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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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兆東不緊嘴巴惡劣,行為更惡劣,否則不會再對她一陣冷嘲熱諷之後,自己跑去睡大床。紀念再厚臉皮,也不會跟他去擠大床。於是一個人灰溜溜的在沙發上窩了一宿。
第二天天一亮,蔣兆東已經不在了,她還是保持着原姿勢,側躺在沙發上。
紀念坐起來,揉了揉頭髮,去洗漱。
又給紀翊回了個電話,紀翊問她:“昨晚上沒發生什麼事吧?”
紀念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一邊回答說:“我睡沙發,好像落枕了。”
紀翊似乎鬆了口氣,沉默幾秒說:“今天去做個按摩吧。”
紀念搖搖頭:“那倒不用。”
她跟蔣兆東離婚的事一天沒公開,她就一天不可能完全跟蔣兆東脫離關係。
所以,當熱衷於各種社交活動的蔣母沈辛月再一次提出舉辦宴會時,紀念無疑必須幫忙張羅並且陪同蔣兆東出席。
事實上,沈辛月一直以來雖然對紀念算不上多活絡,但三年來,也並不曾找過她的麻煩。
沈辛月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裏慣了,所以即便是上了點年紀,多多少少還有點矯情,其他倒也挑不出什麼毛病,跟電視劇里那些個豪門世家的惡婆婆有很大的區別。所以,紀念打心眼裏還是挺喜歡這個前婆婆的。
這次宴會地點就設在蔣家郊外的別墅里。
宴會廳裝扮奢華,燈光璀璨的,客人們陸陸續續到場,紀念陪着沈辛月接待賓客。
她穿一雙尖頭細跟的銀色高跟鞋,來來回回的走着,腳後跟疼得不行,卻只能強忍着。
過了會兒,突然有人從身後攬了下她的腰,紀念訝異的回頭,蔣兆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看一眼她紅紅的腳後跟,說:“去二樓換鞋子。”
他說話永遠是發號施令的語氣。
紀念抿唇,蔣兆東提高了音量:“你如果不疼,這話就當我沒說。”
紀念吁氣,“那我待會兒再下來。”
她換一雙亮紅色的平底鞋。
在二樓衣帽間坐了許久,她其實並不喜歡沈辛月張羅的這些宴會,無非是給男人們個場合談生意,給女人們個場合攀比,說說笑笑之後,什麼都不會留下。
她之所以在十分鐘之後立刻下樓去,是因為接到一通電話。
掛斷電話后,她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愕來形容。
她急匆匆的從房間跑出去,在二樓樓梯口頓住腳步。
心跳劇烈,氣喘吁吁。
從二樓望下去,那個穿香檳色裙子梳公主頭的女人,耀眼奪目。
紀念深吸一口氣,宋紫釉為什麼會這時候回來?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場合?
她一步步下得樓去,四處搜尋着蔣兆東的身影,最後,在宴會廳的一角看到他,他端一杯紅酒,深邃的目光自始至終定在宋紫釉的身上,那目光溫柔又克制。
紀念以為,她不會再痛了,卻沒想到,那種心如刀割的痛楚並沒有因為離婚而消失,卻彷彿,愈演愈烈了。
她一步步靠近蔣兆東。
她在他的身後,靜靜地注視着他。
很快地,聽見咔嚓一聲響,高腳杯碎在他的掌心,殷紅的血,紅的人心驚。
紀念衝過去,拉過他的掌心,急切的問:“疼嗎?我幫你包紮好不好?”
蔣兆東的視線終於,回到她的身上,目光卻是那麼的冷淡,他甩開她的手,彷彿她不過是個陌生人,“我沒事。”涼涼的吐出三個字,然後轉身離開。
紀念想,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呢?
宋紫釉很快來到她身邊,笑容嫣然:“念念,好久不見呢,你還好嗎?”
紀念卻做不到像她那樣,會心的笑,只是象徵性的扯了扯唇角,說:“我……還好。你呢?身體都恢復了嗎?”
