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抗旨
記憶一點點回籠,舞惜心中對這身體的前任很是不屑,這麼點事情就懸樑自盡,想來自小受寵的舞惜應該也是活潑明艷的,只是後來的種種變故才將她變成內斂怯懦的吧,到底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啊!像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長在新時代的舞惜是決計不會做的。
只是……
若不是自己的任性妄為,又怎會來這裏?
“但是你不能輪迴轉世!”
腦海中不期然的想起那個神秘人的話語,不能轉世?所以自己穿越重生?那麼,沈浩呢?他是不是活過來了?是不是安然無恙?是不是會忘了自己?
不管怎樣,舞惜知道,自己與沈浩的緣分已然終止!
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面對歷史上不存在的朝代,自己和沈浩的距離又豈是千里萬里?
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舞惜還是準備在這裏好好活着!既然回不去,那麼在這兒也要同樣精彩!只是——
這一生,自己大概不會再對其他人動心了吧?
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沈浩啊……
許是聽到半天沒有動靜,生怕這六公主又想不開,雲珠輕輕叩門:“六公主,您洗好了嗎?”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舞惜一跳,這才憶起自己已經泡了許久,怕是她們以為她會重蹈覆轍吧。
“哦,好了,進來吧!”舞惜的聲音低柔溫婉,很是悅耳。
雲珠帶着秋月和另兩個小丫頭進來,手裏拿着大浴巾準備幫她擦拭。舞惜羞得滿臉通紅,低着頭,任他們幫自己穿上肚兜、褻褲、束腰、長裙、綢衣、外衫……心中埋怨:這古人就是麻煩!要是沒這左一件右一件的衣服,自己又怎會這般尷尬?
穿好衣服,舞惜坐於黑漆鏍鈿牡丹花桌前任秋月幫自己梳妝,看着桌上的織錦多格梳妝盒裏那為數不多的首飾,心中感嘆,這個公主到底得多不被待見啊?
“六公主,您今天還梳飛仙髻嗎?”秋月輕聲詢問。
舞惜搖頭,看了她一眼:“就和你們一樣就好,簡單省事。”
“六公主,這可使不得,這雙丫髻是奴婢們用的,您是千金之體。”秋月想了想接著說,“要不,奴婢給您梳雙平髻吧?”
髮髻梳好后,舞惜選了一支鏤空點翠蝴蝶花簪,小巧玲瓏的簪子,雖不名貴,但很是好看。
……
記憶深處,在現代自己23歲生日那天,沈浩也送了自己一枚水鑽鑲的蝴蝶髮夾,他說:“我的雲兒是最美的!這枚髮夾襯得你像仙子一樣!”
……
“六公主?——六公主——”耳邊傳來秋月的聲音。
舞惜抬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時,忍不住讚歎:這才是美女啊!這個舞惜果然繼承了羽貴妃的好容貌:巴掌大的臉略施粉黛,膚若凝脂,明眸皓齒,眉如遠山不畫而黛,櫻桃小口不點而朱,細長的頸子仿若天鵝,身量纖纖。想自己在現代也算是個原裝美人了,但和舞惜一比,真的是“除卻巫山非雲也”。
舞惜面露稱讚:“秋月,你手挺巧的啊!”秋月不好意思的低頭:“六公主,您本就是個美人,奴婢哪有什麼功勞。”
裏間正說著話,趙德來了——帶着聖旨來的。
身為現代人的舞惜,從小到大從未下跪過,可來到這裏,怕是下跪會成為家常便飯吧。心中雖有不甘,卻也不敢公開叫板,只得恭恭敬敬的跪下,旨意啰啰嗦嗦一大篇,大意無非就是自己上吊未遂,要好好反省,每日抄經文一篇;另外斥責了絳紫閣的宮人們不能護主,杖責三十,除貼身宮女外小宮女貶去浣衣局,又撥了兩名宮女前來服侍。
“真狠啊!”舞惜心裏想着,“這三十杖下去,不死也得半條命啊!唉,這個公主,自己任性妄為不說,還連帶着牽連眾人。不行,自己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遭此無妄之災!”
正想着,聽見雲珠小聲提醒:“六公主,謝恩哪!”
