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終點

在最初的時候，我們都只是一個人，當有一天我們看到相同的另外一個人，毫無防備的我們想要與他並肩。

這便是人人都能擁有的親情。

只不過有的人抓住了，擁有了，而有的人錯過了，放手了。

還不知道的時候不曾體會很深，一旦懂得，想要拿起已經太晚。

齊子旻毫無姿態的躺倒在地上，右手撐着身子坐起來，看着高高在上的即便是失去光明也能讓他安心的齊子昀，眼淚嘩嘩嘩大水一樣順着臉頰滑落，他不斷的擦拭眼淚，不斷的想要抑制情緒，可是他做不到。事到如今，他再也沒有借口靠近大哥，所以只能遠遠的看着，只要大哥依舊高高在上。

李毅有些動容，想到一些事情，看着崩潰的齊子旻自己的感情也有點控制不住。

九姑已經默默的開始流淚，喃喃自語：“傻孩子，都是些傻孩子……”

所有人包圍的這片場地，每一個人都在為目前的狀況感慨萬千，唯獨一個人，明明他就身在其中，事情的根源即便不是他也免不了因為他才成就了今天。可是當每個人都神色變化的時候，他不知道是真的看不見，所以也聽不見，也就感受不到嗎？他表情絲毫不變色的站在那裏，不管聽聞到任何言語，一動不動，彷彿雕塑已經入定。

齊子旻本來還有很多話想要與大哥訴說，但是真到了最後的時候，他反而不知道首先應該說什麼。來來回回的思考之中。好像該說的說了也只是說了而已，不該說的說了又何必折磨大家。他安靜了一小會兒。陷入情緒之中不能自拔，倒是暫且忘了哭泣這件事情。

這樣一來周圍就顯得非常靜謐。在黑夜與星空的映照之下，所有的萬事萬物都彷彿已經沉睡，等待的只是清醒。

齊子昀動了，慢慢的向前走了兩步。

所有人屏住呼吸，齊子旻大氣都不敢出，期待的等着齊子昀給他最後的教誨。

可惜等來的依舊是等不到的。

齊子昀面色平靜的面對大家，淡淡的說出話：“現在走吧，我的時間來不及了。”

齊子旻一愣，在一瞬間沒明白齊子昀是什麼意思。他甚至只是看着齊子昀開口說話了。但是說了什麼又是何種意思他一點也不知道，突然聽見九姑的一聲驚呼，齊子旻循着聲音看過去，九姑彷彿站不起來似的一下子軟倒在地。

所有人嚇一跳，只有李毅臉色暗淡的回到齊子昀的身邊站定，等着他下命令。

“不要，不要啊……”九姑想哭，卻哭不出來。

齊子旻發現不對勁，走到九姑身邊問道：“九姑您怎麼了？”

他隱隱有一種猜測。只是一直不敢證實。

“你大哥，他要……”九姑急急忙忙的想要訴說，齊子昀倒是一點制止的意思都沒有，但是九姑自己在話說出口的前一秒冷靜下來。看着眼前資質平庸的齊子旻，齊家的二爺，又看向雙目失明幾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齊家的大將軍，她突然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九姑最後恢復了冷靜。齊子昀面對九姑與齊子旻的方向停頓一下，轉過身。九姑在齊子旻睜大的眼睛裏。抬起手慈愛的摸向他的臉頰，勉強的笑容終究出現在臉上，“好孩子，從今往後你就是齊家的當家了，要記得你肩負重任，不可懈怠啊。”

齊子昀毫不猶豫的轉身，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他的速度一點沒有比失明以前緩慢，甚至照顧齊子昀的李毅都有些趕不上他。

將軍這麼急切，是因為什麼急事？李毅在心裏思忖，大概想到了一些線索，但心裏又覺得不可能，只能時刻都注意齊子昀不要離開他的視線，否則他們一定會走散。

九姑安撫了齊子旻，她想要勸說齊子旻與她一同回去，然而齊子旻一定要跟着大哥，九姑心裏已經知道齊子昀要去做什麼事情，看齊子旻的樣子又是勢在必得，只好讓齊子旻一定要安全的回來，便怎麼帶着親兵來的怎麼帶着人回府了。