宋紫釉親昵的挽起紀念的手臂,彷彿真的是多年好姐妹。她說:“嗯,我現在很好,而且……念念,你知道嗎,我找到我媽媽了。”
紀念有一瞬的怔忡,她差點忘記了,宋紫釉跟她一樣是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唯一不同的是,她被紀家收養,而宋紫釉的父親死後,母親改嫁,她自幼寄住在叔叔嬸嬸家。宋紫釉的叔叔是個老實到木訥的男人,嬸嬸卻尖酸又刻薄,所以,在叔叔家裏的十幾年,宋紫釉受盡了欺負,挨罵是家常便飯,嬸嬸哪天打麻將輸了錢,她肯定是少不了挨打的。
關於宋紫釉的身世種種,紀念之所以會知曉,並非是從宋紫釉口中得知。宋紫釉又驕傲,無論如何是不會希望自己悲慘的過去被人宣揚出去。
那次,是紀念問蔣兆東,為什麼會喜歡宋紫釉。
她記得十分清楚,當時,蔣兆東的唇角彎成最柔和的弧度,他說:“她跟你一樣,從小就沒有父母,卻沒有你幸運,能夠遇到這麼好的養父母,給你光鮮亮麗的生活,給你好的生長環境。而柚子,她看起來好像比你可憐,但卻不需要任何人施以憐愛。她堅強,,她驕傲,有志氣,她永遠在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從來不會怨天尤人。”
貧窮,卻有志氣。
可憐,卻不自憐。
紀念默了許久,問:“你媽媽是……?”
宋紫釉眼睛裏滿滿都是笑容,紀念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紀念仔細想了想,那女人好像是……俞渝?
俞渝是服裝界數一數二的設計師,紀念當然認識。
她說:“柚子,恭喜。”
宋紫釉笑:“謝謝。”
紀念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提前說一聲?”
宋紫釉說:“小半個月了吧,一直忙着裝修我的舞蹈教室,也就是今天才閑下來。”
紀念心裏一個咯噔:“這次……不打算走了?”
“嗯。不走了。”宋紫釉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這裏是我長大的地方,有我愛的人,我再也不會離開了。”
她愛的人啊?
即使沒有點破,紀念也明白,應該是指……蔣兆東吧?
紀念訕訕笑笑:“歡迎你回來。”
宋紫釉拿了杯橙汁,喝一口,說:“念念,如果我懇求你……把兆東哥還給我……你會同意么?”
紀念身子猛地一僵,很短的時間裏,腦袋幾乎是空的,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蔣兆東從來又不是她的,又何談還回去一說呢?
她不知該如何作答,這時候,清理過傷口的蔣兆東從走廊里走過來,二話沒說,攥着紀念的手腕,帶着她直接往外走。
宋紫釉立刻便愣住了,看着蔣兆東和紀念離開的背影,心裏五味陳雜。
當年,宋紫釉和蔣兆東整日裏出雙入對的,雖然宋紫釉出身貧寒,但蔣兆東卻對她呵護有加,一時間,眾人皆道是佳偶天成。
後來,宋紫釉突然離奇消失,蔣兆東火速迎娶紀念,也為大家津津樂道。
從宋紫釉方才進門開始,無疑成為了焦點,所有人的目光火速集中在她身上,大多數人無非是想看個熱鬧。
等蔣兆東和紀念同時出現,一干人等的八卦心思被送上了頂端,然後又……急速墜落。
這……男主人公帶着老婆跑了,留下宋紫釉一個人,有什麼戲可看的?
有人嘆氣,“太沒意思了!”
有人搭話:“可不是,小三大戰原配,多精彩啊!”
有人笑:“呦,這誰是小三誰是原配呢?”
有人哼聲:“你說呢?”
眼睜睜看著兒媳婦和兒子離開,沈辛月再看看怔怔地站在原處的宋紫釉,默默地舒了口氣,好在自個兒兒子還算理智,沒搞砸她的宴會!
