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相(中)
梵的手中緊緊握着餐叉,身體本能的隨着這突然出現的人動作起伏着,每每以最佳的戰鬥姿態面對這個人。
慢慢的梵似乎徹底融入到了陰影之中,情緒平靜的像無波的湖面,爆炸性的力量慢慢在他的身體各處集聚,他現在只需要一個契機,一個他需要出手的契機。
“小曼,他的戰鬥本能看起來比還要強啊。”這突然現身的人語氣有些興奮。
“我說過不要叫我小曼!我叫曼陀羅!”
“小曼,這次你的眼光可真是不錯,這個小傢伙可是一處待挖掘寶藏哦。”
“我說了不要叫我小曼!”曼陀羅再次喊着。
“小點聲音,別吵到其他人。”
“哼!”想到什麼的曼陀羅最終只得輕哼一聲,再也不做聲。
“啊,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風,你可以稱呼我為楊。”楊風伸出了一直包裹在厚厚斗篷里的右手。
梵對楊風伸出的右手不做任何回應,他依舊緊緊的握着餐叉,這個突然而至的傢伙本能的令他感到危險,而最重要的是在這之前,他完全沒有發現屋子還存在着第三個人。
“小曼,看來你的朋友的警惕性還是挺高的。”楊風笑嘻嘻的對着曼陀羅說道。
曼陀羅狠狠的瞥了他一眼,繼續與手中的酒杯戰鬥,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放心,我沒有惡意,我要是想要傷害你,我想你也是絕對無法躲避的,不是嗎?”楊風攤了攤手。
梵依舊沒有放棄戰鬥姿態,他絕對不會輕信任何人,這也是他的一項生存準則。
“唉,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倔強。”楊風無奈的輕嘆一聲。
幾乎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他原本靜立的身體就像一道流風一樣滑向陰影中的梵。
下一刻兩人就徹底糾纏在一起,兩人急速的交手,甚至另一旁觀戰的曼陀羅產生了視覺重影。
在這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內,兩人起碼相互交手了十幾招,最終梵以慘敗為結果倒在了地上。
楊風緊緊握着從梵手中搶奪過來的餐叉,眼神猶疑不定的看着倒在地上不斷喘息的梵。
“怎麼會是超頻!他的能力不是感知嗎?”楊風扭頭對着曼陀羅問道。
“可能只是技巧。”曼陀羅皺了皺眉,表情罕見的有些嚴肅。
楊風有些複雜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梵,右手不由自主的來回搓動着手中的餐叉,這簡單的動作暴露了他無法平靜的內心。
就在這時,原本倒在地上幾乎耗盡了體力的梵突然跳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扣在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手槍扳機上。
“你放鬆的似乎太早了點。”梵冷冷的對着楊風說。
楊風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槍套,卻發現他的槍套中早已經空空如也,原來梵剛才的落敗,只不過是為了掩飾他偷偷摸向楊風槍柄的手。
“我得承認,你令我感到很吃驚。”楊風嘆了口氣。
“輕敵和大意,看來你並不是一個出色的改造人。”梵淡淡地回應。
看着近在眼前的黑洞洞的槍口,楊風搖頭的一笑。
“小傢伙,我雖然承認你很優秀,而且優秀到超乎我的想像,但是這並不代表着你有資格來評價我。”
“有沒有資格,我會自己看着辦。”
“小曼,好好勸勸你朋友,年輕人打打殺殺的多不好,有傷和氣啊。”楊風扭頭對着曼陀羅一笑。
“他要是能打死你,我會好好謝謝他的。”
“唉,頭疼。”楊風搖頭輕嘆。
下一刻他突然選擇了出手。
在梵的視野中,楊風的身體幾乎在瞬間出現了數道重影,他完全無法辨認楊風的本體位置,就是這短短一瞬間的遲疑,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手中已經空無一物。
楊風把手槍收回到腰間的槍套中,無奈的攤了攤手。
“現在你覺得如果我要真想傷害你,你還會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嗎?”
