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重歸故地意萬千(六)
太醫們聞言皆是瞠目結舌、無比震驚,為首的太醫更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着亦菱。
十一年前,他還是太醫院一名普通的太醫,卻不知為何被杜太后看中,成為專門為杜太后請脈的太醫。臨陽政變時,就是他被杜太后喚去,親自查看了先帝和先帝月妃,確認他們已經升天。
所以,當年的事情雖是皇家秘聞,但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那位月妃所出的憐月公主,分明已經在十一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政變中殞命了,怎麼如今竟長成了大姑娘,還完好無損地站在了他們面前?更何況,當年杜太后和先帝月妃極為不和,這是眾所周知的,而憐月公主也是因為當今皇上要除掉對他頗具威脅的安王才受到了牽連,小小年紀就被禍及,就算她如今還活着,也應該對當今皇上和太后充滿了仇恨,為何如今卻千里迢迢地來解救晉王,還同杜太后相處得這麼融洽?
為首太醫震驚詫異不已。
亦菱見眾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也不介意,只是微笑着。
杜太后回身看着他們,端起了幾分身為太后的威儀,“見了公主殿下還不行禮?”
這便是當眾公開和承認亦菱的身份了,眾太醫皆是一驚,隨後紛紛反應過來,齊齊恭敬地行禮。為首的太醫更是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皇家的真相又有誰能知道呢?還是了解得越少越好。
亦菱訝然地瞟了杜太后一眼,她沒料到杜太后竟然這麼大方地就承認了自己曾經的身份,並沒有當做一個不能說的禁忌。不過這樣對她也好,反正趙子允是一直都想殺了她的,如今身份公開了。他顧及到自己的名聲反倒不好對她下手了,至少在臨陽的這段時間不會了。
因為天色已晚,而且解毒尚未完成,所以杜太后建議亦菱和老祖宗都暫且留在晉王府,兩人皆應允了。為了方便起見,三人乾脆就住在了書房的兩間廂房裏,杜太后獨居東廂房。而亦菱和老祖宗則宿在西廂房。一人住北屋,一人睡南屋。
亦菱扶着老祖宗走進西廂房,見杜太后早已命人將屋內重新佈置了一番。端的是華美大氣,各類物事一應俱全,比之那些主院正房絲毫不差。
此時已是半夜三更,老祖宗此前一直同杜太后和一眾太醫一起在廂房等候她。亦菱又是愧疚又是憂心,忙道:“老祖宗。時候不早了,這就歇了吧。”
老祖宗笑道:“方才記掛着你和子逸,也不覺得怎麼樣,這會兒倒是真有些乏了。”
隨行而來的孫姑姑也跟着笑道:“陛下可擔心殿下了。方才透着窗子一直往書房那邊張望呢。”
亦菱忙笑道:“老祖宗,孫兒這不是平安無事么?三皇兄的情況也有所好轉了,您就放寬心好好睡上一覺吧。”說著同孫姑姑等人一道扶着老祖宗進了南邊的裏屋。服侍老祖宗歇下。
亦菱素來不習慣有人近身服侍,故屏退了侍女。獨自進了北邊的屋子。合上屋門后,她不禁嘶了一聲,好冷好冷!真的好冷啊!接着連衣服也顧不上脫,直接上榻鑽進了被窩,將自己捂了個嚴實。
這次替三皇兄解毒,不僅十分困難和費力,而且耗費了將近六個時辰,才僅僅有些許起色。亦菱裹着被子,直打哆嗦,她記得上次是替沈彥真解毒后,緊接着又給皇兄李卓璃解了毒,當天夜裏才覺得冷。如今她還沒完全治好三皇兄,就已經凍得不行了,看來三皇兄體內的寒毒更厲害。思及此,亦菱不由地擔憂起來,算上三皇兄這已經是第四個人了,她利用濯玉功法吸取了四個人的寒毒,會不會出問題?
除了上次和這次覺得十分冷之外,還有一次內力憑空消失了一段時間。除此之外,就再沒發生別的事,至於像沈彥真他們似的寒毒發作、渾身冰冷、昏迷不醒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難道是時候未到?若是屆時自己也出了問題,可如何是好?難不成讓其他的濯玉宮女弟子來幫她?那豈不是治標不治本?
亦菱這邊裹着被子正一邊凍得發抖一邊苦惱擔憂着,忽聽門外守夜的侍女輕聲道:“殿下,太後娘娘來了。”
亦菱一張嘴,上下牙就止不住地打架,勉強應了一聲,隨後就聽到屋門被推開,只見杜太后緩步進來,身後跟着幾名侍女,每兩人抬着一個火盆,還有的侍女擎着燈盞照亮,還有的抱着厚被子。
亦菱見狀,心裏暗暗一驚,難道杜太後知道了什麼不成?她盡量剋制着,不讓自己抖得太厲害,接着掀起被子欲下床,杜太后連忙上前幾步按住了她,道:“菱兒躺着吧,不必講究那些虛禮。”
亦菱聞言只得乖乖躺下,“堂姨母怎麼來了?”
