宅子大,傭僕精簡,所以每個人都要身兼幾份工作,你將來除了負責廚房工作和伙食,還有清潔工作也要幫忙……你有在聽嗎?我交代事情的時候,你要回應啊!看要回答是或好都可以。」

「好。」

「怎麼教一樣做一樣?你的眼睛放亮點。算了!做事勤快就好,反應快慢這種事也不是教就會。你有幾年的工作經驗?以前是在哪裏做事?」

譚管家爽朗的嗓音不歇,回蕩在樹叢間。

工作一個禮拜,娥皇發現別墅的擺設都沒有改變,尤其是她以前的房間,在打掃時,更衣室、起居室和書房,範圍驚人,也因為這優渥的環境,讓她剛開始租屋獨居時,費了好長的時間才漸漸習慣鴿籠般的住處。

呼!好累,如果未來都要這樣打掃,那她的房間還是小一點比較好。

期間,靠着瑣碎的記憶,她找到偷藏在床墊下的照片,泛黃的紙張讓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當時她坐在輪椅上,而他臭着一張臉,說什麼也不肯面對照相機。

好懷念!她抬頭看着隨風搖曳的龍眼花,淺淺的黃色就跟照片一樣。坐在這裏可以看見她以前的房間,綴滿蕾絲的窗帘隨着風輕輕搖晃。

這樣的景色每年上映,但人事已非。

愛原來是一種酒,飲了就化作思念,而在陌生的城市裏,我夜夜舉杯,遙向著十六歲的那一年。

這是席慕容的詩,伴隨着她在異鄉的白天、黑夜,只是沒有料到回來台灣,這熟悉的城市卻驅趕不走相同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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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火燒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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