舞惜撇撇嘴,這古人真是冥頑不化,都要被打死了,還謝恩?
思量間,舞惜叩頭:“謝父皇聖恩!”但並沒有起身接旨,而是繼續道:“公公,父皇現在何處?”
趙德看了一眼,不知這公主是什麼意思,試探着問道:“六公主,您……”
“公公,前些日子是我自己糊塗,不干他們的事,父皇要怎麼罰我都行,請不要牽連旁人!”舞惜抬頭大聲說著。
聽了這話,不僅趙德意外,雲珠他們更是惶恐,這抗旨的罪名不小啊!雲珠護主心切:“六公主,是奴婢們沒有照顧好您,皇上聖明!奴婢們自甘領罪!請六公主千萬保重自己,不要為奴婢們分辨。”“請六公主不要顧忌奴婢們!”其他宮人也都紛紛表態。
雲珠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很清楚,舞惜也感謝她們這樣忠心,更是不忍她們受苦。思及此,更是堅定了語氣:“請公公代為轉達!”
趙德心知,這六公主曾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即便現在不得寵,但好歹是公主,也不是他一個奴才能得罪的。所以說,這能在皇上身邊服侍的人,才是真正有玲瓏心的人。
看着六公主態度堅決,趙德只得點頭:“六公主,您先請起,容奴才回稟。”
等到趙德走了,雲珠連忙上前扶起舞惜,待舞惜落座后,新來的兩名的宮女才上前請安:“奴婢月采(月喬)見過六公主,六公主吉祥!”
舞惜掃了她們一眼,這兩個約莫有十四五歲了,看樣子很是機靈,圓圓的臉蛋很討喜,月采性子似乎更活潑些。說是服侍,恐怕監視的意思更重。舞惜淡淡開口:“秋月,先帶他們下去吧!”
等眾人都退下后,雲珠上前:“六公主,您今天是何苦呢?上次在崇德殿,皇上本就……您現在這樣,只怕皇上更是要怪罪於您的。奴婢們身份卑微,挨些打不要緊的。”
舞惜拉住雲珠的手:“姑姑,我知道你的忠心,前次之事是我思量不周,才會着了靜妃母女的道,我若真有什麼事,豈不是遂了他們的願?你本就是母妃的陪嫁,我心裏也是很看重你的,今日父皇新撥的兩人,恐怕一時間還有些不妥,還請姑姑多為我留意。”
聽着舞惜的話,雲珠心中疑惑,自從六公主醒后,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這說話與思慮都不像十歲的孩子啊!“六公主,您……”
知道雲珠的疑惑,舞惜淡然開口:“姑姑,今日之我已非昨日,在生死間走過,我若還不知變通,豈非愚蠢?姑姑,雖然我現在還有些事記不起來,但你放心,不會再如從前一般!”
雲珠聽了,自然欣喜,重重的點頭:“六公主能想開自然是好,您放心,奴婢即便粉身碎骨也要護您周全,這樣九泉之下的小姐才能安心。那兩個新來的丫頭……想來是皇上的吩咐,應該也不會有問題。“
舞惜搖頭,這忠君的思想真害人,但是也清楚,雲珠必不會背叛自己:“姑姑,父皇派來的人自然無不妥,但是,父皇說是讓他們來服侍我,恐怕也有監視我的意思,我不想一舉一動皆被人知,只想安然隨性度日。”
雲珠點頭,“既然如此,奴婢會和秋月好好留心,六公主,您近前的事還是由奴婢和秋月照料。另外,小順子做事很是穩妥,六公主也可放心用着。”
舞惜點頭,深知在皇宮禁內若是身邊的人都靠不住,那真的是如履薄冰,更何況自己又是個不招皇上待見的公主;同時暗自慶幸,還好蒼天有眼,沒有讓自己重生到哪個妃嬪身上,否則以自己這種大大咧咧的性子,不知要死多少回。
御前的人手腳就是快,不一會就有小太監傳來旨意,說皇上在明光殿處理政事,讓舞惜在殿外等候。
小太監們抬着小轎很快到了明光殿外,雲珠扶着舞惜走上前去。
趙德迎了出來,頗為不忍的說:“六公主,傳皇上口諭,請您跪等。”
舞惜愣了下,心中嘀咕:這皇上是不習慣有人抗旨啊,竟連親身女兒都下的了手?