杜太后微笑着道:“剛才抱着你的時候,感覺你渾身冰涼,我不放心,就來看看。”隨後斂了笑容,滿面擔憂地道:“菱兒,你沒事吧?”
亦菱不禁一怔,雖說杜太后是因為自己救了她的兒子、並且之後她的兒子還要靠自己繼續救治才對自己如此溫和的,但此時她那眼中的關心卻是真真切切的。她不由地詫異不已,覺得面前這個杜太后越來越同她印象中那個冰冷狠毒的杜皇后重疊不到一處去了,難道十一年的光陰能讓人的性情改變這麼多?
亦菱勉強笑道:“我沒事,前幾次也是這樣的,不過一會兒就好了,就是覺得冷了點,沒什麼的。”
杜太后仍舊有些擔憂,但聽亦菱這麼說只得點點頭,“那就好,你先好好休息吧。”
亦菱點頭應了。
說話間那些侍女已經在屋內擺好了火盆,抱着厚被子的那個走過來給亦菱又蓋上了一床被子,杜太后溫柔地給她掖了掖被角,隨後領着一眾侍女離開了。
屋內重新暗了下來,只余放在各個角落的火盆中的炭火發出暗紅的光芒。
亦菱聽到杜太后在外間聲音威嚴地吩咐守夜的侍女們好生服侍着。不得怠慢了兩位貴客,隨後方才離去。
屋內溫熱起來,亦菱覺得沒有方才那麼冷了,她想反正三皇兄的情況有了起色,怎麼著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她也不必着急了,至於方才苦惱的事情。她想反正至今也沒出什麼問題呢。乾脆放一邊,不想了。
炭火噼啪聲中,困意襲來。她漸漸地睡去了。
亦菱一覺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時,睜開眼,只覺得自己被兩床被子捂出了一身汗,連忙掀起被子起身。
外邊守着的侍女們聽到她起身時發出窸窣的聲響。遂輕輕推門而入,有的服侍她洗漱更衣。有的開窗通風,有的移走了已經快要熄滅的火盆。
杜太後走進來,關切地笑道:“菱兒醒了,感覺可好?”
亦菱稍稍動了動腰肩手臂。昨夜渾身冰冷的感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她只感覺到晴朗夏日上午的炎熱,遂笑道:“菱兒無事。讓堂姨母掛心了。”
杜太后微笑一下,但眉眼間卻縈繞着一片愁緒。
亦菱見了不禁問道:“堂姨母。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杜太后聞言面上憂色又重了幾分,“你三皇兄還沒醒。”
亦菱頓了頓,道:“我昨日只是給三皇兄解去了小部分的毒,他如今還未醒來很正常,待我恢復一下,再給三皇兄解掉一部分毒,他應該就會醒過來了,堂姨母不必擔心。”
杜太后聞言面色稍緩,問道:“菱兒餓了吧?想吃點什麼?”
亦菱笑道:“家常的就行。”
杜太後轉身差人吩咐廚房做飯去了。
亦菱走出北間卧房,見老祖宗端坐在主位上喝着茶,旁邊孫姑姑和從夏國隨行而來的宮女們,還有杜太後派來照顧她們二人的侍女們,皆垂手靜立一旁。
亦菱上前給老祖宗請了安,笑道:“老祖宗昨夜休息得可好?”
老祖宗放下茶杯,慈愛地笑道:“好,很好。倒是你,睡了這麼久。”說罷,仔細地打量着亦菱。
亦菱見狀心裏暗暗一驚,難不成老祖宗看出了什麼?不過她沒敢表現出來,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老祖宗並沒有介意,但她一個年輕的小輩,起得居然比老人家還遲,的確是有些不合規矩。
同杜太后和老祖宗一道用過早飯,亦菱獨自回到自己的卧房內,盤腿坐在榻上,合眼運功恢復。
又過了兩日,亦菱覺得自己完全恢復了,便又給趙子逸解了一次毒,開始還是同第一次一樣,運功吸取趙子逸體內的部分寒毒后,她覺得渾身發冷,凍得不行。
可是次日一早,她最擔心的事的發生了,早晨醒來后她盤腿坐在床榻上,正欲運功療傷,發覺自己的內功竟再一次的不翼而飛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亦菱不免有些慌了。習武之人失去了內功,那種感覺就像出門買東西結果發現身上一個銅子兒都沒帶一樣,沒着沒落的。若是她吸取別人體內的寒毒后,覺得渾身發冷,她還能夠理解,畢竟那是一種極為寒涼和霸道的內力一般的東西,突然大量地湧入體內,身體定然要受到影響的。但是這丹田內原本的內力一次兩次地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是怎麼回事兒?她還從不曾聽說,有哪位習武之人中了毒之後連內力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亦菱此時不免又想,若是沈彥真在就好了,她還能問問他究竟是什麼原因,但轉念一想,之前她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后,的確是想要問問他來着,但後來怕他知道解毒的真相,所以也沒敢問。就算此時他在,她怕是也問不出口。
正當亦菱慌張不已時,只見一位晉王府上的侍女欣喜萬分地快步走進來,行禮道:“殿下,晉王殿下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