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回逆轉
四十板子打完,許紫陽的臀部和大腿處倒沒有流出太多的鮮血,不明內情的人看了還以為高三保和掌刑太監放水,沒有重打許紫陽,可是懂行的人一看卻是門兒清,許紫陽這內傷絕對輕不了,就算是由御醫診治,只怕也得落下暗疾。許紫陽受了這四十大板,基本上就是廢人一個了。
一板子下去,許紫陽便“嗷”的慘叫起來,高三保眉頭一皺,沉聲斥道:“糊塗東西!”立刻有小太監上前在許紫陽口中塞了一團東西,他再想叫可就叫不出聲了,只能拚命搖頭流淚。
臨陽公氣苦至極,他的兒子比他要慘的多,被拖到外面院子裏的許紫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掌刑太監死死綁在刑凳之上,監刑之人是高三保,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腳下,兩腳腳尖微微內扣成內八字形,掌刑太掌飛快掃了一眼,便知道這四十板子應該怎麼打了。
從一品臨陽王降為三等臨陽公,連降三級!臨陽王死的心都有了,這可是祖上傳下來的王爵,在他手裏丟了,他可怎麼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臨陽王見方才的稟筆太監寧死也不肯擬貶謫定北侯的旨意,而到了自己這裏,這聖旨寫的無比迅速,他心中氣苦至極,卻是有苦難言,只能灰頭土臉的跪下接旨。此時他最恨的並不是皇甫父女,而是那個將他往死里坑的寶貝兒子。
臨時調過來的稟筆太監響亮的答應一聲,刷刷刷寫就聖旨,送到昭明帝面前請他御覽用印。
昭明帝看罷證詞勃然大怒,指着臨陽王父子怒喝道:“你二人好大狗膽,竟敢在朕面前誣告定北侯和平戎郡主,來人,擬旨,削去臨陽王王爵,降為三等臨陽公,罰俸三年,罷去許紫陽世子之位,重打四十大板,立刻行刑!”
高三保應了一聲,立刻出宮打馬直奔南城城門,莫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高三保便帶着十幾個南城官兵的證詞並在城門外官道旁擺茶水攤的掌柜和小夥計的證詞。
“嗯,高三保,你立刻出宮查問。”昭明帝最信任的就是高三保,用的最順手的也是高三保,這差事自然便落到他的頭上。
許紫陽臉色刷的變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皇甫永寧竟然知道他在南城門被打之事,原本在官道上沒有證人,他怎麼誣陷皇甫永寧都行,可是在南城門口,那些守城兵可都是人證。此時許紫陽只盼着進宮之前他偷偷派出的家丁已經將那些守城官兵擺平了。
皇甫永寧應聲稱是,緩緩的講道:“臣在進城之後,聽路邊百姓說起他們在南城門打了個世子,從時間路程上判斷,臣認為那個不知因何故被一群百姓圍攻的人應該就是許世子。皇上若想得知詳情,命人一查便知臣之言是否屬實。”
“哦,細細說來。”昭明帝微挑淡眉,不辯喜怒的說道。
皇甫永寧連看都不看許紫陽,只向昭明帝說道:“皇上,臣只請許世子吃馬糞,並沒有動他一根手指頭,至於許世子這身傷如何而來,臣倒是略知一二。”
“你胡說,分明是你打傷我的,到了皇上面前你還敢抵賴!”許紫陽氣急敗壞的大叫。
跪在一旁的許紫陽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着實羞惱的不行,他可沒臉告訴他爹自己被人塞了馬糞之事,不想這該死的醜八怪竟然全都說了。
昭明帝聽了皇甫永寧的話,立時心情大好,呵呵笑着說道:“永寧說的好,就該這般毫不隱藏的如實道來!”
皇甫敬德被自家女兒堵的無話可說,只能狠狠瞪了皇甫永寧一眼,心中暗道:“真是個實心眼兒的傻丫頭!”