舞惜恭敬跪於殿外。
明晃晃的陽光沒有遮攔的照向地面,冰冷的青石板,安靜的四周。
不知跪了多久,舞惜只覺得自己墮入了水火間,膝下的冰冷,背上的rela,讓自小嬌生慣養的舞惜搖搖晃晃……
想着舞惜今日才蘇醒過來,哪能受這樣的懲罰?雲珠心疼,卻又無可奈何,焦急地看着緊閉大門的明光殿,終於咬咬牙,豁出去了,自己就是死,也不能再讓六公主受傷。
雲珠以頭觸地,大聲說道:“皇上,請顧念六公主身子尚未痊癒,不能再跪了啊!請皇上收回成命吧!奴婢們願領任何責罰!”
此時,雍熙帝就在殿內,負手看着外面的一切。都說骨肉相連,看着十歲的女兒跪在外面搖搖欲墜的樣子,心中焉能不痛?剛準備宣趙德進內,就聽見——
“姑姑!”舞惜聲音暗啞,但不改初衷,“我說過,不會牽連你們,這是我一人之事。父皇若不答允,我便長跪不起!”雲珠還待說話,便被舞惜以眼神止住。別看舞惜只是十歲的孩子,畢竟是皇家公主,加之如今的舞惜已非昨日,身上的貴氣與堅韌讓雲珠也不敢違其心意。
舞惜本就不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現代的她就極有主意,所以即便如今的身子禁不住這樣的折騰,但是她心中總有那不服輸的氣性!她心中相信,就算皇上不寵愛這個女兒,但是虎毒不食子,總不至於要她性命,無非就是受些皮肉之苦,能換那麼多人的責罰還是值得。
“砰——”的一聲在殿內響起,雍熙帝摔了茶盞。本已心軟的他看着面前違拗他的女兒,那相似的面容讓他不禁想起羽貴妃——舞惜的生母,怒火中燒。他大聲吩咐:“趙德,既然六公主堅持,就不用顧惜她,讓她再跪兩個時辰!”
聽得這話,舞惜心中不禁大罵:什麼玩意兒啊,說跪就跪,兩個時辰?那可是足足四個小時啊!有本事你也來跪這麼久啊!萬惡的古代社會!
可愈是這樣,舞惜愈不肯認輸,骨子裏的不服軟讓她把背挺得更直。膝蓋處早已麻木,沒有知覺了。
到了傍晚,舞惜跪的已經沒有了原先的脾氣,心中只剩下委屈,只期盼時間快過,這兩個時辰啊,比一輩子都久……
天不遂人願,原本晴朗的天空烏雲密佈,黑壓壓的,狂風大作。不一會,豆大的雨點砸向地面……
舞惜直挺挺的跪在殿外,瘦小的身子在風雨中飄搖……
雲珠心中焦急萬分,可皇上金口玉言,誰能更改?
趙德看着雨中那小小的人兒,心中頗為不忍,想了想,還是進了大殿。“皇上,您看這天氣,六公主本就身子弱,再這樣下去,怕是會……”
雍熙帝從奏章中抬起頭,看了眼殿外,心中雖然不忍,但嘴上也不含糊:“你去問她,知錯沒有?”
趙德聽了趕忙出去,不一會回來,看着皇上眼中的詢問,面露苦色,想了想還是照實回稟:“皇上,六公主只說兩個時辰還沒到。”
雍熙帝一聽,氣得一掌拍向桌子,怒道:“大膽!就讓她跪足時辰再起來,任何人不得求情!”趙德嘴裏念着“皇上息怒!”,退出了大殿。心裏對這倔強的六公主很是佩服,還沒人敢這樣違拗皇上的話,就連當初聖寵的羽貴妃也——
雨越下越大,瓢潑似的,讓人看不清面前的事物。
舞惜早已跪的沒有知覺了,沒有倒下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毅力。這樣的大雨……舞惜抬頭,不知是不是老天的懲罰?
沈浩的生死不明……
心中一痛!
“六公主,時辰到了,您起來吧!”
“砰?——”