“梵,我們不是敵人,你現在需要的是冷靜。”曼陀羅開口勸道。
“我一直很冷靜。”梵平淡的回答。
“年輕人,讓我們先坐下來好好談談。你不妨先聽我講個故事,聽完了這個故事,你若是想要離開,我也絕對不會阻攔你。”
梵沉思了片刻,理智告訴他現在幾乎沒有其他的選擇,於是他最終坐在楊風和曼陀羅的對面,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依舊和他們保持了適當的安全距離。
楊風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清了清嗓。
“這個故事,得從很久以前說起。”楊風的聲音低沉,似乎潛藏着不少心事。
“從前有一個孩子,他曾無憂無慮的和他的朋友們渡過了他短暫的美好童年。突然有一天,他被告知他和他的夥伴被選中了,很幸運的獲得了能夠參與生存試煉的資格,而這個資格是在擁有最優秀資質的孩子才能擁有的。”
“那時的這個孩子天真的相信了他們這群人能被選中,真的是一場值得慶祝的榮耀。但是現實是殘酷的,殘酷到之前的他完全不可想像的程度。”說到這裏楊風下意識的看向滿臉平靜的梵。
“你也曾是被選中參加過生存試煉的改造人,我想這其中會發生的事情,並不需要我詳細重複了。”楊風對着梵說。
梵不置可否的眯了眯眼,沒有回答。
楊風輕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人吃人,人殺人。僅僅還是個孩子他,從來都沒發現他的身體內竟然藏着這樣恐怖的殘忍,為了活下去,他幾乎殺盡了所有其他弱小的同伴,然後開始殺死任何看上去比較弱小陌生人。他殘忍,他無情,他背叛,但是他活了下來,並且是以最優異成績和最冷酷的內心,成功在生存試煉中活了下來。”
“無數次的背叛和殺戮,早就令他不再相信其他人,任何敢於阻擋他的東西,都會被他殘忍的撕成碎片。於是組織很看好他,而且很倚重他,甚至開始把一些高難的的任務交給他來完成。那個時候的他強大而自負,冷酷又目空一切,他拒絕和任何其他的改造人合作,總是獨身一人執行任務。”
“終於,他為自己的自負而付出了代價。”楊風說到這裏表情開始變得有些複雜,隨後悠悠一嘆。
“在獨自執行一場b任務的時候,他錯估了那片區域蟲族的等級,一隻7級的潛伏者偷襲了他,他不得不重傷逃走,暫時中斷了任務,但那隻潛伏者足足在雪山中跟隨了他三天三夜,這三天之中,他們交手了數次,年輕的改造人依靠着強烈的求生*,最終以垂死的重傷為代價,誘殺了那隻潛伏者,然後他就陷入到了昏迷中。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他正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內。”
楊風說到這裏眼神開始變得迷離,“如果能重來,也許他應該選擇戰死,只有那樣,起碼能讓他不用承受那麼多痛苦。”他輕聲吶吶。
“他被一名人類的難民所救,令人感到諷刺的是,在那之前,他從來沒有把這群人當做真正的人來看。“楊風的語氣中滿是諷刺,也滿是痛苦。
“在那裏他見證了一個全新的社會形態,一個沒有爭鬥,沒有殺戮的社會形態。人人有責,即使是剛剛有了自理能力的脆弱的新生兒,也有這個社會形態賦予他的簡單的職責,每一個人都兢兢業業的完成着他應屬的職責,共同維繫着這個社會形態的運行,沒有所謂的積分,也沒有嚴格的等級制度,更沒有所謂的自相殘殺,每一個人都會獲得與他們工作量相匹配的食物。”
“這個年輕的改造人本能的質疑這種體系的合理性,而最不能令他感到理解的是這個小鎮的人和人之間那種絕對的信任。他本不想長時間逗留在那裏,但是他的身體嚴重受創,由於缺乏有效的藥物治療,他只能在那裏呆下去。”
“在這段時間裏,他認識了一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把他從雪地中救起,並且提供他居住的地方以及簡陋的飯食,這個女人信任他,從不認為他會帶來危險。這個年輕的改造人在剛開始的時候並不領情,但是最終慢慢的放下了戒備。”
“那短短三個月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對這個年輕的改造人產生了完全了改變他命運的深刻影響。”
“他愛上了那個女人。”楊風說到這裏,表情是幸福的但也是痛苦的。
“他愛這個女人的溫柔,他愛這個女人的平凡,甚至於他愛上了這個女人的某些愚蠢。因為這些東西全都是他不曾擁有的,但又似乎本來應該能夠被他擁有的。”
“他不敢對任何人說起他的心事,因為他為此感到恐懼,對於改造人而言,感情從來都是需要剋制的東西,因為這會影響他在戰鬥中的反應。而對於這個驕傲的年輕改造人來說,感情在之前是被他完全摒棄的存在。但是命運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楊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後來,一隻蟲族部隊襲擊了這片小小的難民聚落區,但是年輕的改造人並不知情,他被提前轉移,因為那裏的人們認為這個年輕人並沒有義務幫他們抵禦蟲族的進攻,也沒有責任陪他們承受失敗的後果。”
“多麼愚蠢!”楊風的語氣中充滿了憤怒,“又多麼善良。”而後他的語氣再次變得悲傷。
“這名年輕的改造人最終成功的回到了組織里,並且詳細的彙報了這一段時間的經歷,當然這並不包括他的愛情。”
“他再次接受一項任務,一項令他後悔終生的任務,而且這次的任務參與者並不只有他一個人。”