齊子旻疑惑的看着九姑離開的方向，一點都不是他太多疑，而是九姑的表情和神態太不對勁了，動作簡直都不像九姑會做的事情。正是因為九姑把很多的關心突然放在齊子旻身上，他突然堅定一定要跟着齊子昀。

黑暗之中行走，除了李毅帶在身邊，齊子昀身邊還有另外的幾個人他沒有帶走，讓他們跟着九姑回去，九姑自然會給他們安排好後路。如今只有三個人一同上路，對於多出來的拖油瓶齊子旻，齊子昀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想要跟着就跟着好了，到時候也算是一種告別。

時間在趕路中流逝，齊子旻漸漸知道大哥要去做什麼事情，但是他現在非常不想他這樣做，而他不是以前的齊子旻了，即便是他不允許更不喜歡的事情，他現在也只會選擇默默陪伴。

也因此直到上了官道，齊子昀也沒有趕他離開。

原本到這裏就該結束，齊子旻一路上非常識相，齊子昀倒不好開口趕人了，他不開口，齊子旻便裝作不知道大哥的意圖，等李毅準備好了馬車，齊子昀坐上車，他也乖乖的跟在了身後爬上去。

李毅將帘子放下來，抬頭遙遠的眺望遠方，一切都沒有盡頭。他抓緊韁繩蓄勢待發，揚手大喝一聲。

“駕！”

馬兒鳴叫，嗒嗒馬蹄聲中，未知的路途意在遠方，嘶鳴與狂奔相交奏樂，追日前進。

張小蔓不知道走了多久，總之好像已經過去很多很多的時間，像是把兩輩子的路程都已經走完，但是她依舊沒有到達終點。

她不知疲倦。沒有飢餓，無畏寒冷。彷彿已經成了神仙，而她是真正的一點也感覺不到任何人應該感受到的問題。又是輕鬆又是壓力的一直在路上。好像很多地方看上去都很熟悉，她不知道為何來到了青州，看見了知縣大人和知縣夫人吵吵鬧鬧，知縣夫人-大着肚子，知縣大人討好的說著軟化哄着妻子。兩人看起來那麼的不協調，卻讓人覺得很幸福。在知縣夫人轉頭想要看過來的時候，張小蔓縮回身子，慢慢的繼續向前走。

沒想到這次看見的是張大福和張小福，他們原來在青州定居下來了。並且兩兄弟感情很好，雖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兩人齊心協力的一同奮鬥，在青州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她之前不知道，現如今親眼看見小時候非常疼愛的兩個孩子都幸福快樂的活着，她久違的露出欣慰的表情。他們一家人很快樂，想來李月嬋在天之靈也能感到一點安慰。

接下來走過的地方太多，大多記憶都是斷片的，張小蔓越努力想要記住一點什麼事情。越是什麼也記不住，後來漸漸的她就放棄了。只管看着，走過，見到就見到了。記不住便記不住，人不在其間，心卻太多。終究得不償失，還不如順其自然。

原來她最後的最後想要來到的是這裏。

鳴泉村。張小蔓在這裏度過非常樸實卻真真切切覺得存在過的三年時光。

那些日子一點都不刺激，沒有任何事情是值得記住的。但是零零碎碎的張小蔓卻想起來很多的事情。就像那個人還在，現在是中午的時間，她應該正在準備午飯，然後給有一個人送到田地。他有時候興緻高漲，會親自到地里耕種，與農夫們相處的非常融洽，每次讓張小蔓戀戀不忘的都是他迎着陽光燦爛的笑臉，沒有陰謀算計沒有得失計較，只有最真實的一個男人的小日子……

幻燈片一樣的場景一幕幕在腦海里閃過，張小蔓一邊流淚一邊回憶。她蹲坐在以前盛景一時的齊家門檻之上，過路的人一邊對她指指點點，一邊勸她趕緊離開，有少數認出她是誰的人捂着嘴巴驚呼，張小蔓猛地站起來拔腿就跑。