至於宋紫釉吧,沈辛月抿了抿唇,倒也不是不好,更何況自己兒子那麼喜歡她,可既然倆人已經分手三年了,蔣兆東又娶了紀念,甭管紀念如何,既然嫁進了蔣家門,那蔣家就不能虧待她,所以,從心底說來,沈辛月還是站在紀念這邊的。
當然,這前提是,沈辛月如今還不知道紀念已經跟蔣兆東……離婚了。
紀念被蔣兆東拉着手腕就出門了。
蔣兆東開車,一路疾馳,嚇得紀念臉色發白,紀念胃裏泛酸,差點吐出來,叫他停車,他彷彿是沒聽見,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紀念幾乎被他逼瘋:“蔣兆東,會死人的!”“啊——”
等蔣兆東終於停下車,紀念立刻衝下車,她果然吐了個昏天暗地。
蔣兆東嫌棄的遞給她一瓶水,紀念漱了口,直起身,難受的看着他。
蔣兆東壓根沒理會她,他現在心裏煩着呢,她的喜怒哀樂,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看到他失神的模樣,紀念心裏微微觸動,果然,宋紫釉是他的死穴。她一出現,他整個人就亂了套。
那麼,為什麼見到她,卻不開心?
紀念想,大約蔣兆東還在為宋紫釉的離開耿耿於懷吧?
“兆東哥,其實柚子她……”
聽見某人的名字,蔣兆東的眸光一凜,瞥她:“我和她之前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又來了,她轉頭,俯身。
蔣兆東皺着眉,看着她。她似乎很難受的樣子,但是,他也難受,所以,沒有心情安慰她。她穿着裙子,他注意到她露出的肩胛骨,她似乎又瘦了,一米六幾的身高,現在到底有沒有九十斤?
紀念從來不暈車的,但也許是今晚他飈車太過分,她實在是頭昏腦脹,所以才會一直想吐,最後,連胃裏的酸水都給吐完了,難受極了。
等她回到車子裏,蔣兆東正好進來電話,她無意瞟了眼屏幕,兩個字的昵稱。
紀念疲憊的闔目,仰靠在副駕駛座。
她聽見他說,有什麼事,然後車廂里是一片死寂。
她聽見他的呼吸聲,越發的沉重,不知是在生氣,還是激動。
她聽見許久之後,他低低的嗯了一聲。
她聽見,電話掛斷後聽筒里傳來的滴滴聲。
她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有五分鐘,大約有十分鐘。
他突然叫她:“紀念。”
她緩緩睜眼,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眸色深沉,像大海一樣深邃,一如當年,她第一次看見他。
時光流轉,少年和少女都長大了呀。
他再也不會騎着腳踏車載她回家,也不會讓她踩着他的肩頭爬樹,去摘樹上甜甜的枇杷吃。
她的第六感一直很准,所以當他說“紀念,你自己回去時”,她並沒有太驚慌。
只是,目光透過玻璃看出去,四周一片漆黑,也會覺得……害怕。
卻還是努力的笑了笑,說:“你得借我錢,我打車。”
他差點忘記,她穿禮服,怎麼會帶錢在身上?
他忽然間有些迷惘,沉默了兩秒后,把錢夾取出來,將現金都給她。
紀念嗤一聲笑了,那笑容他聽在心裏,總覺得意味不明。她說:“大晚上的帶這麼多錢,我是有多想被人打劫?”
她拿了200塊,下車,回眸,說:“你快點去吧,也許……”她頓住,想了想,又把話咽回去。
算了,再多的秘密,也應該由柚子親口告訴他。
她往後退幾步,他的目光從車窗內追出來,停頓幾秒,轉回頭,發動車子。
她看着車子絕塵而去,忽然間覺得冷。
這是經開區,她不知道什麼時間點可以等到的士,四處都很荒涼,成群的建築物,密密麻麻的分佈着,昏黃的路燈等距排列,路上卻幾乎看不到行人。
她脫下鞋子,光着腳,慢慢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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