“殺死那片聚居區的所有人類,這是整個小隊共同的任務,而這一切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這個小鎮中有人掌握着火藥武器。而他更有自己的特殊任務,親手殺死那個拯救了他的女人,那個他愛着的女人。”說道這裏,楊風的語氣中是仇恨伴隨着愧疚的複雜。
“從接到這項特殊的任務開始,他就已經明白組織已經開始不信任他,認為他受到了低等難民的影響,所以這次的任務其實是對他的一個考驗,一個是決定他未來的考驗,如果他失敗了,他將永遠脫離組織的核心序列,不再受組織器重,成為一名普通而平凡的改造人。”
“年輕的改造人接受了他的任務,並且發誓要完成它,他要重回組織的懷抱,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平凡的度過自己的一生,那個時候的他堅信自己是屬於組織的,是組織賦予了他生命,所以他必須完成組織下達的所有任務。”
“趁着雨夜年輕的改造人夜襲了那個小鎮,他骨子裏的殘忍和冷漠再次佔據了他的身體,他殺戮,他嗜血,他一人幾乎殺光了整座小鎮的所有人!”楊風的聲音似乎是從最深刻的痛苦中被擠壓出來,微微顫抖的身體暴露了他嚴重波動的心境。
“最終只剩下了一個人,那個女人,那個他愛着的女人,他要求其他人離開那所屋子,哪所他曾生活了三個月的屋子,只留下他和那個女人。”
“在那裏,他才從女人的口中得知了蟲族進攻的事實,也知道了為什麼小鎮那晚連平時最起碼的警衛都沒有,因為大多數人都戰死了,而且都是因為了他而死。”
“女人隱藏了被救起的年輕改造人,身邊有着死去的巨型蟲族的消息,她只告訴小鎮居民他是被蟲族襲擊而昏迷的。”
“而那支蟲族部隊正是循着改造人的氣味來複仇的,女人為他保守了秘密,並且提前將他騙走。因為這個女人同樣愛上了改造人,但是她也只將這份愛意埋在心底,因為她知道兩人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身份的巨大差距斬斷了兩人之間的一切可能。”
“女人愚蠢的愛情,最終斷送了整個小鎮所有人的生命。”楊風那刻骨的痛苦散發在每一個字裏行間,甚至令梵都感到某種震動。
“最後女人自殺了,懷着由愛生恨的極端怨怒自殺了,她恨自己救錯了人,也恨自己看錯了人。但是年輕的改造人牢牢的記住了女人死前那悲怨的眼神,自此在每一個下着雨的寒夜,他的腦海總有那麼一雙悲怨的眼神出現,時刻提醒着他曾犯下的罪孽。”
“年輕的改造人重新獲得了組織的信任,並且組織比之前更加器重他,但是那個雨夜發生的一切,這個改造人從來沒能忘記,並且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心靈。”
“年輕的改造人開始變得的原來越冷酷,越來越嗜殺,而他的地位也越來越高。終於他成為了一名少將,也終於有資格參與到組織的核心圈子,他認為這都是他所承受的一切應當換來的,至少他當時是這麼認為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偷聽到了組織真正的核心秘密。”
楊風說到這裏,語氣微微一頓,“改造人在組織眼裏,在組織真正的掌控核心眼裏,不過是工具,不過是被圈養的豬羊,不過是一群擁有思想的寵物!”
“十二人議會,我不知道你是否曾聽到過這個名字,但是這個名字代表了死亡天使真正的掌控核心,它由舊時代頗具影響力的十二個大家族掌控着,每一個家族每屆各選一人作為代表,組成死亡天使十二人議會,他們當然全部都是‘乾淨的’純種人類,他們創造改造人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維護他們自己的利益。所以他們絕不會把改造人看做是同類,改造人對他們只是工具。並且由於新一代的改造人越來越強,那些年邁的改造人還佔據着不少資源,他們甚至決定發起一場絕不會勝利的戰爭,消磨多餘的改造人,來保證資源的合理供給。”
“裏海戰役,我想你很清楚這場規模巨大的戰役的最終結果,接近70%的參戰改造人死在了那場戰役里,那場絕不可能勝利的戰役里。”
“而所謂的,不過是‘十二人議會’給所有改造人創造的美好假象!”
“於是偷聽到秘密的改造人崩潰了,徹底的崩潰了,他所秉持的最後底線在*裸的現實面前變得一文不值,他曾犯下的罪孽像是一道道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臉上。”
“他究竟是為什麼而活?那些被他拋棄的東西,又算什麼?”楊風的語氣開始變得急促,那種不言而喻的憤怒令梵感到焦躁。
“憤怒的他決心復仇,但是單憑他一人的力量又能有什麼用?埋藏着心事的人,很難不會被組織發現,為了防止自己的計劃被發現,他於是導演了一場戲,以假死騙過了組織,逃了出去,並且暗中開始培育着自己的勢力,他希望有一天能夠擁有和組織對抗的實力。他堅信着改造人不應該這樣虛無的活着,他們應該有權利去決定怎麼做,為什麼去做,他們有權利去選擇拒絕,而不是被強迫着接受,他們應該擁有更美好的未來!他們應該是自由的!組織是錯的,他有責任警告所有改造人。”楊風說到這裏語氣重重一頓。
“沒錯,這個改造人叫風,也是多年前死在一場由曼陀羅導致的意外中的死亡天使少將。而這個人就是我,從離開死亡天使開始,我就改名叫楊風,因為每個寒夜都能出現在我腦海中的,那雙眼睛的主人的名字,就叫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