皇甫永寧有些不解的問道:“爹,皇上不是讓如實奏來么,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永寧,皇上面前不可講此粗俗之言。”皇甫敬德低聲斥道。
聽到皇甫永寧“請”許紫陽吃馬糞,昭明帝與臨陽王都被噁心的不行,齊景煥則微微皺眉,用無奈又寵溺的眼神望向皇甫永寧,而皇甫敬德則是緊緊皺眉,吃馬糞這個細節皇甫永寧方才可不曾對他講過。
皇甫永寧很是磊落,她坦蕩的說道:“回皇上,臣今日上午在南城外距離城門莫約十里處的官道上遇到臨陽王世子,當時臨陽王世子率領家丁追着臣的愛馬奔雷而來,其家丁拿出五十兩銀子強買奔雷,奔雷是太妃娘娘贈與臣的寶馬,莫說是五十兩銀子,便是五十萬兩銀子臣也不賣。許世子見臣不肯賣馬,便命人強搶,還對臣污言相向,臣氣不過便請許世子吃了些新鮮的馬糞,然後將五十兩銀子擲還給砸銀子的家丁,打了圍上前搶馬的家丁,然後便縱馬疾行從南城進京直接回家了。”
“平戎,聽說你今兒出城了?還與臨陽王世子發生一些不快之事?如實奏來。”昭明帝看着帶着面具的皇甫永寧,用平緩的語調問了起來。
有近半個時辰的緩衝,再加上齊景煥的東扯西拉,昭明帝的情緒緩和多了,那怕真的是皇甫永寧打了許紫陽,昭明帝也不會再下那麼糊塗的旨意了。
昭明帝急詔皇甫父女,皇甫敬德與皇甫永寧立刻飛馬趕來,莫約小半個時辰之後,皇甫父女便已經來到了百香暖塢。
許紫陽又拚命點頭,臨陽王這才直起身子,大聲說道:“孽障,給本王好好反省思過!”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許紫陽立刻拚命點頭,臨陽王則低低吩咐道:“回頭見了平戎郡主,你務必咬死她打了你。”
“你坑死你老子算了!你老實說,那平戎郡主真的是一個人,再沒有其他的人證?”臨陽王貼着他兒子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問道。
臨陽王不是傻子,他一聽兒子的話便知道皇甫永寧打人之事怕是不實,不過皇甫永寧沒將臨陽王府放在眼中,讓他兒子受了委屈一定是真的。
許紫陽一怔,繼而咬牙低低道:“爹,兒子就是被那醜八怪欺負了。”
“陽兒,父王問你,平戎郡主打你之事是真的么?”臨陽王用極低的聲音在許紫陽耳旁問道。
“父王……”許紫陽委屈的叫了一聲,他跪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為啥被罰跪。
臨陽王立刻快步走出去,在耳房取了自己的貂皮斗篷,疾步走到院中,披在他兒子的身上,許紫陽一看他爹過來便想站起來,卻被他爹死死壓住肩頭,低聲道:“不許起來,老實跪着。”
原本覺得有十拿九穩打握挑唆昭明帝從重處置皇甫父女的臨陽王此時有些心虛了,他心念急轉,立刻跪下求道:“求皇上開恩,容臣給那孽障披件斗篷,他自小身子弱,今天又特別的冷……”看着臨陽王那可憐巴巴的乞求眼神,昭明帝沉沉嗯了一聲,算是默許了。
“煥兒說的有道理,不過……來人,宣定北侯和平戎郡主速速入宮見駕。”回想一番往事的昭明帝微微點頭,也覺得只聽臨陽王父子一面之辭有些偏頗了,還是應該將皇甫父女召進宮問一問才行。
因為有生死狀,而且皇甫永寧事先再三聲明自己的功夫太硬,不論怎麼收手都不可能不讓對方受傷,所以她才沒有受到任何責罰。而那十二名世家子弟也頭一次知道什麼叫技不如人,非但不許家人找皇甫永寧的麻煩,還想盡法子企圖拜皇甫永寧為師。若非皇甫永寧女兒家的身份暴露,只怕她這會兒已經收徒無數了。