真的已經到了最後的時間了，最近她消失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她莫名其妙的眼前一白，再清醒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天。白天和黑夜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這種情況，最好的是她已經感覺不到活着了，或者很快就能離開了。

張小蔓最後的終點是在北嶺雪山。

說起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知道自己會死去的那一刻，她很快又知道了她還能回去。如果她莫名其妙的消散在這個朝代，那麼她是真正的死亡了，連魂魄都沒有，但是如果她還能夠回到原來的時空，那麼她還有很小的幾率可以做回自己。

那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即便概率非常的小，但是有希望張小蔓就不想放棄。這個時代的牽挂無法償還，在另外一個時空，她的家鄉，她還有心愿未了，能夠回去就一定要實現願望。

抱着這種希望，張小蔓探索到回去的秘密。

這件事情還得感謝花爺爺，要不是當初無意之間知道北嶺雪山才是最高的山巔，與天比鄰，是唯一能夠連接另外的時空的通道，張小蔓也不會有那麼大的渴望。當初她沒能回去，純粹就是意外之事，現在人之將死，連死都不怕了，當然要奮力一搏。

那是一道天塹，只要跨過去，這一面有與那一面時空的命理連接，正確的按照當初花爺爺踏過去的方法行事，一定能夠成功。張小蔓幾乎魔怔了，有種不成功便成仁的魄力，這是她唯一保全自己的辦法。

來往依舊熱鬧，一路上在她都沒意識到的速度之下，張小蔓很快到了北嶺雪山。

雪山腳下，張小蔓找到之前相識的那些人，得到她需要的一些工具，開始登山。在她離開之後不久，齊子昀風塵僕僕趕到。

送走張小蔓的那個老人很熱情，一看見齊子旻就認出他是與張小蔓一道的人，當初他有見過。齊子昀沒有露面。為了行事方便一路上都帶着面罩，黑紗遮擋住他的臉龐，沒人看見他的眼睛所以只能聽見他的聲音，老人對齊子昀更加熟悉，便絮絮叨叨的開始回憶，講述當初遇到齊子昀與張小蔓兩人的記憶深刻的事情。

講着講着他就有些奇怪，說道：“怎麼這次不是一起來了？您的夫人已經在早上的時候出發了，現在已經已經到了……哎……”

老人看着齊子昀猛地站起身快步離開，齊子旻與李毅破費一番心思將齊子昀暫且壓住，不知道說了什麼三人又回來面對老人坐下。齊子旻看齊子昀情緒太過激動，李毅是個能不說話就不會開口的人，於是只有他來問接下來的問題，“老人家，你確定今天早上見到了我大嫂？沒有認錯人？”

老人都那麼大年紀了，萬一是老眼昏花認錯人，他們與張小蔓很有可能錯過。

老人家聽齊子旻這麼一說，立即很激動的嚷道：“我怎麼會看錯，這位夫人當初給了我一隻玉簪只換了一小袋糧食，是好人吶，我絕不可能忘記她。”

齊子旻看了一眼齊子昀，一聽見當初的事情，齊子昀的情緒很快平靜下來。齊子旻繼續問：“你看見我大嫂帶着什麼東西沒有？她看起來身體怎麼樣？”

這才會三個人最關心的事情。只要張小蔓還好好的，李毅就能稍微放心將軍能保持冷靜，不會做衝動的事情，對事情有很大好處。而齊子旻認為，只要張小蔓沒事，至少他還有勸服齊子昀的可能。

而齊子昀，要不是隱蔽的地方他緊緊的握緊拳頭，他一定會緊張到泄露急促的喘息。

老人非常善談，不但說了剛開始一見到張小蔓的情景，而且把張小蔓的一切行動事無巨細的告訴了明顯很關心她的三個年輕人。有一個是張小蔓的夫君，老人家知道是齊子昀，便靠近齊子昀一點，拉住他的手感慨的說道：“你可要好好對待你的夫人啊，她是真的很喜歡你，對着我這老頭子都哭訴了很久呢，一直反反覆復說你兩的事情，年輕人，連我都有些感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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