一挑十二的戰鬥,皇甫永寧只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昭明帝一盞茶尚未吃完,校場便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而皇甫永寧仍是如槍一般筆挺的站着,那十二個人個個神情痛不欲生,昭明帝急忙命太醫上前診治,結果十二人中受傷最輕的是雙臂脫臼,最重的一個腿骨骨折大口吐血,若非皇甫永寧手下留情,這人再不能活着看到頭頂的太陽。
那些世家子弟個個傲的不行,自然受不了這般被輕視,個個嗷嗷叫的立了生死狀,皇甫永寧懶的一個一個的交手費功夫,便讓十二個向她挑戰的世家子弟一起動手。那些世家子弟人人自視極高,並不肯一擁而上。卻被皇甫永寧一句話“十二個人算什麼,再來二十個也不夠我打的”刺激的一窩蜂沖了上去。
昭明帝被問的一愣,不由想起皇甫永寧剛剛回京時的情形,那時皇甫永寧還沒有恢復女兒家的身份,她因為年紀小而倍受朝中老臣和一些自詡身手不俗的世家子弟的質疑和挑戰。皇甫永寧豈有不應戰之理,只不過在應戰之前,她提出一個要求,那便是拳腳無眼,她的拳頭又重,倘若打死打殘,她一概不負責任。
齊景煥一直沒有說話,耐心的等臨陽王講完,他才輕輕搖了搖頭,向昭明帝說道:“皇伯父,侄兒先不說別的,但只說阿寧有何等神力,您是親眼見過的,您相信若是阿寧動手打人,許世子還能全須全尾的隨臨陽王進宮向您哭訴?”
臨陽王趕緊應了一聲,忙又說了起來,只是這一回講述,他心中的底氣可就沒有剛才那麼足了。他養的兒子他自己心裏清楚,只怕許紫陽對他說的那一番話中夾雜了不少的水分。
“哼,起來吧,繼續與樂親王分說。”昭明帝對與自己“意趣相投”的舊友,還是會給他留些情面的。
回到房中,臨陽王也不敢坐了,來到昭明帝面前跪下,連連磕頭道:“皇上,臣教子無方,臣有罪。”
“父王……”許紫陽疑惑的叫了一聲,臨陽又急又氣,嚯的站起來大步走到兒子面前,一把扯住他的領子,將他拖到門口一腳踹出去,喝罵道:“老老實實的跪着,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許起來。”臨陽王一邊喝罵一邊拚命給他兒子使眼色,許紫陽好歹算是看懂了,這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還真是知子莫若父,臨陽王很快猜到他的兒子又做了什麼蠢事,便立刻低聲罵道:“孽障,還不快滾出去跪着……”
看到許紫陽驚愕的張大嘴傻獃獃的站着一動不動,昭明帝心中越發生氣,若是許紫陽沒有被打的鼻青臉腫,他的相貌也還是挺有的一看的,可是他現在滿臉青腫實在是不中看,而昭明帝又是頭一號看臉的,因此在最初的震驚與可憐之後,昭明帝看許紫陽便很有些不順眼了,許紫陽又不知死活的用那般不尊重的眼神看齊景煥,昭明帝自然看他越發討厭。
臨陽王父子驚呆了,臨陽王驚愕的看向自己的兒子,而許紫陽則是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個兒啥都沒幹怎麼就要滾出去罰跪?
有人用眼神猥褻寶貝侄子,昭明帝豈能容忍,他重重一巴掌拍在御書案上,怒喝道:“許紫陽,給朕滾出去跪着……”
昭明帝端坐在寶座之上,他只消垂眸掃視,便能將下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許紫陽還沉浸在對美色的垂涎之中,哪能及時收回色眯眯的眼神,因此便被昭明帝看了個正着。
雖然齊景煥容貌極佳,可是還真沒有人敢用色眯眯的眼神看他,臨陽王世子許紫陽的眼神中透着對美色的貪婪,這讓很敏感的齊景煥立時感覺非常不舒服。齊景煥皺起眉頭,將懷中的手爐放在身帝的御書案之上,發出不算輕的“砰”的一聲,將昭明帝有些放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